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冰冷的光，照亮疲倦旅人前行的路，却永远也无法替代家中的火炉。
队伍前进着，蜘蛛的气味在身后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队伍举起萤石灯，代替早已熄灭的灯光。研究所还是空空如也，没有血迹，没有尸体，也没有什么来自深渊的东西。
但着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放松警惕，即便能够听见的只有人们沉重的脚步声，也没法保证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尤冬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看向前方。
“你不用光吗？”仿佛是为了驱散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一般，他主动开口，位于他前方的那个高大背影摇了摇头。
“我看得见。”
谈话就此终结，他也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在迁徙，而是在逃亡，现在的他们，已经彻底失去了下层人的身份，取而代之的，是战犯。
即便并不是所有人都参与了那场战斗，但这对于高层而言根本无关紧要，下层人发起了反抗，杀死了士兵，这个理由，就足以将下层人全部以反叛的名义处死，老人，孩子，无一幸免。
当然，他们会秘密的进行，找到几个中层的人，对他们洗脑，威吓，当作他们“仁慈”的证据，展现给所有人，让那些沦为他们工具的幸存者去宣扬下层的累累罪行，然后再将不配中层身份的人送往下层。
没人会清楚，他们根本毫无选择。
而这些，都是自己的错误，从发动战争也好，点燃导火索也好，都是自己的错，他深知自己已经不可能赎罪，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这些罢了。
队伍前进着，空气中浮现出了某种铁锈的味道，帆梁瞥了一眼旁边，认出了那种味道，唯一庆幸的事情是他们现在不会通过那里，没必要让队伍徒增不必要的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众人觉得周围已经安全时，突变发生了，没有预警，没有人注意到，但它的确发生了。
从阴暗角落中冲出的什么东西，扑倒了位于队伍前面的一个看守，鲜血伴随着含糊不清的惨叫声一起溅射到周围人的脸上，尤冬是听见惨叫后才回头的，当他快步挤进人群时，看守已经解决了扑上来的东西。
是只狗，望走到被扑到的男人面前，看了一眼他的喉咙，俯下身，按住伤口，然后开口：“你觉得，他还有机会吗？”
尤冬愣了一下，但他并不至于不理解望的意思。
决定权，在他，望在他面前放下天平，天平的一侧，是这个男子的性命，而另一侧，是为数不多的医疗物资，以及对于他们而言更为珍贵的时间，或者….
他看向周围，扑上来的那只狗死了，但黑暗中还是隐隐传来低吼声。
他闭上眼，对人群开口：“有人认识他吗？有人吗？”
无人回应，他俯下身体，对着望摇摇头。
“没救了。”望站起来，对着人群宣布，尤冬抽出枪挤开人群，大喊：“加速前进！注意你们的周围，有人遇袭！”
没有慌乱，一切如常，队伍从那个还在挣扎着的男人身上踏过，老人捂住孩子的眼睛，没有人敢看向那个遇袭的人，这并不是因为恐惧。
或许，他们都能够理解。
当队伍的最后一个人离开时，黑暗中，传来了皮肉被撕开的声音。
“你估计还有多少？”
“我不清楚，但在研究所还在的时候，他们关了十条狗。”望低语道：“食物不足，考虑到那条狗敢于孤注一掷，想必不会超过四条。”
“尸体能拖住它们吗？”
“也许…但只能拖住吃饱了的那一条，更大的可能是它们尝到了食物的滋味而变得疯狂。”望说道，尤冬点点头，转身传话：“让后面的人提高警惕，它们要是敢冲过来就开枪吓走它们。”
队伍前进着，身后偶尔传来零星的枪声，但终于没有了惨叫，萤石灯发出的光十分微弱。
黑暗中有多少东西，在对这群人虎视眈眈？
腐烂的气味传来，尤冬皱起眉头。
“是处理场，我们要到了。”望开口：“让你的人注意周围，这里可能吸引很多东西，没必要增添麻烦。”尤冬拍拍帆梁的肩膀，对方从腰间抽出照明棒，擦亮，光芒一瞬间覆盖人群，而后，队伍的照明棒开始逐一亮起，人们也得以看见周围的事物。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断开的，上面沾有黄黑色污渍的骸骨，尤冬清楚这道光代表着什么，他握住枪柄，将惩戒者拔出，按下击锤。
