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尔！这边撑不住了！”
“按住出血点！用止血钳夹住近心端血管！”他顾不得去管一旁那带着哭腔的声音，将镊子上的弹片丢到一旁的铁盘上，钢铁摩擦钢铁，那急促的喘息声徘徊在他的耳边，麻醉药也所剩不多。
“伤口我来缝合，你去看看他们。”
一双没有染血的手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他瞥了一眼那张有些陌生的面孔，又看向对方手中的动作，随后点头，绕开穿梭的人走向那张被鲜血浸透的木桌。
“格尔！血太多了！我看不见…我…”
格尔伸出手拿过一张纱布压在上面吸去过多的血，随后从那片狼藉中找到那根明显已经皱缩的血管，他看向那张苍白的脸，嘱咐身旁的人按住他。
剧痛和失血导致休克，这样下去他撑不了多久。
缝合的太过粗糙，伤口二次撕裂，他的手指因为血而变得粘稠，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手上的动作：“失血过多，他什么血型？”
“不知道。”
“先找O型血输300CC。”他皱起眉头：“你，去做交叉配血实验。”
这些都是其次，他能够做的也就到此为止。没有药物，器械不足，他能够做的，就只是让这些病人的痛苦延长而已。
但这同样也是不得不做的事情，要是能有药物的话…
“格尔！有人带药回来了？”
“按住这里。”他楞了片刻，嘱咐一个人按住伤口，他还来不及打开大门，一个浑身失血的人就冲了进来。
他愣神的看向那个人，鲜红带着浓郁腥味的液滴从他那被浸透了的衣服上滴落，砸到地上。
周围的忙碌并没有因此停止，对方伸出手，他本能的伸手，那沉甸甸的感觉透过粘腻的血浆传来，他将其打开，看向里面那些被胡乱堆起来的药。
“我没事，去照顾你的病人。”
而他也只能点头。
他的呼噜声回荡在这房间之中。
桌上的文件散乱比他数天未打理的头发还要散乱。已经见底的墨水瓶被掉到地上，那从瓶口滴落的最后一滴墨水被窗外照来的光映成红色。
“轰轰轰！”
那雷一般的声响一把将他从梦中拽出，他从沙发上掉下来，睁开自己被眼垢糊住的眼睛。
他在自己杂乱的衣服上抹了抹落地时沾到的唾液，用嘶哑的声音让外面的人进来。
他拉开椅子，沉默着听着来人的汇报。
门被关上，他的秘书的脚步声缓缓离去，他吐一口气，拨开桌上的那堆纸张，拿起其中一张，沉默半晌。
还有活要干。
就连汗水都透着铁锈的气味。
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丢到一旁的篮子里，那副千疮百孔的模样，哪怕是最优秀的裁缝想必都束手无策。单枪匹马闯入敌营，绝对不算是一件能够骄傲的事情。
若不是他的身体条件摆在那里，自己的尸体都想必都能够铺满一个楼层了。
“身体怎么样？”
“开枪是没问题，但我应该进行不了大部分行动。”帆梁说这句话的时候也在咳嗽，虽然他的身体素质相较常人而言可能已经高了数倍，但对于肺部被击中，单只是能够活下来也就值得庆幸。
“总能恢复的。”尤冬伸出手打算敲一下帆梁的肩膀，但他的手还是僵在了半空中，过了片刻，他叹口气，坐到帆梁旁边。
“被子弹干穿的感觉怎么样？”
“日，你还真是会聊天。”帆梁楞了一下，发出一声大笑而后又颇有些不适的揉了揉自己的胸口：“怎么说呢，很疼，喘不过气，说真的，当时死的心都有。”
“不过嘛…”
“不过？”
“也就那样，疼，然后就昏过去了，什么都感受不到，当时还以为自己就要那么走了。”帆梁苦笑一声：“真的，也就那样，别说后悔啊，不想死啊什么的，其实你什么都感受不到，人真要死了的话，其实也就那样。”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依旧咳嗽不止，尤冬叹口气，从他绷带的缝隙中看向帆梁胸前的伤口。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这种回复力已经非常人能比了，但回复的也只是皮肤和肌肉这些组织而已。
打穿帆梁的是手枪弹，弹片将帆梁的肺组织损伤了很大一部分，单靠剩余的肺已经很难实现代偿。
完全恢复，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要想想之后的事情才行，帆梁的事情，接下来的路。
身旁响起脚步，声音向着自己而来，他抬起头，看向那个颇有些矮小的影子。
“格尔。”
那个人伸出手，尤冬点点头，握住对方的手：“尤冬。”
“谢谢你的药。”
“别在意，要谢就去谢那些守卫好了。”尤冬笑了笑，稍稍端详起自己眼前这个年轻人。
他的年纪想必不大，或许才刚刚成年，但他的脸上却丝毫没有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坚毅的神情，想必他同样也经历过许多事情。
他藏青色的外套上满是干掉的血迹和补丁，除此之外，还明显有些不合身，想必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我是这里的二把手，张不在的时候，就由我负责这里，除此之外，我还担任着这里医疗兵的职责。”格尔看向尤冬身后沉默着坐着的希，稍稍偏了偏头。
“你们可以在这里呆一段时间，具体情况我不会过问，但是你们还是要注意一下自己的行为，我可不想引来没必要的注意。”
“我们清楚，放心吧。”
“对了，能请你过来一下吗？我想请你大致画一下你拿药的地方的守卫分布和岗哨情况。”
“好，不过他们肯定会调整守卫分布的。”
“没关系，只要掌握大致地形的话，应该是没问题。”格尔如此说道：“看你刚刚的样子，也不像是一个喜欢安静行事的家伙。”
“这里的守卫明显比别处的要多得多，而且都很警惕。”
“毕竟他们一直在忙于应付我们。”格尔耸耸肩。
莹雪擦着手从房间内走出来，尤冬向她招了招手：“莹雪，来帮忙画一下地图。”
“她是？”
“我们的制图师，最近还担任上了医疗兵的职务。”
“你有着很不错的同伴。”
“你也一样。”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丝毫没有他本该有的冲劲和鲁莽，从他的言行举止之间能够看出来他身为一个领袖所具备的特质。
坚毅，智慧，果断，还有世俗，尤冬向他套情报的同时，他也能从那些细枝末节之间得到尤冬一行人背后的故事。
莹雪应声跑来，却在二人商谈的房间门口意外的撞到了一个人，她楞了一下看向那个被自己撞得连连后退的家伙，稍稍蹲下。
“没事吧？”她有些担心的开口，对方挠了挠自己的头：“抱歉，我叫西恩，你呢？”
“我？额，我...”
“莹雪？”
“来了！马上！”莹雪应和了一声，向那个自称为西恩的家伙摆了摆手，对方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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