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刚开始,金芷岚问我为什么喜欢夏琳琳,我有些回答不上来,总不能说因为她长得漂亮吧?那样也太肤浅了吧。”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我就是这么低俗的一个人,仅仅出于外表就开始在意这个人,明明什么接触都没有,却幻想能和她进一步发展。”
“但我也属于那种只会想想,实际上却懒得行动的类型,要不然也不会暗恋了一个女孩两年了连一点行动都没有采取,我很清楚,如果不是金芷岚出现,可能——不,是肯定,我和夏琳琳之间肯定不会有任何关系,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结束掉高中,然后去了不同的大学。”
“没准夏琳琳会去那所政法学院也说不定,毕竟她是为了我而来到星江大学的嘛,这样我算不算是耽误了她的前程……不过她好像也明确说过自己不想学法律就是了。”
“所以说,金芷岚那个家伙,阴差阳错之下促进了一场本不该有的感情。”
幽兰对着镜子苦涩的微笑,镜中的自己也回她一个难看的笑容。
房间里昏暗得很,窗帘都拉上了,寻不见一束光。
幽兰搬了条椅子坐在镜子前,自言自语着。
她这样的状态已经很久了。
“开始的时候,我一直在担心,担心夏琳琳要是得知真相后会怎么样,一想到我是以这样的身份去欺骗她,我就感觉很不自在。尤其是当她对‘幽兰’越来越依赖时我更是心惊胆战,生怕到时我变回来了,她就无法接受。”
“那段日子很煎熬,特别是她无意中听到我和金芷岚的谈话后,那一刻我真的感到绝望。”
“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夏琳琳,如何解释我们的做法,我甚至想要带着金芷岚跑,因为我怕夏琳琳会在崩溃下把这些都给说出去。”
“呵呵,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有趣,我这么喜欢她,却在那个时候不信任她了。”
“但幸好,后来又经历了其他惊心动魄的事,最后我和夏琳琳冰释前嫌,她也接受了我这样的身份,还把她视若珍宝的项链送给我,当时我感觉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幸福在朝着我招手。”
“但这也恰恰验证了一句话,生活不会很扯淡,只会更扯淡!”
“我满心以为这一切都过去了,没想到地狱副本才刚刚开始。我也终于见到了藏在迷雾后的真相,金芷岚真正要救的人是我,夏琳琳只是一条关键的线索,而凶手,十有八九就是夏琳琳的继父,那个很可怕的男人。他威胁我离开夏琳琳,不然就把我沉进江底里。”
“回想起金芷岚说过我是在江水里被发现的,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所以我犹豫了,加上他还用我的父母来威胁,我又很害怕死亡,最后我还是去找了夏琳琳,跟她分手。”
幽兰沉默了,她弯着腰,抱着双手,镜中的她同样郁郁寡欢,寂然无言。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很消沉,也很害怕,还很迷茫。我失去了身边的人,金芷岚被带走了,夏琳琳离开了,金大伟在别的城市,萧珊她们也回自己的老家了,我这幅模样又不好见父母,于是我跑了出去,找了份工作,也希望借此让自己不要消沉下去。”
“这一个多月来我时不时的就会想起夏琳琳,很后悔当初这么对待她,回去找她道歉复合的想法一次次的爬上脑海,有那么几次我都想要付之行动,然后又被心底另一个声音给劝阻了。”
“直到不久前,我得知夏琳琳一家要出国的消息,于是我就明白了,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时间不等人,它替我做出了决定,把本就渺茫的机会给彻底掐灭了。”
幽兰的声音有些颤抖。
“然后,我就明白,这下子我和她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
“我不是没有想过去找那个继父好好谈谈,可金芷岚和紫绝的出现让我在冥冥之中相信了这所谓的未来,屈柯被打成这个样子,我的直觉也告诉我若是这么做那我的下场一定会很惨,搞不好真的会被弄死。”
“就算我能挺过这些难关,我还得有半年时间才能恢复回去。可时间不等人,我也等不了这么久,唯一能够保证的大概就是我成功的修改了原本必死的结局,也算是一个安慰吧。”
幽兰笑了,笑得像是要落泪:“可这个结局我并不满意啊。”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她的声音在飘荡,从酒店回去后幽兰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期间也没有谁打来电话,对任何人而言这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末。
有的人呼呼大睡,有的人黯然神伤,还有的人,再无笑颜。
“以前我总觉得自己很勇敢,面对两三个混混也敢冲上去打架,在不熟悉对面情况时敢在街头抓偷拍狂,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在夜晚潜入学校,当面顶撞女孩的家长,甚至面对持刀的家伙也敢抄起凳子硬扛。”
“这些举动与其说是大胆不如称为疯狂更合适点。”
“而我现在明白了,当初我敢这么做,全都是因为这些事情和夏琳琳脱不开关系,不如说夏琳琳都给卷入这些事情之中,我只是为了帮助她而不得不去面对这些。”
“骨子里,我还是一个有点怂,有些害怕,不怎么坚强的人。”
“如今夏琳琳也成长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什么东西都束手束脚的,也变得大胆自信起来,现在的她能够主动去结交他人,也不会把男生视作洪水猛兽,虽然她还是没什么主见,但至少也会坚定自己的看法,没有像往常那样随波逐流,别人怎样她也怎样。”
“这些都是好事啊,这说明就算我没在她身边,身处陌生环境的她也能安全顺利的适应下去,那么温柔善良的女孩,她一定能碰上更多的好人吧。”
“所以,我在不在身边,也没什么必要了。”
幽兰自言自语着,目光喃喃着,呓语一样断断续续的说着,努力的想要绽放出一个笑脸,但任凭嘴角怎么拉扯,镜中的她看上去仍旧随时会崩溃。
“明天她就要走了,我要不要去送一下呢?”
