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撑人类至今的力量,是勇气。
人类以勇气铸成剑刃,斩断进化面前的黑雾。
拥有勇气,才能在自己的领土收到侵犯时挺身对抗。
拥有勇气,才能登上这布满鲜血的阶梯,站在顶点。
人类的进化之路是开满鲜花的,但是这些娇艳的花朵,却是扎根在无数先祖的血肉之上的,勇气带来的也许是胜利,也许是牺牲,前者一定伴随着后者,后者的产生,却往往不会带来前者。
但,人类绝不能放弃的,是勇气。
想要前进,就必须拥有这种勇气,牺牲的勇气,舍弃的勇气,无法目睹自己亲手创造的未来的勇气。
水滴从松弛的泥土中渗出,砸到地面上,裂开,四溅,每一声都如同时针的钟摆,宣告着终焉的到来。尤冬注意到滴入地面的水滴中混合有自己的汗水,他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脚步放慢,但不需要刻意压制声音。”尤冬深呼吸了几下,缓缓地说道,没必要转头确认,在这样的寂静中,每一句话语都宛如雷霆一般。
这里面也自然包含自己的心跳声。他十分清楚,即便已经竭尽全力压制,心脏还是不肯镇静下来,想必是在为了不久后的奔跑做好准备。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抓紧手中的枪柄,看向周围。
染尘的工具被杂乱的丢弃,黑红色的骨头散落各地,即便采矿工具已经在这里使用,但却依然没有普及,这里的主流还是依靠人力。
机器坏了修理好还可以再用,人只剩下残骸时,又该怎么办呢?
这里什么都没有,比想象中的安静。
而这,便是暴风雨奏响之前的,前曲。
当尤冬意识到那个沉重的喘息声的来源后,已经有些太晚。
白光划过,溅起火花,照亮的除了尤冬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之外,还有一副狰狞的面皮。
“轰!”尤冬的身体被一下掀开,砸入身后的泥土,沉寂的灰尘在这一瞬间爆发而出,席卷整个矿道。
没有时间确认状况,帆梁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灰尘中闪过一道火光,而将其撕裂的,则是一道螺旋。
子弹在尘土中留下美丽的螺旋,嘶吼着撕裂空气,随后,溅起血光。一击命中,帆梁拉开枪栓,冒着热气的黄铜弹壳沉入泥土,枪栓推动,带入子弹,帆梁再次举起枪,对准由于一击而有些踉跄的温迪戈。
“不要...开枪!”
尤冬几乎是有些带有嘶喊的声音响起,帆梁愣了一下,温迪戈发出一声尖啸,消失在了灰尘之中,帆梁咂了下舌,走到有些摇晃的尤冬面前,一把将他拉起。
“没受伤吧?”
“没事...”尤冬摇了摇头,恍惚的眼神稍微清醒过来,帆梁看了一眼尤冬的胸前,被撕裂开的皮甲内部,泛出了黯淡的金属光泽。
毫无疑问,牺牲灵活度换来的插板,拯救了自己的性命,这让尤冬再次意识到相较于人,装备的重要性。
“为什么不要开枪?”
“准确的说,不要弄出火。”尤冬喘了几口气,确认了一下插板的情况,说道:“矿道过于狭窄,刚才的尘土让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密闭的空间内充满了粉尘,遇到明火很容易发生爆炸。”尤冬苦笑了一声:“一换二,果然还是太亏。”
“接下来呢?”帆梁叹了口气,拉开枪栓,压住想要跳出的子弹,从腰带上拿出一颗子弹压入。
“继续前进。”尤冬摇了摇头:“那家伙不会那么简单就上当。”
“会不会太远了?”
“....在前进一段,就折返。”尤冬说道:“他已经认识我们了,不会想放我们回去的。”
很正常的战争,双方的结果决定着生死,自然会赌上一切。
有的人嘴上说着舍生取义,但是最终还是会将自己的性命放在制高点上,自然,也会有那种为了自己的大义而放弃生命的人,对这样的人,尤冬对其抱有敬佩。
也仅仅只是敬佩,不会模仿,不会夸耀,对于尤冬来说,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以及同伴的性命。
无他。
莹雪抬起头,看向前方,视野被黑暗吞噬,但声音却能够传来,不是连续的枪击,而是间断的响声,有时是一发,有时是两发,断断续续。
“他们..没事吧?”
