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血与肉的战争,但却发出了如金铁相交的声音。
活下来的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场战斗,对于他们而言,眼前的景象就如同那片夜空一般光怪陆离。
那是怪物之间的战斗。
是超脱人类理解范畴的战斗,对于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甚至都无法看见二者的动作。
迸射的火星照亮漆黑的世界,狂舞的风卷入鲜血。
咆哮,呻吟,嘶吼。
他们不知道二者为何而战,但,不知为何...
他们将手放到自己的胸口,为那个身形矮小的怪物加油,献上自己的祈祷。
曾身为尤冬的怪物挥动自己化为刀刃的手臂,切开对方发出的咆哮而前进。
闪躲,跨步,翻滚,相较于那个更大的家伙而言,他的动作显然更加灵敏。
风发出尖鸣,周遭的空气遭到那一击而扭曲,薄如蝉翼的刀刃,却比钢铁要坚硬数倍。
然而,那坚韧的躯体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的攻击...没有效果!”
如同战鼓一般擂响的吼声,它上前一步挥出自己的左爪,那带着鲜红色的刀锋在空中留下血一般的倒影。
他后跳闪开,转而向前继续奔跑。
那家伙说的没错。
他深知自己的武器,没办法击破那比任何装甲都要坚固的甲胄,没办法撕裂开那些血肉,没办法造成伤害。
他深知,单凭自己,没办法击败他。
这是一场他绝无可能存活的战争,他深知这点。
然而...
刀刃从那坚硬的甲胄上掠过,尖锐的声音盖过那狂喜乱舞的风,他那如同鸟爪一般的双腿扣在了它的头上,但那家伙却依然不为所动。
“你赢不了!无论是体力还是力量我都在你之上!”
它的声音显得有些焦躁:“为何还要继续战斗?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用你那数十年的生命来换取这廖廖几秒!”
地面发出轰鸣,那不知名的材料微微凹陷下去,他后退一步,方才被刮擦掉的半边脸慢慢复原。
他沉默着调整自己的位置,那双透过甲胄的鲜红眼眸让它感到不悦。
接下来,他稍稍放低了自己的重心,准备下一次突击。
“为什么不理解!”
他后退一步,握紧自己的拳头高高举起,他的身形向前跃出,而它的拳头重重砸下。
“你甚至无法撼动我!”
迎面而来的冲击将尤冬的身影都变得扭曲。
他们听不见声音,因为那巨大的锤击震耳欲聋。
他们没办法呼吸,因为那迎面的冲击散去了空气。
但,他们能够看见。
能够看见那毫不退缩的身影,能够看见那在扭曲的风之中跳着死亡之舞的人。
他以自己心中的热血为燃料,烧尽自己只为达到梦想中的那个目标。
何为勇气?
有人会说,勇气是能将一切付之一炬,背水一战的决心。
有人会说,勇气是能将担负重任,率领千军万马奔赴黄沙的责任。
但,对于眼前的他而言,勇气,除了一点之外别无他物,那就是…
能够挺身面对相较于自己强大数倍的敌人,能够在绝对的死亡面前站起,那是独属于弱者的勇气,是独属于英雄的武器。
人类碾死蚂蚁而到处宣扬只会遭人耻笑,但蚂蚁噬伤巨象却能名扬千里。
所为的勇气,便是如此。
挺身而出的勇气,面对死亡的勇气。
那正是大卫面对歌利亚时,他手中所持握的利剑。
他退后一步,将自己被废掉的手臂扯下丢到一旁,那断裂的伤口处的血肉开始扭动,重生出的躯体化为长枪一般的模样。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它,那只怪物的脸上露出别扭的表情:“但是,单凭你的身躯,能够让我移动哪怕是一步吗?”
骄傲,自满,认为自己占据绝对优势的声音,是自认为胜利者的特权,但也是常人容犯之错。
所以,他没有闪躲。
他打算用绝对的力量去掠夺,去破坏,去摧毁这个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
尤冬后退一步,那并不是因为懦弱,而是冲锋前的准备。
在那之前,他看向对方的双眼。
疯狂,鲜红,是他曾经见过无数遍的颜色。
那是深渊的颜色。
冲刺,挥出,即便自己的身躯只怕是蚍蜉撼树,他也丝毫没有畏缩。
而他并不是有勇无谋之人。
撕裂的嘴唇颤抖着,化为触须的舌头摇晃着,吐出那些曾属于人类的词语。
“退后。”
短短的两个字,但,对于眼前的那个怪物而言,却如同摆锤一般沉重。
那是掌握者所能够使用的能力。
是母体所能够掌握的特殊能力,没有人能抵抗深渊母体,正如没有孩子能抵抗威严的母亲。
于是,“它”,退后了。
那眼神中一瞬间露出愕然的神情,挥出的手臂和后退的双腿形成鲜明的对比,它稳住脚步,企图夺回控制,但…
趁着对方恍惚之时,尖锐的枪尖微微刺入那坚硬的血肉,触碰对方的脊柱,他撕开那微不足道的甲胄,用自己的右手,掏出他含在喉咙里,一直没有使用的狂化剂。
刺入,按下,紫色的液体流入它的血中。
将它化为深渊,然后,掌控它!
