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兰送来的这顿饭,江洛易她们是吃得味同嚼蜡。
小小的食盒中,早饭的花样涵盖了大江南北的各种风格,第一层是包子油条豆浆烙饼,第二层是米粉米面薯粉麦面,最下面一层是早餐时的配料,炒菜凉菜泡菜腌菜咸菜腊菜不一而足,只是着丰富的口味加上大厨的调配,都未能唤起两姐妹沉睡的味蕾。
房间内的檀木圆桌之上,三个人构成了一个三角形,江洛易嘴塞包子油条,时不时瞥一眼自己的便宜师姐,安知月手捧牛肉面碗,一边嗦着粉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涂兰,侍女倒是镇定自若,脸上自进门开始就一直挂着和煦的笑容,不过这笑容着实有些刻意,有点在脸上刻字“我是好人”的意思。
不管别人信不信她是好人,安知月肯定是不信的。
两姐妹还在想着怎么把这个女人支开,涂兰却是先开口道:“两位,同无归道人应该很熟吧?”
“唔咳咳咳!”毫无防备的江洛易被这一问给打了个猝不及防,好不容易把含在口里的豆浆给喝下去,喉咙里却是一阵不适。
安知月也是被这一句给吓得不轻,但由于她是在嗦粉,所以反应没有小师妹那么大,她尴尬地扯扯嘴角,强行拉出一个笑脸来,不死心地为两人开脱道:“我们不懂这是这么意思,贵店会不会想太多了?”
虽然少女是在垂死挣扎,但涂兰根本就不准备给她挣扎的机会,侍女老神在在地坐于木凳之上,眼帘微垂,不咸不淡地说:“我们家掌柜是登仙境。”
“有关系,有关系!”安知月脸色大变,嘴里的台词也是瞬间就换了一套,“我们和那个道人大有关系!他是我师父,我是他徒弟,十八年前我三岁,他在慕仙州收我为徒,我排名老六,旁边这是我师妹,师门排名老七,我们刚奉师父之命出门游历,师父大概还在山里睡大觉呢,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过去!”
“安知月!”江洛易尖叫,她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如此轻易地就把自己师父卖给了别人,这股震惊之感甚至让她忽略了话中的一些其他情报。
安知月可不会理她,她恨不得直接爬到桌子对面抱住涂兰的小腿趋炎附势,自己师父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偷闲呢,先从这家酒楼里活下来再说,什么撒谎不撒谎的,在那种境界的大能面前自己还有什么撒谎的空间。
“带路什么的倒是不用,”见安知月如此上道,涂兰也是觉得心下轻松不少,她微微一笑说,“就是我们掌柜有事想要见你们师傅一面,为了让他赴约,还得委屈两位近期不要离开我们的视线。”
“哎呀,怎么会委屈呢,要怪就怪我们那不讲师德的师父嘛,”安知月连连赔笑,“就是那个……我们师父瞒着我们在外面闯祸,那是师父的问题——你们不会为难我们两个弱女子吧?”
“怎么会呢,再者,我们掌柜的也不是要对你们师门怎么样……”
江洛易在一旁听得是白眼直翻,也不知道是谁出门的时候把化神期吹的跟天神下凡一般,现在看这没品的师姐,下山才过两晚就摆起一副怂样,本就不多的尊敬之意此时已然消失殆尽。
“……不过,既然只是让我们不脱离你们的视线,”安知月说着说着,话锋又是一转,“那还没有限制我们的行踪吧?在离开师门之前,我曾与我的师妹有过一番计划,不是很想在这酒楼里面待上太久。”
涂兰表情一滞,没有立马回答少女,而是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如果可以,她倒是想把安知月她们一直软禁在扬流镇三个月,因为这样最为保险,不仅镇上四处是眼线,而且有族长涂念坐镇,根本就是放好诱饵的陷阱,只等李无归跳进来,但若是两姐妹离开这里,只有她涂兰一个人跟在身边,到时候若有变故,自己还不一定能控制得住。
就在侍女苦苦思索的时候,一道声音直在她的脑海中响起,这是比传音入密更高明的一种通讯手段,神念传音。
【让她们去。】涂念如是说道。
得到旨意的侍女也不再纠结,她只是对两姐妹问:“你们要去哪,去做什么?”
