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匣滑落,砸到被褥上面。
他看了一眼自己条件反射伸出的手,默默的缩回,相差的距离,是消失的距离。
已经,很多次了,身体还是不肯忘记已经记住的动作。他陷入沉默,将枪别回腰间,捡起空弹匣。
上弹,这种连三岁小孩都能够轻松完成的动作此刻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简单,不可能像是和那些小说里面写的一般,将弹匣丢到空中用枪去接,不是做不到,只是没必要。
只有找死的人,才会在战场上耍杂技,但,自己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用腋窝夹住枪进行装填,并不比这样的杂技快上多少,而且,空弹匣也没办法回收,如果当时…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杂念驱除,事已至此,要做的,就是用自己手中的牌打下去。
练习就好了。他想了想,将手中的枪丢到空中。
直到那把枪砸到他头上的瞬间,他才想起,完成这个动作也需要双手这个事实。
他揉了揉头部站起,从一旁的地板上捡起枪,上面多了一个小小的凹痕。
“嘶…”左臂传来疼痛,他痛苦的倚到墙上,他看向左臂上的绷带,上面隐约渗出红色,是时候了。
他将手枪放到一旁的箱子里,重新埋入地下。自己的枪,他们从那里带回来了,但,连弹匣供弹的武器自己都无法掌握的他,只能将那两把转轮手枪当作一次性用品,匕首,也没有之前那么好用了,敌人可不会因为你是残废而同情你,他们只会高兴,兴奋,巴不得一拥而上把你这个软柿子捏烂。
事实如此。
声音从门的那边传来,他走过去,三个声音,是那三个人。
“那么,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希和帆梁陷入沉默,他们对视了一眼,帆梁微微张口….
“轰!”
众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一旁,尤冬瞥了一眼桌旁的几人,走出门外。
希站起来打算冲出去,帆梁却拉住了她的手臂,摇了摇头。希楞楞的看了一眼帆梁,目光落到那扇微微敞开的门上。
“他…不可能…”
这么冲动,无论是之前的他,还是现在的“那个”。
帆梁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闭起眼。直觉告诉他,尤冬的情况,不只是变成“那个”那么简单。
或者,并不是“那个”苏醒了那么复杂。
尤冬默默的走到街上,所谓的收复行动,让本就不算热闹的街道彻底陷入死寂,有能力的人们都去下面寻求吃食,再有能力的,则是被军队选中,混得了一个铁饭碗,被留下的人,除了那些伤员,就只有…
他停下脚步,看向一旁的老人,她眯着眼,似乎在休息,她的面前摆着一个木篮,里面是烤好的面包。
虽然少了几块,但用来装钱的篮子里却空空如也,想必是那些孩子干的,但她并没有理会,只是假装自己看不见了,让那些孩子拿走自己用仅剩的材料做出的食物,尤冬低头看去,那个老人收留的孩子,此刻正仿佛一只野猫一般倚在老人的腿上,发着细小的呼噜声,而老人那双已经干瘪布满皱纹的手,则是在女孩的还有些稀疏的头发上轻轻的抚摸着,指尖穿过女孩的黑发,指肚划过女孩的脸庞。宁静,祥和,不属于这里的颜色。
萤石的光打在他们的身上,尤冬伸出手去,将两张钱放到木篮中,用面包压上,然后转身离开。
当他的手触及老人和孩子身旁的光时,他感觉到了温暖。
但萤石不会发热。
前方是上去的阶梯,他停下了。
然后,转身,走向另一端。在他的眼前,那栋守护着这个楼层的建筑,沉默的立在那里,注视着众人。
“你说,你要接任务?”
“对。”
接待员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抬起头看向自己眼前的少年,有段时间没见了,对方的神色也发生了些改变,苍白,沉默,冰一般寒冷,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看向对方那垂下的左臂,上面缠绕的绷带的血渍还没有消逝,没有了一只手,并不是作战能力减半那么简单,攀爬,格挡,抵抗,反击,这些东西,已经不属于这个年轻人了,但,自己并没有阻拦的权限。
她拥有这个义务,但没有这个权限,上面巴不得去清理下层的探索者翻倍,反正要提供的东西少之又少,回收的尸体上的东西也大多能用,但,即便如此。
她还是没有信心,能够保证这个曾经在下层无数次出生入死的年轻人,活着回来。
“你想接…什么任务?”
“教导。”
“教导?”接待员愣了愣,她的印象中并没有这个任务,尤冬沉默了片刻,说道:“只需要你签署一下证明,剩下的我会自己解决。”
接待员的目光滑向一旁的一群新生探索者,然后,微笑着点了点头:“能保证他们活着回来吗?”