他颤抖着又一次发出指令,电流穿过他的手臂,直达那寄宿在他脊柱上的母体。
于是,怪物又一次后退一步。
风咆哮着,将他们身上的毛发扬起,那肉眼可见的气流化为狂喜乱舞的精灵,邀请着那缺口前的人们去往属于他们的天空。
“你已经…被深渊感染了…”
他蠕动着,将全身的力量施加到自己的左臂,刺入,刺入。
“为什么…你想要…毁灭这个世界…?”
对方用不成声的咆哮声作为回应,那凹凸充血的眼球中,已经没有了他之前所看见过的那些色彩。
那是单纯的的色彩,疯狂,嗜血,渴望着毁灭,是他在破碎的镜子中,看见过无数次的眼神。
已没有回头路可走。
身后的风抓住他的躯体,将他拖向那片天空,拖向那片死亡,他用利爪扣住那巨大的躯体。
“后退!”
嘶吼。
“后退!”
风舞动。
“后退!”
边缘的金属发出尖叫声扭曲,那沉重的躯体摇晃着,已经难以保持平衡。
只差最后一步了,他深呼吸。
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看见他们的脸,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回去了。
下定决心来,你这个混账!
那躯体因为自己的思维波动而开始抗争,他咬紧牙齿和嘴唇,下达最后一步的指令。
然而,身旁却响起了声音。
呼唤着他的声音,他的目光不自觉的偏移,看向那随着风高高扬起的银白色发丝。
命运的玩笑。
一瞬间的疏忽,对方夺回了控制权,他被一把抓住,重重的砸到地上,肋骨碎裂,刺入破碎的内脏。他吐出一口鲜血,挣扎着站起。
然而,又是一击。
沉重的一踏,他的脊柱发出清脆的断裂声,他那溅出的眼珠滚动着,看向射出勾索向这边飞来的她。
不要,别过来。
然而,即便是这么简单的词语,也无法从他那完全损坏的喉咙中发出。
铅弹咆哮着撞击那坚硬的甲胄,发出清脆的声音弹开,希躲开对方横向挥出的一脚,但却被它的手臂握住,她的瞳孔一瞬间散开,怪物抓住她纤细的腰,发出咆哮声转身。
不,不要。
不要。
他看着那怪物将手臂指向那的缺口,摆出投掷的架势。
伸出的手指,却始终差了那么一些距离。
她的身体在空中飞舞,没入那片代表着死亡的天空…
但在那之前,却有一双手,抓住了她。
那不是自己的手。
那是一只缠满绷带,满是烧伤,苍老的手,希的眼神中恢复清明,看向自己眼前那个,曾为了自己的家族失去他的一切的男人。
视线一瞬间重合,而对方那狰狞的脸下,却露出了微笑。
身体转换,肌肉膨胀,他用尽全身力气将空中的她丢向生的方向,自己,却跃向死神的镰刀。
名为张的男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实现了曾和他的主人许下的承诺,那握住自己的手,此刻也同样松开,他最后迈出的一步,便是他生命的一切。
勾索射出,命中地面,将她的身体与死神的手指剥离,她的身体在地面上翻滚,过了许久才摇晃着站起,她摇晃的视线中,只能看见一人。
只能看见那倒在地上的他,她伸出手去,然而,身后却又人抓住了她的衣领,将她向后方拖去。她的视线稍稍偏转,看向自己身旁的那个扛起火箭筒的女孩。
伸出的手指,无论是和他,还是和那女孩,都相差甚远,她看着那尾焰划过那片黑暗,作出鲜红色的螺旋。
飞出,命中,而后,爆炸。
曾为上校的苍老男人用自己的身体当作掩体,将那两个女孩护在身后,那爆炸化为了最后一根稻草,撼动了那巨大无比的身躯。
风,抓住了他的身体,无法违背的重力将它的反抗无情的夺去,那巨大的怪物发出的最后咆哮,消失在了风的轰鸣中。
而世界会对所有事物一视同仁,他的身体被风拖拽着,走向那缺口之中。
死神抓住了他的手臂,他看向自己那开始扭曲的手臂,深渊终于与此刻破壳而出。
银白色的钢索在那片昏暗中划出美丽的光,他本能的伸出手去,但,他的视线却和那向他爬来的女孩相交汇。
在对方眼眸中的倒影中,他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他,闭上了眼,而后,收回了手。
风就这么将他卷入那片天空,女孩悲痛的嘶吼声被留在身后,身体被重力抓住,向下压去。
他用化为利爪的手撕开自己的口袋,从里面夹起那张照片,看了一眼。
而后,便任由它飞向那片天空。
风在耳边发出轰鸣,但,这世界却是如此安静,他努力抬起头,看向那片夜空中明亮的光点。
那是,美丽的夜空,是被困在塔楼的他,没办法看见的光景。
想必这便是死神最后的怜悯,他如此想着,嘴角露出微笑。
黄沙四溅,而后,世界便就此沉寂。
名为尤冬的男子,自此,迎来了他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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