“这是如何一回事？”
秦汐月秀眉微蹙，缓缓侧头看向蒙昂。
蒙昂朝着秦汐月微微躬身示意，继而神色一正道：
“诸位也知相关情报，这鲁嘉玉之行踪及举止多有古怪。
譬如他借助浮世会所敛之财尽数封存，譬如他向浮世会所提供之情报实际上并未涉及核心机密，譬如他所发展的下线少而精，等等。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为鲁嘉玉想要打入到浮世会核心，挖掘出浮世会的根本隐秘及密地所在，好让朝廷能够将浮世会一网打尽。
他，并未真的叛变。”
左寿眯着眼打量鲁嘉玉半晌，却是阴阴一笑道：
“蒙司主如何能确定他并未真的叛变，如何能确定他不是意识到了危险才故意来检举？
他若真的不曾叛变，又为何不早早地同我等检举揭发，而非要等到今时今日？”
听到左寿的质疑，鲁嘉玉坦然一笑，而后抱拳恭敬一礼道：
“下官之所以要等到此时，一是因为无法判断浮世会之成员在朝廷高层中隐藏的有多深、有多广，为免打草惊蛇，这才一直隐忍不发。
二则是因为要争取浮世会会首之信任，探明密地所在。
而这一步，下官是在前日才办到，并于今日正午方才返回。
故而，下官秘密与蒙司主取得联系，并会面想要将所有隐秘道出，好让朝廷能够通过下官之情报步步为营，将浮世会之成员逐步挖出。”
说到这里，鲁嘉玉却是苦笑一声，有些自嘲。
“只是下官不曾想到的是，朝廷竟然早就查清了浮世会之存在，而且看今日之场面，怕是已经对浮世会有了极高的掌握，都要准备收网了吧……”
左寿缓缓摩挲着指头，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便是如此，也无法完全排除你的嫌疑。”
“左厂公……”
蒙昂眉头微皱，想要替鲁嘉玉说话。
此时鲁嘉玉却再度一礼，肃容道：“下官自知己身嫌疑，也完全理解朝廷之担心。是以，下官愿主动接受灵魂拷问，以此证明下官之清白！”
左寿双眼微睁，眼角闪过一抹诧异，不过自身立场却毫不动摇。
经过此番浮世会之祸乱，他对自身、也对他人有了更高的要求，这是他身为帝君忠仆必须践行的职责。
“鲁少卿高义，那便有劳鲁少卿配合一下了。”
左寿说着，朝鱼思贤递了个眼色。
鱼思贤微微点头，上前虚手指引。
“鲁少卿，随咱家往后殿走一遭吧。”
此时，孙无忌忽然狠狠一拍桌案，怒声喝道：
“等等！本官不同意！”
此声一出，殿内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孙尚书，咱家劝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左寿顿时神色一冷，眯缝着眼不善地斜睨向孙无忌。
“好你个左寿！怎么，你也想对本官来个灵魂拷问？”
孙无忌霍然起身，愤怒的瞪向左寿。
鲁嘉玉心头微暖，深吸一口气抱拳朗声道：
“尚书大人，下官感念您的爱护。不过，任何人若是有可能对朝廷不忠、对陛下不忠，都应该谨慎查证。
下官身为大理寺少卿，更应积极配合查证。
尚书大人、诸位大人请放心，此番灵魂拷问乃是下官主动提出，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也绝不会因此对哪位大人生出丝毫怨怼之心。
既为大周之臣，合当无限忠诚！”
话落，鲁嘉玉大步前行，主动前往了后殿。
及至鲁嘉玉与鱼思贤消失，殿内仍旧有些寂静。
五六息后，一声轻叹响起。
“是颗好苗子啊……”
孙无忌却是心头更怒，因为这说话之人正是左寿。
“左厂公！你既清楚他是好苗子，又为何非要如此？若是因此让他寒了心，那岂不是朝廷的损失？”
左寿缓缓转头，正视向孙无忌，眼中泛着寒芒。
“孙尚书，你这位刑部尚书怕是有些失职了吧？
刑部，法大于情！身为刑部之主，你竟然让个人情感凌驾于理智之上，这是何道理？”
孙无忌脸色微变，拂袖怒声道：“此非情感，本官只不过是阐述事实。以鲁嘉玉之行为及动机，不可能真的叛变！”
“不可能？嘿……”
左寿冷笑一声，不屑道：
“干我等这一行，但凡有丁点疑点，便不能放过！
孙尚书，你倒是来说说看，这鲁嘉玉身上到底有没有疑点？”
孙无忌面色变幻不定，并未应声。
“诸位，我等乃是陛下的耳目与暗刃，一切都当以陛下及朝廷为首要，但凡是有可能对陛下及朝廷带来祸端的，便是一丝可能也不能放过！
浮世会这前车之鉴犹在眼前，某些人却仍旧不加反思，只一味的埋头办差，如此可对得起自身所负重责？可对得起陛下之信任？
天下间能办事的人何其之多？若是我等各部司掌舵之人都不动脑筋，那陛下要我等何用？随意挑个力夫都能同我等一样！”