“不能,但,我会尽力。”
这就够了。接待员点点头,从脚下取出对方的装备,走过去。
“?”尤冬脸上露出疑惑,接待员转过他的身体:“至少,让我帮你整理好。”
如果这个行动能够让哪怕只是一个人活着回来,那,自己的选择就是有价值的。
她将腰间的枪套系到左边,如此想到。
“要活着回来。”
尤冬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走入了那扇象征着隔断的大门。
直到大门关上的一瞬间,她也没有听见对方的回应,但,她并不担心。
一个想要赴死的人,是不会在意自己求生的装备的。脚步声响起,三个人影从她的眼前穿过,其中一个看起来很可爱的女孩向她打了个招呼,她笑着回应。
至始至终,自己到底把多少个这样的孩子,送入了地狱?
走下军方开辟的道路,原先是工地的地方移到了通往下一层的入口,周围用不算太坚固的钢板围起来,保障清空区域的安全,只有一个明显是出口的地方,有士兵看守。
尤冬走过去,士兵扬了扬手上的枪。
“来清理的?”士兵狐疑的问道,尤冬点了点头,士兵看了一眼对方的左臂,没有多说什么。
想必是走投无路的人,来寻找最后一点机会,他想,却没有注意到对方衣服下隐藏的两把枪。
钢板发出尖叫声打开,尤冬默默的走过,仿佛身后的三人并不存在一般。
身后的三个新生探索者面面相觑,然后慌忙加快了步伐。
即便对方已经亮明了自己的身份,但他们还是很难相信,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个被周围的人所赞口不绝的那个探索者。他们一边想,一边迈着快速的步伐前进,即便他们几乎已经开始小跑,但永远还是和眼前的那个人相差一段距离。
“那个!请稍等一下!”女孩喘着粗气说道,尤冬转头看了对方一眼,女孩打了个冷战,畏畏缩缩的准备开口。
“能稍微慢一点吗?我们的速度不及您。”另一个男孩开口,常年的劳作在他的手上留下厚厚的老茧,但虎口处并不明显。
“对于我们探索者来说,速度意味着一切。”尤冬突然开口,毫无前兆:“速度,意味着你能够躲开危险,意味着你能够赶在对方前面,意味着你能够更加灵活。”
“即便这样,也需要锻炼吧?完全没有经过锻炼就达到您这样的….”
“战场上,敌人最忌惮的就是给对方成长的时机,锻炼不是在战场上做的事情,你们来这里需要积累的是经验,所以。”
“所以?”
“一定,不要停下来啊。”尤冬看了一眼空空的街道,说道,然后,继续前进。
来不及叹息,三人继续跟上步伐,虽然依然很累,但对方很明显的放慢了脚步,这让他们多少还是松了口气。
“你们,叫什么?”
“我叫张海。”那个手上布满老茧的男孩举起手说道,尤冬瞥了他一眼,点点头。另一个看上去是外族血统的,面目清秀的男孩开口说道:
“洛克-罗谢尔-米兰…”
“太长,你叫洛克。”对方楞了一下,无奈的点点头,尤冬瞥了一眼最后剩下的那个女孩,却没有说什么。
“我…我叫刘洛!”女孩犹豫了片刻,带着有些颤抖的声音说道,她怀着忐忑的心情看向自己眼前的背影。
“好。”
虽然是很小声的低语,但女孩那敏锐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这句话,脸上的忐忑一瞬间消失,其他的两个男孩对视了一眼,无奈的怂了怂肩。
“这是你们第几次下来?”片刻的沉默后,尤冬突然问道:“第三次?还是第二次?”
他们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张海说道:“第二次。”
“上次死了几个?”
“….俩。”张海揉了揉眉心,刘洛不自然的揉了揉眼睛,尤冬看了一眼他们的反应,说道:“你们还记得他们叫什么名字吗?”
“当然!那个!叫沐…”洛克突然开口,但他的声音却在喉咙中卡住,他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二人,他们却只能尴尬的别开头。
“忘了。”尤冬点点头:“那,你们还记得他们是怎么死的吗?”
冲击。
阴霾一瞬间席卷上他们的脸,扫去一切表情,尤冬点点头。
“不想像他们一样的话,就老实听我的。”
尤冬停下脚步,看向众人。
“这不是在和你们开玩笑。”
三人探出头去,看向自己的前方,然后,战栗着点头。
在他们的面前,是一堆肉块,从里面露出的还剩半张的脸,诉说着他们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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