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那是自己小时候。
那些研究员将他带到一个如同格斗场的地方，将他放在那里，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足有他两个高的男人。肌肉壮实，身上带着猪猡一般的恶臭。
当他的喉咙被那家伙掐住，拎起来时，他清楚的记得对方脸上的表情。
那是如同猫对老鼠的玩弄一般的表情。
他被那猩红带着恶臭的舌头径直拎起，钢铁一般的冰冷挤压着他的气管。
他用模糊的视线看向将自己高高举起的那个家伙，那副玩弄自己的猎物，践踏对方尊严的行为，是完全一样的。
而他自然记得自己当时脱困的方法。
刀刃深深嵌入那猩红的舌头，对方吃痛将他砸到地上，他举起枪，对准那正发出嘶吼，似乎在为他的行为感到不可思议的家伙。
能毫不犹豫的将刀尖刺向自己的喉咙的人，终归还是少数。
准线与那裸露的大脑重合，他扣动扳机的手毫不犹豫。
枪声撞击他的鼓膜，那飞扑而来的巨大身躯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从他的上方掠过，子弹击中的地方变成血色的凹陷。
战斗一瞬间就停止，他将空掉的弹匣丢到一旁，那弹壳落地的声音简直如同乐音一般，他踢了一脚几乎变成肉泥的怪物，重新上膛。
怪物自然不可能只有一个，他迈动脚步向前奔跑，那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很明显不是欢迎他的号角声。
望原先为他画出的草图此刻派上了大用场，他低下头，一根猩红的舌头从他的耳边掠过，刺入他旁边的墙壁，他转身跑入拐角，顺便一枪打碎了那个看上去很像丧尸的家伙的头。
顾不得抹下自己面罩上的那些碎肉，他翻滚着躲开身前那即将到来的攻击，一枪将那企图刺出的舌头打断。
出口的门被堵上了，无论他如何按面板都没有任何反应，没有电！
身后的脚步声和嘶吼越来越近，他从腰带上拿下一个燃烧手雷丢向拐角，转过身跑向发电机房。
但前方却同样有着“它们”的影子，尤冬停下脚步，趁这段空挡开始思索办法。
“这…这里！快跑！”
声音突然响起，焦躁，迅捷，像是某个男人的音调。
他愣了一下，看向一扇微微敞开的门。
“它们来了！快！没时间了！”
他终于确信那并不是他的幻听，将枪拎起来几乎是扑向那扇大门，落地，翻滚，他将大门重重合上，将自己的斧头插到门闩之中。
碰撞声不断，他甚至能够看见那不知什么材质制成的大门上出现的凹陷，但，现在应该还算安全。
他擦去防毒面具上的污垢，转过身看向那有些朦胧的身影，毫无疑问，是个人类。
“额，谢了，不过你是什么人？”
他的询问没有得到回答，那个向尤冬抛出稻草的家伙坐在椅子上，手上似乎握着什么东西。
“过来。”
依旧是那样的声音，但似乎是在和他们对话。尤冬将手放在扳机上，向前走去，站在对方身后。
那似乎是一个卫兵，制服也还保存的相对完善，是他从未见过的纹章。
“你好？”
他试探性的开口，然而对方却再也没有给出回复，亦或是移动一下，尤冬看向他右手抓住的枪，按住他的肩膀。
“我说…艹！”
迎面而来的是那几乎占据他所有视野的尖牙，他抓住那条不知道从哪里扑上来的长虫，狠狠的甩到一旁，砸到墙上，他拔出匕首，透过那裂开的面具看向那被自己丢下的怪物。
那条虫子如同蛇一般在地上蠕动着，高高扬起的头颅中，那镰状的口器似乎在瞄准着什么。
意识到对方下一步行动的尤冬立刻蹲下，那带着诡异色泽，如同子弹一般飞出的牙齿将他身后的那个镜框击碎。
而他的子弹也在此刻飞出，那带着螺旋咆哮着的铅弹将那苍白的肉体径直击碎，尤冬暗骂一句，上前一脚踩碎了那还在蠕动的头颅。
尤冬喘着粗气走向那具尸体，看向对方那已经被撕裂，血肉模糊的气管。
上当了，理所当然，自己警惕性太低了，在这样一个地方还可能有幸存者存在？开什么玩笑。
他将防毒面具脱下，左边视野已经完全丢失了，自然而然。
外面的催命门声还不打算停下，他稍稍注入一点吗啡，掏出匕首。
呼吸，然后，刺入，挖出。
眼球被方才那只虫子吐出的牙齿击碎了，生长需要很多时间。
这正是他现在最缺少的东西，被关上的大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能够听见那如同来自地狱的吼叫。
“算了。”
他如此低吼。