左寿的沉喝声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了每个人的心头，直让殿内的数十人都有些沉重。
“在其位、谋其政，我等使命特殊，更不能让自身情感乱了判断。
就拿这鲁嘉玉来说，倘若他没有问题，那自是大好事一件。
可倘若他有问题，却并未验证疑点，之后更一步步的爬升到了顶层，那便是朝廷的大祸！
如此后果，哪个能背负的起？”
听到这里，众人顿时更加沉默，孙无忌亦是缓缓低下了头。
此时，秦汐月轻叹一声，悠悠开口。
“左厂公一语点醒梦中人，的确是如此道理。
我等得蒙陛下信赖，委以监察天下、执刑各方之重责，在一些方面确实存在或大或小的问题。
对于这些，我等当好生反思，而后奋进效力。”
说到这里，秦汐月微微一顿，扫了眼微微点头的众人，复又开口道：
“对鲁嘉玉之甄别十分有必要。我大周帝朝统御无穷疆域，朝内天才、英杰如过海之鲫。
所以，大周缺的不是英杰，而是足够忠心之英杰。
此事之后，我等当各自反思书过，而后向陛下请罪吧。”
“听左厂公与秦宫主之言，孙某汗颜！”
孙无忌沉默数息后，猛地朝着左寿及秦汐月深深一礼。
“此番孙某确实有过，待得灭了浮世会，孙某便会向陛下负荆请罪！”
……
一刻钟后，鲁嘉玉与鱼思贤一道返回，看鱼思贤之平静神情，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鲁少卿，恭喜了。”
左寿微微一笑，朝着鲁嘉玉点头示意。
鲁嘉玉脸色有些发白，显然这灵魂拷问也不怎么好受。
不过鲁嘉玉的笑容却十分明朗，看着殿内亲切了许多的眼神，内心也颇有些激动。
虽然他想凭借端掉浮世会的大功得到帝君重视的目标基本上已经失败，但能够迎来里侧那几位的肯定以及司厂宫柱梁的认同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多谢左厂公，多谢诸位大人！”
鲁嘉玉朝着左寿以及秦汐月等人郑重一礼，而后看了眼殿内其他人，复又抱拳道：
“既然朝廷已经摸清了浮世会的根底，在下所知信息也已尽数向蒙司主交代，那在下这便离去了。”
秦汐月摆了摆手，不在意道：
“无妨，你乃大理寺少卿，倒也有资格参与此事，且留下吧。”
“是！”
鲁嘉玉恭敬应声，而后怀着略有些激动的心绪退到了旁侧。
“常山，你来宣读吧。”
蒙昂看向常山，轻声吩咐一句。
这里乃是狩夜司，自然是由狩夜司为首。
“是！”
常山应了一声，随后走到殿中，收敛了一贯温柔客气的语态，郑重了不少。
“经查，浮世会掌舵者称为会首，其下有左右护法两名，又有左右执事共十二、左右浮屠三十六，此五十一人乃是浮世会之真正核心。
身为浮世会高层，他们的修为俱是造化境，其中浮屠乃造化境初期、执事乃造化境中期，左右护法为造化境后期，其会首之修为暂不可知。
此外，浮世会尚有三千浮世卫，其境界为窥天境，且有独特阵法，一直守卫在密地核心。
另，浮世会还有大军三十二万，分由三十二名浮屠率领，隐藏在雍州的四处隐秘之地。
这三十二万大军装备精良，其中九成修为是地藏境，近一成是命海境，尚有上千是窥天境。
其军虽利，却比不得朝廷精锐。
对于这三十二万大军，已经提请柱国将军安排麒麟军团之精锐镇压，我等可不用理会。
至于密地以及隐藏在密地之中的三千浮世卫，神武军主将高济高将军将亲自带领精锐前往扫荡。
因此，我等之任务，便是擒拿、捕杀浮世会之核心成员，以及他们下属的数万大小下线，同时还有与他们相关的亲友、宗族等也要下狱，具体是杀是罚、是囚是放，自要等到查明再做定夺。”
说到这里，常山微微一顿，目光古怪的扫了眼鲁嘉玉。
“喔，十二执事中，鲁少卿乃是其中之一，所以执事这块便只剩下十一位。”
听着常山的介绍，其他人虽然一脸认真，但好似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并未露出多少诧异之色。
但鲁嘉玉却是惊得不轻，因为朝廷对于浮世会的了解实在太过详细了，竟然连具体的军队数量及藏匿之地都知道，这委实有些吓人。
与这一比，他所知的信息倒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恐怕也就只有密地的位置才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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