首先扑来的，是一只足有尤冬上半身大的老鼠，当它出现在视野中的一瞬，尤冬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铅弹击穿了老鼠厚实的皮毛，搅碎它的内脏，尸体滚到尤冬的脚下，他将其一脚踢开，翻滚的尸体还来不及停下，无数只虫子就扑到了老鼠的尸体上。
“注意周围！靠紧！”他警告队伍，举枪瞄准四周，队伍后方传来枪声，伴随着零散的惨叫。“不要主动交战！”他大喊：“保护好自己！”枪声响起，火舌迸发，子弹再次将一只硕大的老鼠打回到了黑暗中，尤冬能够听见周围那细碎的脚步。
“拿好你们的光源！周围有鼠群！”
“你旁边！你旁边！”
“坚持住！没有多远！”
“救我！救啊啊啊啊！”
尤冬暗骂一声，从腰间取出燃烧瓶，借助照明棒点燃，掷出，玻璃在落地的一瞬间碎裂，里面的酒精散开，落到鼠群上方，老鼠从脚下穿过，枪声此起彼伏。
“前面！不到两百米！”望大喊，挥出手臂将一只老鼠击飞，尤冬对身后的人群大喊：“跑起来！拿好你们的火！快！”
他并没有向前奔跑，而是向后退去，人群在他前方穿梭，而后，果不其然，他看见了站在身旁保护老人和孩子的那群人。
四个人，其中包括位于队尾的希和莹雪，以及陈曦，他扣动扳机，击针撞击最后一颗子弹，将一只硕鼠的头颅击碎，他将惩戒者放回枪套，同时抽出蟒蛇：“快走！”
陈曦抱住两个小孩，莹雪搀扶住老人，希手持照明棒挥舞，驱赶冲上来的老鼠，尤冬回头，却突然发现位于前方的照明棒已经消失，他聚集到希旁边，举起枪对准周围。
迷失方向了，失去了望的指引，他们很难找到出口，信号棒只有一根，当它彻底熄灭时，就是这里众人的死期，尤冬焦急的观察四周，期望能在周围找到生机，方才掷出的燃烧瓶此刻已经熄灭，甚至看不见余烬。
而在远方亮起的火光，给了他们生机。
“走走走！朝那边的火光走！”他嘶吼着跟上他们的脚步：“希！站在他们旁边！”另一只老鼠扑上，他扣动扳机，然而，来不及瞄准而射出的子弹，却擦着老鼠的皮毛滑过，老鼠扑到他的身上，咬住他的残肢，来不及发出惨叫，他用力甩开，老鼠带着他身上的皮肉掉到一旁，他快步跟上脚步。
照明棒的光逐渐微弱，还能撑多久？不知道，他咬牙坚持，残肢的伤口处，血液汇集着流下，让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鼠群更为疯狂。
“要到了！快！”
前方传来焦急的声音，他来不及去分辨是谁的声音。
当希手中的照明棒熄灭时，尤冬已经踏过了那道光。
“关门！关门！”
“有老鼠跟进来了！解决掉！”
尤冬跌倒在地，身旁传来人们的呼喊，他挣扎着站起，望走过来，从腰包中掏出绷带和消毒水，他看向大门，帆梁站在门口，方才在他手中燃烧的火炬此刻落到地面，在他的身旁是控制大门开合的按钮。
“大门是独立控制的，所以还有电。”望缓缓开口，尤冬点了点头，看向另一侧。
“那个人….”
“想去关门，结果你的那个朋友反手就是一枪托把他按倒了，没什么大碍。”望拉上绷带。
“有多少人要关上门？”
“除了你的那个朋友，还有两个小年轻。”望淡淡的说道：“顺便说一下，我也赞成。”
尤冬低下头，环绕周围，望站起说道：“这里还算安全，整顿一下，我们还有一段路要走。”
尤冬点点头，站起。
“原地休息。”他站起来：“清点人数和弹药，稍后汇报。”
他坐在墙边，缓慢的给自己的武器装上弹药，一颗颗子弹按入弹巢，他看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弹壳，将其捡起放到口袋里面。
“死了两个，轻伤八个，子弹不多，平均下来每个人大概还有四五发。有几个人没有子弹了。”
“让别的人分一点给他们，告诉他们注意使用。”尤冬看了一眼分成不同团体的人：“去吃点东西，等会还有一段路要走。”
“你刚刚…为什么要回去？”然而，站在他面前的人-陈曦则是开口问道，尤冬愣了一下，苦笑一声。
“考虑过去编辑十万个为什么吗？”
“好吧，好吧。”他看了一眼对方的眼睛，无奈的开口：“因为老人和小孩跑得很慢。”
“这种事，所有人都知道，但只有你一个人跑回来了。”
“没有帆梁的话我们就都回不来了。”
“所以你们是一路人，你也是，帆梁也是，希，莹雪。”她重复：“你们都是一路人。”
“你数漏了一个。”
“谁？”
尤冬抬起头，看向对方，对方面色不改：“我只是碰巧。”
“嗯，碰巧从队伍前面跑到队尾，碰巧拉住了两个孩子，碰巧和我们一起….”尤冬笑笑：“你的扑克脸怕是没人比得过。”
“我….”
“阿…冬….”
尤冬背后一冷，他有些僵硬的回过头，看到的，是脸色和冰一般的希，他咽了口口水。
“抱歉，看来好像有人更胜一筹。”
这件事的结果，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希在陈曦和她的“亲戚”面前，差点把勺子塞到尤冬的喉咙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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