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
光打在他的身旁，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他条件反射一般的跳起，向后退去，直到自己抵上冰冷的墙壁。
自己晕倒了？什么时候？不，不对。
他的手习惯性的摸向腰间，那里却空空如也，他环顾周围，自己的护具和武器安静的躺在椅子上，他走过去将其戴上。
“你醒了？”
那个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他顿了顿，转过身去。
记忆涌上空白的大脑，他叹了口气，环顾周围。
气氛不在剑拔弩张，只有那个方才和自己起过冲突的小个子死死的盯着自己，但大多数人都在忙碌着，照看伤员，整理物资，收拾柴薪，修补破损的屋子。
她缓缓的走近，他打开枪套。
“要吃点东西吗？”
他警惕的摇了摇头，女人苦笑一声：“是吗。”
实际上我们自己也没有多少吃的了。她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这句话让他想起自己来到这的目的。
“你们的人，偷了我们的东西。”
“是吗？”她皱起眉头：“偷了什么？”
“食物。”
“多少？”
“大概一箱。”
女人回过头，看向那个男孩，而对方逃避一般扭开自己的视线，片刻之后，她叹了口气。
“抱歉，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的食物。”
“总得有些别的什么。”他环顾周围：“药物，武器，干净的水。”
“那些….”她的脸上闪过为难的神色，但他毫不在意：“你们拿走的东西总得要偿还。”
“那你们拿走的东西呢？！”
粗暴的声音突然插入进来，他看向怒气冲冲的，挡在二人面前的小个子。
“你别….”
“我和他说。”男孩握紧拳头：“你以为我们为什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那么多的伤员，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你以为他们都是从哪里来的？”
哪里来的？自己以前从没有考虑过这些，他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
“还不是你们这些家伙…..!”
“够了。”那个清澈的声音轻轻拂过，如同细丝一般挡在二人面前，女人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男孩的肩膀：“他和这场战争没有关系。”
剩下的交给我，你带着几个人去找找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好吗？
男孩不情愿的离去，女人向他道歉。
“他有些冲动，但本质不坏。”她如此说道：“希望你不要在意。”
他沉默着坐在那里。
“但是你也能看到，我们真的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东西。”
“你们有。”
“那些对伤员来说都很重要，没有了它们的话…..”
“我不管。”
冷淡，坚决的话语，粉碎了这片沉默，他看向有些呆滞的女人，如此说道：“让他们去死好了。”
她没有说话，但他能从对方紧握的拳头和泛红的脸颊中看出对方的心情，没关系，她打不过他。他实在想不通，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如此在乎那些家伙的生死。
“我们会凑出物资的。”
咬着牙发出的，是这样一句话，他疑惑着摇摇头：“我可以自己拿。”
“不，这些东西你不能动。”
“为什么？”
“因为这些是他们的命！你不能就这样对这里的人们宣判死刑！”
“不…..”他歪着头说道：“他们和你无关吧。”
他刚说完这句话，脸上就莫名的挨了一拳。
他踉跄着退到一旁，拔出手枪指向那个男孩。
对方的身体本能的颤抖了一下，但对方却没有动，就这么挡在他的枪口面前，没有夺枪的打算，也没有闪避的打算。他要干什么？
外面，零星的枪声响起，伤员们本能的发出颤抖，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无数的目光聚集在二者身上，人们捡起武器。
他上前一步，他压住扳机。
“和他们无关。”
“什么？”
“我说，偷东西的事和他们无关，是我带他们去的，我是主谋，你可以带我走，但请放过他们。”
枪口抵在他的额头上，他张开双臂。
“…..”思索只持续了一瞬，他缩回自己的枪，抓住对方的肩膀。
“那就，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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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
“所以我把他带回来了。”他如此回答，踢了一脚男孩强迫他跪下：“拿他怎么办？”
处死，还是征收？
“不如，让我和他聊聊。”男人如此说道，扬扬手，他收起枪，割断对方手腕上的绳索。
“嘿，小子。”男孩抬起头，和黑袍下的那个人对上视野，身体本能的一僵，男人似乎是为了宽慰他一般，将声音变得很温柔：“你做了什么？”
“我….”男孩咽了咽唾沫：“我….”
“他偷了我们的食物。”
“嘘。”男人将那根枯廋的手指放到嘴前：“让他说。”
“我偷了你们的东西。”
“能还回来吗？”
“不…..不行。”
“为什么。”
“因为已经….没有剩下多少了。”男孩的目光游离，汗水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他本能的想要退开，但那双干枯的手却像钳子一般。男人似乎，也许是微笑着说道：“那么，我给你一个弥补的机会如何？”
“我….”
