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蜘蛛爬上了他的身体,自己是茧中的猎物,那冰冷,坚韧的蛛丝束缚住他身上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没有办法移动。
眼睑不愿意醒来,但意识却已然恢复,眼前是一片黑暗,即便想要开口,也说不出什么。
能够感觉到身旁风的流动,也能够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沉重,但,没办法醒来,没办法睁开眼睛。
直到那个声音的响起。
“你好?”
那是如十五的满月映入湖水一般清澈的声音,他张了张嘴,但却发不出声音。
“抱歉,你可能还没有适应我的存在…”仿佛声音的主人就置身于他的脑海中一般,那种感觉足以让人为之恐慌。
“是的,我在你的脑海中,正在与你的意识对话。”
你所想的一切我都能听见,那声音中似乎带着些许无奈,但更多的明显是好奇。
“我是什么人吗?抱歉,确实应该先介绍我自己。”
“我叫11,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我和你们不同,是属于旧世界的人类。”
那清冷的女声缓缓叙述着自己的过去,在那片黑暗之中,一幕幕的情景闪过,那是她所经历的事情,是过去所发生的一切。
“那是劫难发生,前线彻底被深渊击溃之后,当塔楼计划彻底启动时,我们就选择了放弃抵抗,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归属之地,有的人直到被深渊侵蚀之前都在坚守自己的岗位,或是对着家人的照片发呆,而有的人则选择在那之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啊,抱歉。”
这不是重点,不过,我们应该有相当多的时间来谈话。
“你方才昏迷的时候,我读取了你的记忆,虽然只是一部分,但我大致也能够推断出大致的经过,看来无论是在哪里,人类的劣根都不会消失。”
“这不是你的过错,你能够带领那群人,迈出塔楼的庇护,脱离开自己所熟知的领域,来到这片外界,这是十分了不起的事情,关于这点,还希望你抬起头,这是值得骄傲的事情,正如哥伦布探索新大陆…抱歉,我话稍微有点多。”
“啊,是的,我自旧世界就一直存活到现在,不过我沉睡的时间太过久远,所以也没办法告诉你大概过去了多少年就是了,啊,是的,我曾经是个科研者,在劫难来临之前,我的同伴们选择了我,我便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嗯,大概是这片世界上唯一残留的旧世界人类,其实这是违背诺亚意愿的行举,但,若是到了末日大家还没办法选择自己要做的事情的话,想必人类也没办法发展到现在。”
“你是我这么久以来,唯一看见的能够交谈的人类,啊,你说那几个东西吗?他们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不听我的解释就开始疯狂的破坏周围的一切,我把他们控制住也是无奈之举,这点希望你能理解,事实上,我的肉体还十分不稳定,暂时还无法脱离这个躯壳。”
“你急着回去吗?啊,没关系是吗?好的。”
声音沉寂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最后,她下定了决心。
“能否请你,在此地稍作停留呢?请不要担心你的身体,我会好好照顾好它的,事实上,我已经不知多久没有正常交谈过了,要不是你闯进来,想必我此刻还在陷入沉睡。”
“孤单?嗯,是的,我很孤单,即便我确实埋葬好了我过去的同事和朋友们,但,我也没办法和墓碑交谈,这些东西和那些闯进来的家伙,他们也没办法正常交流,你的心灵十分强大…啊,不是的,我指的并不是你被深渊强化过的那些部分。”
“你拥有,十分强大的心灵,能够带领你的同伴们走向光明的未来,这一点,我十分羡慕。”
“能和我说说话吗?什么都好?请不要担心,我不会泄密的,如果你有不会的问题也可以问我,不然的话,在你离开过的时间我也就无所事事了。”
藤蔓缓缓的爬上尤冬的身体,他那来不及复原的伤口处,血肉逐渐扭动着变回原先的模样,如同针头一般的触须刺入尤冬的血管,尤冬那干瘪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充盈起来。
而他的意识,此刻正在与另一个人促膝长谈。
一切,从他的梦想,到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许是某一天的酒出了问题导致他拉了一天的肚子,也许是被那个一身肥肉的家伙吐了一身酸液,从死亡,到新生,没有了口舌以及言语的束缚,交谈也依然是畅通无阻。
不如说,简直到了无所不言的地步。
11号,她十分聪明,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她窥视了尤冬的记忆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是单纯的智者,她的每一句话都能够让二人的对话进行下去,问题恰到好处,不会让人不适。
“希小姐…是吗?看来她在你心中占据着一个很重要的地位呢,真让人羡慕。”
“啊,丈夫的话,我也曾有过,我们彼此深爱,我对此感到骄傲,不,不必感到抱歉,他是一个军官,听那些人所说,他直到最后也没有离开自己的岗位,而且,在他牺牲的前一天,我们也聊了很久,总是有些东西能够逃离过时间,爱,便是其中之一。”
“孩子?不,我们没有孩子,因为我们二人实在没有时间去养育,我们没有自信,能够让一个孩子在常年没有父母陪伴的情况下健康成长…啊,是吗?你想要个女孩?嗯…虽然有点困难,但也并不是不无可能。”
“不过,我还是想要提醒你一点,作为深渊的寄生对象,你的理论寿命会十分不稳定,虽然我并没有在你的寄生体中检测到不稳定因素,但,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若是能和希白头偕老,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还请做好心理准备。”
“一个人坐在自己深爱的人的坟墓前,那是一件极其难受的事情,无论是你,还是希,我都希望你们不要面对如此结局。”
“抱歉,话题有点沉重,我一直不擅长聊天…是吗?哈,谢谢,不过,你来这里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对吗?啊,抱歉,我并没有读取你的记忆,方才的举动实在是出于好奇所为,因为害怕你随时可能会死掉,所以就趁你脑组织还没有死亡时擅自…啊,谢谢你的理解。”
“种子…吗?嗯,因为我的这副身体可以将土地中的营养转化为人体所需的能量,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虽然说,我们之前确实有研究过类似的作物…啊,对了。”
“能请你下次,再来吗?下次拜访,我会为你准备好你想要的东西,嗯,是的,虽然我也很遗憾,但我不能出于自私将你留在这里过久,这次的谈话就这样结束吧,我期待着下一次与你的交谈。”
“那么,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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