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煌的城市,一成不变的街道,熟悉的宫廷……时隔四年之后,我再一次见到了自己的父亲,查尔斯·奥古斯特·德·波尔维亚在镀金的王座上正襟危坐,他身穿白色的立领上衣,胸前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勋章。当然,这些勋章都是他自己给自己颁发的,从本质上来说,我这位老父亲是个非常虚荣的男人。一想他被鸡骨头噎死的样子,我就想笑,但是这里是王座大厅,不管是父亲还是帝国皇帝,面子还是要给的。
于是,我一边悄悄的给自己放了一个“镇静术”,强行稳住内心的情绪,然后踮起裙角,优雅的屈膝行礼。
“向您请安,皇帝陛下,祝您龙体安康,寿比南山。”
“免礼。”
父亲的声音十分冰冷,这并不是什么感动的父女再会,对于检测出三个零蛋的我,地位已经比上辈子的“废柴”还要低。至少上一辈子我父亲还有把我打折塞给邻国贵族搞政治联姻的打算,但是这一次,我大概连这点价值都没有了吧?
“玛丽安娜,”他威严的开口,“接下来你将进入‘学院’就读,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不要让朕失望。”
“是,陛下。”
我再次行礼,谦恭地低着头,现在的我已经换上了女神赐予我的容貌,至少表面看起来是个非常漂亮的美少女,纤细的身材和雪白的肌肤完全没有以前“圆润”的感觉,仿佛突然之间继承了我的母亲泰雷莎的倾城美貌。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我把银色的长发和异色的眼瞳用光魔法伪装成了原来的棕色,要是连头发和眼睛的颜色都变了,很可能会露出破绽。
父亲对我的态度很满意,连我都觉得自己将来也许能当个演员。
一位瘦高的中年男子站在父亲旁边,他身穿华丽的长袍,手指上戴满了宝石戒指,灰色的眼睛居高临下的注视着我,眼神中充满了不屑。这个人就是我的一号复仇对象——鲁尔曼迪克公爵,他本来只是个边境伯爵,但是特别能拍我父亲的马屁,结果不但混到了和四大公爵同等的地位,还当上了帝国宰相。
很遗憾,鲁尔曼迪克公爵,你估计也就能蹦跶几天了,我的剧本已经完成,你将在破灭的道路上死无葬身之地。
“陛下,”我抬起头来,“请允许我发言。”
“玛丽安娜,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真的非常抱歉,父亲大人。”我故作悲伤,流下了眼泪,“因为我实在不太争气,以至于完全是去了身为皇族的资格,因此,能否请您将我逐出皇族?剥夺我的一切权力,将我过继给下级贵族呢?”
“玛丽安娜……”有那么一瞬间,我看到父亲的眼睛湿润了。他本质上并不是个坏人,甚至还是个十分温厚的人,否则的话我这个皇室的奇耻大辱可能早就已经被杀掉,然后对外宣布病故了吧?
“父亲,求您了。”我演技全开,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请把我赐给子爵,不,男爵家作为养女好吗?我实在没有脸面继续呆在皇族之中,这是我身为您的女儿,能够为这个国家做的最后一件事儿了。”
父亲看起来相当犹豫,他果然不是个当皇帝的料。
我瞟了一眼鲁尔曼迪克公爵,他的小眼睛咕噜咕噜乱转,露出一丝窃笑。
很好,这货上钩了。
“陛下,”他说,“公主殿下为了帝国,忠心可鉴,还请您成全她,毕竟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公主殿下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觉悟,真是令人感动。不过下级贵族的话,我觉得雷纳德家应该很合适。”
“雷纳德家?”父亲思考起来,他似乎把雷纳德男爵给忘了。
你倒是把忠诚的名字好好记住啊,笨蛋老爸!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鲁尔曼迪克公爵似乎打算把我推给自己北边的邻居雷纳德男爵,不过大家别会错意了,他跟男爵的关系一点都不好,而且三年前还因为铜矿引发了争端。不过这个老狐狸的计划我早就搞清楚了。他打算把我推给雷纳德男爵,表面上是对北方的邻居做出了和解的姿态,然后再用奸计把我弄死,怪罪到男爵头上。既能除掉我这个“潜在的第四皇位继承人”,也能给雷纳德男爵定个“保护不周”的罪名,一箭双雕。
通过异端审判庭的情报网络,我搜集到了一些相关的情报,经过“睿智”的研判,大概猜出了这个计划的全貌。所以提前做好了准备,由我主动提出将自己逐出皇室,故意制造出现在的局面。鲁尔曼迪克公爵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已经成了在我的掌中跳舞的小丑,而我对他的反应,也颇为满意。
“啊,对,那个‘铁壁’雷纳德。”父亲终于想起自己忠臣的名字,“我记得他是一名非常勇敢的骑士,不过好像在平定南部叛乱的时候受了重伤,之后就从近卫骑士团退役了,当时我还给他发了个勋章。”