“没有...连续的...枪声...没事...”希摇摇头,用裹着破布的木棍清理枪管内的灰尘。
“相信...他们...”
相信吗?莹雪开始怀疑起这个词语的重要,在探索者之间的相信,可远远不是小学生交友那么简单,在这里,信任几乎意味着一切,其中的重量难以言喻。
并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信任,口头上的信任比实际行动来得简单的多。莹雪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又是一声枪响。莹雪本打算像之前那样忽略过去,但一旁的希却站了起来,看向前方。
她就站在那里,凝视着二人消失的方向,一动不动。
“怎么...”
“做好...准备!”希突然发出警告,一个闪身躲入后方,莹雪愣了一下,但她并没有愚蠢到站着原地不动的程度,迟钝了一下,就隐藏在了矿道内部。当她离开的一瞬,她回头看了一眼。
是火光。
下一刻,足以贯穿耳膜的尖利叫声响起,希和莹雪堵住耳朵,但那尖锐的叫声却依然宛如一把尖刀一般,搅乱着他们的感知。
“丢!”希大喊一声,伴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优美弧线的,是一个瓶子。萤石的光透过瓶内的透明液体,在地面上投射出光影,照射出的,是二人的身影。注意到荧光的尤冬大喊一声,放低身体钻了过去,帆梁紧随其后,有些狼狈的躲过了自己上方的金属光芒。
酒精砸到岩壁上,洒落一地,借助隐约的光,莹雪看见的,是一个苍白的身影。
下颚和双臂上的黑红痕迹,毫无疑问是杀戮的证明,那本来宛如水晶一般透明白皙的皮肤上此刻隐隐透出紫色,那有些迟缓的动作也和之前大相径庭,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向前挥出刀刃,尤冬头顶闪过一阵寒光,断裂的发丝在空中飞舞,温迪戈发出尖叫,正欲向前追击,整个身体却为之一顿。
白皙的皮肤上面,慢慢的渗出了鲜红,血滴落到那一根根细索上,刻划出死亡的形状。
“火!”尤冬大喊一声,莹雪擦亮信号棒,骤然亮起的红光照亮在场的四人,将那漆黑的影子投射在岩壁之上。
然后,火光再次亮起。
温迪戈脚下的酒精被点燃,火焰宛如地泉一般喷涌而出,将温迪戈的脚下变成了一片火海,温迪戈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声音在岩壁内碰撞,回荡,尤冬毫不在意,取出提前放在一旁的燃烧瓶,点燃,投掷过去。
燃烧的酒精落下,宛如火红的繁星。
脆弱的玻璃瓶砸到温迪戈剧烈挣扎的身体上,内部的液体发出喜悦的叫声覆盖在了温迪戈的皮肤之上,火焰一瞬间咆哮着卷上,吞没了它的身体。
空气中传来皮肉烧焦的味道,黑烟一瞬间吞没了矿道,四人不约而同的趴下,任由黑烟从自己头顶穿过,他们用沾有水的衣物捂住口鼻,温迪戈早已消失,留下的只是一个火球,在火焰的内部,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由于痛苦而剧烈挣扎的躯体。
“准备开火!”尤冬大喊,戴上耳塞,本就脆弱的细索在高温和温迪戈的挣扎下各自断开,温迪戈的束缚也开始减小,伴随着对方的挣扎,不断有被点燃的酒精溅出,落到地面,尤冬举起枪,抬高角度,对准那颗早已不成人样的头颅。
“去死吧,混球。”
击锤撞击底火,火药发出咆哮,将子弹推入前方,第一声枪响宛如反击的号角一般,带来了复仇。
下一瞬,尤冬这方亮起的火光完全将火焰盖过,无数发子弹带着各自主人的意愿撕裂开温迪戈身上的火焰,贯穿那已经脱落或是变成焦炭的皮肤肌肉,刺入内部。
这,便是狩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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