“如果完成的话，这件事就一笔勾销，你们还能够得到一些额外的物资。”
男孩难以置信的抬起头，不自觉的与对方对视，男人继续说道：“药物，食物，你自己一个人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我…..”男孩艰难的开口，然而最终说出的话语却完全变了个意思：“那如果失败了….”
“失败了，就是失败了。”男人说道：“无论有什么后果，你都自己担着，但你偷东西的事情也就这么过去。”
“做吗？”
男孩忙不迭的点头，男人松开他，转而看向尤冬：“和他一起去。”
“任务？”
“我要让一个人死。”男人微笑着说道，那种面容如同在讲述如何杀死家里的老鼠。
站在他身旁的男孩惊恐的后退一步：“不，我….”
然而，男人的一句话却让对方再也不敢乱动，他瞥了一眼对方。
“我不同意。”
“这是命令。”
“………”他再也无话可说，只能机械的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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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脚步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本应灯火通明的建筑中此刻却一片沉寂，临时搭建起来的机枪掩体和哨站就这么突兀的立在街道中央。
楼层失守的信息来得如此突兀，让几乎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不到一天的时间，一个楼层的守备力量几乎完全崩溃，仅有寥寥无几的幸存者拖着残破的躯体跑到上层。
据他们所说，那些人仿佛是从影子里面钻出来的一般，他们几乎精确的绕过所有正面防御，从他们意想不到的位置发起奇袭。
他们的枪口接下来将指向哪里？他不知道。
毕竟他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卫兵，管理着这几乎没有什么矛盾的楼层，拿着稳定的薪水过着安生的日子。
这种子弹随时可能袭来的日子，他从来没想过。
他打着手电，四处巡游，搜寻着可能没有疏散的平民以及可能的敌人。
早已走过百遍的地界，此刻却变得如此陌生，若是以前，他完全可以闭上眼睛走过这片路程，但现在他却害怕每一个角落。
应该没问题的，自己又不用上前线，吃子弹的不会是自己。他如此宽慰自己，丝毫想不到战争中首先会死的是哪一批人。
毕竟他没有经历过死亡，腰间的枪除了训练之外几乎从未动过。
“谁..!”他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跳起，颤抖的手拔出枪指向空无一人的巷道，被光打到的老鼠发出恼怒的吱吱声从罐头旁跑开，他松了一口气收回枪，但街道尽头的垃圾箱处，却隐约露出一双鞋。
他楞了一下，将手电筒打在垃圾桶上：“出来！我看见你了！”
希望自己的声音不是颤抖着的，他缓缓的走上前去，手搭上枪套。
“不..不要开枪！求求你！”稚嫩的声音响起，垃圾桶发出响声，一个人举着双手从垃圾桶背后站起，灯光打在对方沾满尘土的脸和衣服上面，他楞了一下。
是个小孩，在这里？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的手离开枪套，缓缓的走近，对方害怕的后退一步，却被罐子绊倒跌倒在地。
“别怕，你家人呢？”
“不知道…我醒来时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我好饿…”
是被遗弃的孩子？下一层的人？他看着对方颤抖着的身体，脸上露出微笑。
“别害怕，来，我带你回家。”
他伸出手。
然后，黑光闪过。
卫兵的尸体和断了线的木偶一般砸在地上，男孩愣楞的看着对方已经毫无生机的躯体，不自觉的捂住嘴。
他用对方的衣物擦去匕首上的血迹，抓住卫兵的腿，将他向巷道内部拖去，男孩再也控制不住，趴到一旁的垃圾堆中呕吐。他毫不在意，从对方的腰间拔出枪，退下弹匣抠出子弹。
“准备走了。”距离他们发现有人失踪只是时间问题，他关上下水道的井盖，靠在墙边说道。
“我…呕….”男孩好不容易停止呕吐，他擦去嘴角的污物，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眼前和他年纪相仿的人：“你为什么要杀了他？”
他啧了一口，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题，果然如他所料，带这家伙来只会徒增麻烦。
“你就呆在这里。”
“什么？”
“藏在垃圾堆里，或者干脆回去，不要跟过来。”他轻轻的拉动枪膛。
“….”男孩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和垃圾堆躺在一起的尸体，咬咬牙，小步跑到他旁边，而他只是瞥了对方一眼。
“碍事的话，我会杀了你。”
“知道了。”男孩如同下定决心般点点头。
他们的身影如同影子一般，融入到这片静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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