“没错,正是那位雷纳德男爵。”鲁尔曼迪克公爵说,“诚如您所言,陛下,雷纳德男爵是一位勇敢的武人,正直,刚毅,而且是个非常注重荣誉的人,真正的男子汉。虽然男爵几年前跟我发生了点小摩擦,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他的评价。毕竟这是公事儿,关系到帝国和皇室的重大问题,因此必须小心对待。我认为,雷纳德是不二的人选,他本身人品没有问题,而且爵位也足够低,公主殿下成为他的养女,应该万无一失。”
“爱卿言之有理,”父亲果然被花言巧语骗了,“真不愧是帝国宰相,您能在这么重大的问题上抛弃前嫌,朕深感欣慰。”
“您过奖了,陛下,一切为了帝国。”
鲁尔曼迪克公爵深深鞠躬,但是你脸上的奸笑我可全看到了哦,公爵大人,您的好日子也就剩这几天了,洗干净脖子等死吧。
“那就这样决定了,”父亲望向我,“玛丽安娜,从今天开始剥夺你包括皇位继承权在内的所有权力,你将作为雷纳德男爵的养女,进入学院就读。”
“感谢陛下。”我露出释然的笑容,哈哈哈,我可真能演。
十天后,我就以雷纳德男爵的养女的身份,被送到了位于帝都南部的“学院”,当然,送我过去的是一辆其貌不扬的黑色马车,这辆马车还是鲁尔曼迪克公爵“友情赞助”的,因为我已经是下级贵族的养女了,所以不能使用皇室的马车,没把我扔到公共马车上已经不错了。
长达三天的旅途终于结束,这台马车的座位绝对谈不上舒服,再加上野外坑坑洼洼的道路,我屁股疼的厉害,全身好像散架了一样。有真想一个瞬间移动飞到学院去,不过现在我必须隐藏力量,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废柴”。
拎着沉重的行李箱,我从马车上跳下,在车夫冷漠的目光中,沿着道路向前方的学院走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白色的大桥,它完全由花岗岩修建而成,然后被石膏粉刷成了白色。这座大桥拥有七个桥墩,桥墩之间由拱形的承力结构相连,最后在上面铺上平坦的桥面。那倒影在碧蓝湖水中的优雅身姿,好似纯洁无瑕的白天鹅。穿过这座大桥就是学院的大门了,整座大门完全由汉白玉打造而成,然后用金箔进行装饰,华丽而不失庄严。
直到目前为止,这里的一切都跟记忆中的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是我的登场方式,前一世的时候我乘坐皇家的金马车风风光光进入学院,而这一次,我却不得不在桥头下车,拎着沉重的行李箱,徒步上学。
“玛丽安娜?”
浑厚的声音叫住了我,我停下脚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位拄着拐杖的中年男子正站在桥头的栏杆旁,身旁还跟着一匹灰马。他看起了大约50岁左右的样子,如钢针般树立的金色头发令人联想起狮子的鬃毛,一道巨大的伤疤贯穿了他的左眼,夺走了他的一只眼睛,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的眼罩,让人不禁联想起叱咤风云的海盗。不过他的腿却少了一条,虽然换上了木质的假腿,但是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个男人就是雷纳德男爵,我的“义父”。
在上一世,我跟这位雷纳德男爵并没有什么交集,在我成为女皇的十年间,也没有听到过他的名字,直到我被革命派关进监狱之后,才听说这位男爵先生的事迹。年近花甲的他率领一支小部队和革命派的大军激战数日,最后壮烈殉国。
所以,眼前这个男人毫无疑问是我的忠臣。
比那群阿谀奉承的贵族,强了百倍。
“您好,雷纳德男爵阁下,”我礼貌地踮起裙角,屈膝行礼,“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完美的礼仪再加上惊人的美貌,我相信能给这位男爵大人留下一个好印象。他的领地在帝国的东部,靠近塔塔罗斯山脉,并不是一片富裕的领地,反而因为靠近边界而必须时刻备战,唯一的收入——铜矿,现在也被鲁尔曼迪克公爵给占去了,因此男爵家的财政状况相当的拮据,异端审判庭的间谍,甚至连他家有几枚金币都查的一清二楚。
即使如此,我的义父依然千里迢迢赶到了学院,而且他还是骑马来的。
这还真难为他了。
“米兰达夫人还好吗?”
他提到了奶奶的名字,我并不感到惊讶,因为我不只一次听奶奶提到过他,当时他还只是个毛头小子、见习骑士,但是已经深受奶奶喜爱。在奶奶被送进黑城堡之后,每隔几个月就会收到一些土特产,都是他寄来的。
“奶奶已经去世了,”我尽可能平静的回答,“她走得很安详。”
“是嘛……”一阵沉默,他向我伸出了粗糙的手,“让我来吧。”
说着,他从我的手里接过行李箱,扛在肩上,然后拉着那匹有些老迈的灰马,与我并肩向学院的大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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