自己不是公主，否则的话，现在倒是可以期待一下骑士的降临，而现在…
能够依赖的就只有自己而已，子弹上膛，那渴望血肉的尖牙从破裂的缝隙中探出。
而迎接他的则是那灼热的子弹。
声音震耳欲聋，那硝烟的气味沉重得让人窒息。火药燃烧，烟雾缭绕。
应该感谢这些死去的守卫，他心想，至少他们死前给自己留下了充足的子弹。
枪管热得发烫，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他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只知道自己身下的弹壳已经铺成了地毯。
他扣下扳机的手指和他的肩膀都已经开始发麻，而那大门，也随即被彻底撕开。
但他的嘴角，却因此勾起一个疯狂的弧度。
“有多少来多少吧，你们这群杂种。”
那是他的弹匣又一次打空的时候了。
被打成肉泥的家伙倒在地上，他意识到自己在这具尸体上倾泻了大概一个弹匣的子弹。
冲进来的家伙并不多，其中一个在半路上就被打成了筛子，此刻正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流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他后退一步，踉跄着靠在墙边，那具坐在椅子上的尸体被他撞下来，倒在他的旁边。
“真是…受够了。”
心跳的速度过于异常，那感觉就像是连跳动都已经十分努力一般，为什么？
全身都燥热不已，但只有左眼感觉到冰冷，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那里的血，是明显的绿色。
呼吸困难，两眼发黑。
那只蠕虫的牙齿中有毒素，激素开始褪去，他的身体开始寒冷，感到呼吸困难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劳累，解毒剂…在哪…
他伸出手去，用尽最后的一丝力量从自己的背后拿出解毒剂…
然而他却只摸到了几片被裹住的碎玻璃，还有那潮湿的感觉，明明已经用布包住了，看来还需要改良才行。
他将被浸透的布含到嘴里，用力**。
至少要把门堵上…
虽然这么想，但身体已经没办法移动了，手指僵硬得甚至没办法松开扳机，黑暗如同浪潮，一波波袭来。
已经…没办法…意识…就要…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他的最后意识，停留在了那门口的，膨胀扭曲的双腿上。
冰冷将他唤醒，他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吐出自己含在嘴里不知道多久的布料，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枪。
身体的感觉恢复了，但左眼依然是一片黑暗，神经还没来得及再生，他意识到什么，按住自己脸上的防毒面具，自己什么时候戴上的？他没有印象。
自己还活着，这是不争的事实，为什么？脑子转不过来。
活着，就够了，他从背包里面翻出被压得奇形怪状的罐头，费力撬开，倒入喉咙里面。
黄桃的罐头，糖水也很甜，虽然不太适合干瘪的胃袋，他忍住那涌起的恶心感，强行将食物咽下。
说起来…他有些茫然的看向周围。
自己有杀那么多吗？
那些血肉将他方才洒下的弹壳雨完全掩盖住，巨大的撕裂伤，但却唯独放过了他，没关系，没必要去思考。他此刻还站在这里，这一点就足够了。
通往上面的大门也被打开了，他跌跌撞撞的跑到电梯中，按下按钮。
没时间了，需要想想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马上就要到上层了，能靠的人就只有自己，他对“上面”几乎一无所知。
但没关系，冷静下来，他喝下一口水，自己肩负着很大的责任。
他自知自己不是什么英雄，也自然而然，没办法被记入史册，他要做的事情也很简单，一颗子弹就已经足矣。
但他不会退缩，因为他知道一件事。
他所做的一切，能够改变他们的命运，甚至是，世界的命运。
而他不过是一介匹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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