“去永宁州中部,见那头声名在外的金乌,”安知月也没有隐瞒,“途中去关仪城落脚,然后去求金乌之羽。”
其实安知月根本就不知道那金乌身上有什么宝贝,而且自己和江洛易是去看热闹的,才不管能从对方身上薅到什么羊毛,但为给自己博得一点面子,还是给这趟旅行的终点加上了一些功利的东西,以前听师父说,如果不知道妖怪身上什么值钱,就逮着它身上最打眼的地方薅,既然是金乌的话,那最有价值的应该就是羽毛了。
涂念嘴巴一扁,对这个回答甚是不满,她说:“妖族之事,妖族最清楚,那金乌虽在千万里外,但我们也听过它的名声,不出意外,那畜生应该是初临悟道的境界,你们想去它的身上找珍贵材料,只怕是不够看。”
原来你这搞监视的,真的就是只监视不帮忙啊?
安知月心里暗自戳着对方的脊梁骨,嘴上却是另外的模样:“区区悟道境初期,本姑娘还不怕。”说完,斜眼瞥了一下涂兰的表情。
【要不是你家掌柜是个登仙的家伙,你我也不怕。】
随师父修行数十年,不只是武技心法,旁门左道小神通师门里面就她安知月学得最勤,虽然看不出这个侍女的真正境界,但也能推测个八九成准度,不出意外,她也就是个悟道的实力,安知月身上堆满了师父的极品功法与道具,真正打起来只是跨一个大境界的战斗她根本就不虚。
涂兰微微皱眉:“何出此言?”
见境界不能说服她,安知月决定来一手绝杀,她催动念力探进自己的储物戒中,随后一巴掌拍在三人围着的饭桌之上,随着这一巴掌同时落下的,还有数个半透明的玉瓶。
“一瓶一个道魂,这是化神境晋升时要用的玩意,”安知月大大咧咧地说,“现在我拿五个出来给你,然后我储物戒里面还有十几瓶,全都是高纯度的,还有那些天才地宝,我师父能给我的资源,你们心里多少该有点数吧?”
“我现在是化神后期,只要有个灵气浓郁之地,随便就能修炼到瓶颈,到时候万事俱备,突破就是瞬间的事情,那我悟道境初期的时候,有没有资格和那头金乌碰一碰?”
“……可以。”涂念没有继续反驳,一是对方的出行有族长的首肯,自己不可能和族长对着干,再者安知月的话也没有说错,都是一个修仙体系下的人,没有同境界下的妖族就一定比人族厉害的道理,妖族力压人族一头的源头在高手的数量,而不是质量。
李无归做人有多慷慨,与他交好的人都知道,如果他真当这两个女孩是徒弟,那她们身上的宝贝肯定不比自己少,涂兰也是在此时才突然明白一件事情,安知月之前一直和她虚与委蛇的根本原因,是侍女没有早点把涂念搬出来镇场子。
“那事情就这么定下了,”安知月爽快地拍板,“我们趁早出城,毕竟这个扬流的镇传送门是个坏的,想去金乌所在之地只能步行,去得太晚恐生其他变故。”
“说起这个传送门,”话听到这里,旁边的江洛易突然福至心灵,她冲着涂兰问,“你们这个店有如此多的高手,为什么都一直不去修复传送门呢?”
涂兰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这传送阵就是我们破坏的,如果无归道人出现在永宁州的城镇里面,到时他若传送到某个外州的人类城市,我们根本就追不上他,只有断绝其离开的渠道,我们才有抓住他的可能。”
两姐妹端着自己的早餐,一时怔在那不知该如何回话。
什么权倾朝野的怪物。
半晌后,安知月才故作镇静地喝下一口牛肉汤,试图以平静来掩盖自己心里的悲伤——她开始后悔听师傅的话带小师妹出门了。
李无归的两位小徒弟心里是五味杂陈,而在永宁州内和她们怀着同样心情的,还有苍星世山的宗主。
苍星世山的主殿立于一座奇峰之上,高约八百来丈,一侧是山体内陷的绝壁,另一侧是棱角分明的陡坡,若不是身怀轻功的修士,想要攀登此峰简直是难如登天,而事实上,这座大殿也很少有人光临,只有在发放俸禄的时候,才会有一众长老齐聚于此。
现在并没有到宗门发薪的时候,但大殿内仍然聚起了很多人,其中有三位大长老,八位长老中的六人,其中一位负责宗门琐事实在抽不开身,另一位长老毕钟青带着弟子外出历练还未归来,这样的阵仗加上现任宗主玉沉风,可谓是牌面十足。
而他们齐聚于此的目的,则是接待一个人。
大殿的宗主之位旁通常会再设置一把椅子,这把椅子的装饰通常不如宗主的交椅华丽,但是高度是等同的,一般只有长老和宗门贵客才有资格坐在上面,而现在坐在椅子上的——是玉沉风本人。
说实话,要不是这里最尊贵的椅子就是宗主的椅子,玉沉风甚至还想让对方去更高的地方坐着,有些大能,对方敢来这里,宗门还不敢接待。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她外披一张长袍,是赤色为底金色为边,长发稍盘,用镶嵌着红玛瑙的金钗固定,面遮薄巾,是层层堆叠的淡红色丝绸,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红袍在这个时代常被喻为皇族装扮,但穿在这名女子身上,却又有一种难以捉摸的烟火气息,就像天道涂抹了胭脂水粉,化为某人巡弋凡间。
“瑶宗主,这里穷山恶水,这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贵重的一壶茶了,”玉沉风陪着笑,为宗主之位上的那名高挑女子斟上一杯茶,“若是不好喝,还请不要见怪。”
高挑女子微微偏头,面纱下那若隐若现的脸庞没有做出任何表情,但正因为如此,玉沉风才愈发感觉压力之大。
女子端起茶小饮一口,那鲜艳的红唇宛若天生一般,没有在杯口留下任何印记,喝完之后,那女子才缓缓说道:“茶贵不贵重,看的是其中灵气有多少,茶好不好喝,看的是泡茶的人技艺如何。”
女子喉音清亮,语气婉转悠长,一听就很适合唱曲念戏,只不过现在的她,就算真敢唱,也未必有人敢听。
“你这茶,还算贵重,就是不好喝。”
“瑶宗主教训的是,只是我们宗门子弟皆是一心修炼,无人来学习这些技艺,”玉沉风赶紧把这句教训接下,他可不怕丢面子,就怕对面狠起来自己丢命,“这方面日后我们一定会抓起来。”
“一心修炼我看也不见得,”瑶宗主回答,“我来时见此地有灵田千亩,想必贵宗门手下村落应该不止一两个吧?”
玉沉风一听,喉咙里顿时苦了起来,对方真正来这里的目的还没搞清楚,就先开始找自己的茬了,宗门奴役村落这种事情,其实是天下皆知的,但这个现象只出现在永宁与华封两个州,毕竟金丹之后的修仙界,普通人已经无法与修士们相提并论,人数完全无法弥补这之间的差距,厉害的修士一只手就能管过来万亩田地,效率是凡人无法比拟的。
实际上,金丹之下的修士,哪怕是筑基期,也要比普通人强上很多,种田这种事情也自然不在话下,但是这些宗门并不会因此而放弃使用普通人来为他们效力,说到底,还是懒惰与贪欲的本性难难以遏制。
人族外患是自古以来,若是再有内忧夹击纷扰,那未来还不知该如何发展,奴役生物在洪荒不算少见,但奴役同族这种事情,至少在人类社会里是有悖伦理纲常的,可是其他三大州的宗门远在天边,哪怕是再不齿这种做法也难以过来管制,再加上宗门之间本无上下级的关系,最多也就偶尔口头警告两句便作罢。
而现在,赤幽州最著名的一宗之主就坐在跟前,她提起这事肯定不只是为了警告敲打玉沉风。
一听到瑶宗主是来管这件事的,玉沉风就跟喉咙里硬塞了一个榴莲般难受,他苦着脸道:“瑶宗主您有所不知,近年来永宁州人才凋敝,我门下弟子也不过二十多人,有求于凡人也是无可奈……”
他的话没能说完,便被女子用手势制止,她没有就这这个问题说任何话,但意思却很明显:只要结果,不听狡辩。
等到玉沉风住嘴,瑶宗主才接过话头说道:“其他的事先不提,我此次来永宁州,还有别的事情。”
不是,其他的事可以提的,他玉沉风真的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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