镜子里的女孩没有答案,只是凄凉的微笑着,沉默且孤单的注视着她。
幽兰站了起来,拉开了窗帘,明亮的阳光潮水般涌进来,半个屋子都盛满了流动的金黄。
已经是春天了。
四月份的天气很温暖很晴朗,是一个很适合出行的好时节,在这样的季节里出门,心情也会不知不觉中变好吧。
阳光稍微红润了一点幽兰的脸色,她定定的看着窗外好一会儿,转过身,拖着沉重的身体,一步一步的走下楼。
梧桐街一如既往的宁静,好像又有一些人家搬走了,人们似乎都不喜欢这条古老平凡的街道,总是向往更加繁华热闹的地区,兴许再过个几年,等到这里的老人都离开后,这条街也会被拆掉吧。
幽兰有些伤感。
她漫无边际的逛着,途径过一家古装店,不由得停下脚步。
“这里是……”幽兰怔怔的看着这家颇为眼熟的古装店,有些失神。
对了,她想起来了,曾经她和夏琳琳一起来过这里,当时夏琳琳还试穿了一件红色的霓裳,很是喜欢。
但因为价格有点高的缘故,加上两人的关系也没有亲密到那种地步,幽兰也不好意思买下来。
幽兰在门口静静的站了一会,推门而入。
店里还是没有什么人,一件件华美又精致的古代衣裙高高挂在墙壁上,如同优雅俏丽的仕女在等着被挑选。
依然年轻漂亮的店主热情的走出来,见到幽兰,稍微一愣,随即惊喜道:“啊?是你?”
幽兰回给她一个淡淡的笑容,脸色苍白。
店主朝她身后东张西望:“咦?上次和你一起来的女孩子呢?”
“她明天就去国外留学了。”幽兰一句话把事情带过,直截了当道:“上次她试穿的霓裳还在吗?那条火红色的。”
“在在在!特地为你们留的,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买的。”店主小鸡啄米一样直点头。
当那件被珍藏许久,犹如一团燃烧着的火焰的霓裳放入手中时,这光滑柔软的触感,典雅细致的凤凰图案,让幽兰不由得想起了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身穿盛装的女孩原地旋转的模样。
火红的裙摆向外张开,露出一小截白嫩修长的腿,长发如瀑的女孩轻盈的转身,有那么一刻,幽兰都会以为眼前这女孩即将要化身为一只凤凰,挣脱大地,飞向天空。
如今这个美丽得像是凤凰一样的女孩儿真的要离开身边了。
她将乘坐飞机前往遥远的异国他乡,从此两人再无见面。
幽兰的眼眶渐渐湿润。
“我买了。结账。”幽兰扭过头,紧紧的将这间霓裳抱在怀里。
“好的。”店主欢天喜地道:“客人我给你打个五折吧。”
“这么大方?”
“唉,主要是我这家店也快要开不下去了,已经准备关门了。”
幽兰愣住了。
“如果你再晚一个月来的话,或许我就已经不在这里了,你这件买下来是要送给你那个朋友的吧?”
幽兰点点头。
“真可惜啊,本来我还想再看看她穿上这一件霓裳的,真的很适合她呢。”店主止不住的唉声叹气:“如果当初能把她的照片发到网上去应该能吸引不少客人吧,遗憾啊遗憾。”
剩下的话幽兰就没怎么再听了,接过精心准备的包袱,她只感到有些庆幸,又有些悲哀。
如果可以,她也想再看到夏琳琳穿上这件霓裳在面前旋转。
……
晚上八点,凤凰邸。
夏琳琳独自坐在床上,身边放着一只小巧玲珑的包,里面装着女生的小玩意。
搬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何况还是去国外,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在新家那边准备好了,他们暂时把这里的房子给收拾一下,到时会有人帮忙处理的。
夏郁问夏琳琳有没有什么想寄的,明天就要走了,今晚好好想想。
可问了半天夏琳琳都没有一点反应,模样憔悴的仿佛几天几夜没睡。
放在腿边的手机响了一下,有短信发来。
过了几秒,夏琳琳木然的看了它一眼,就在显示屏即将熄灭时,上面的名字清清楚楚的跳入眼睛里。
那一刻夏琳琳以堪称饿虎扑食的速度将手机抓起来,颤抖着手指点开,几乎屏住了呼吸。
是幽兰发来的,只有一句话,让她来小区门口一下。
夏琳琳想也不想,直接跳下床,光着脚就冲出了家门口,看得夏郁目瞪口呆。
静谧的夜色中,夏琳琳飞快的跑着,她急促的喘息着,恨不得能长出一双翅膀。
手机被紧紧的握在手心里,仿佛失去了它,就没法一口气跑到门口。
急匆匆的跑出大门口,看着川流不息的车流,道路两旁的路灯洒着清亮的光辉。
夏琳琳一边喘气一边四处张望,没有熟悉的那道身影。
难道我来晚了?夏琳琳心头无比懊恼和失落。
这时,她发现自己脚边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只做工细致的包装盒,里面装的好像是衣服一类的东西。
夏琳琳蹲下来,将它打开。
风一下子大了起来,卷起女孩的长发,纷乱的在后背散开。
她慢慢的把包装盒合上,双臂紧抱着它,很慢很慢的站起来,身躯在无力的发抖。
许久她沉默的转过身,弯着腰,朝着大门口走去。
每走一步仿佛都要用尽浑身的力气。
在快要进入大门口时,她突然转过身,向着茫茫夜色,向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向着那个不知在何处的女孩,使出了所有的力气。
“兰优——你这胆小鬼——”
在一片吃惊又好奇的人群中,幽兰靠在一棵挺拔的大树后,任由那充满失望和痛苦的余音渐渐消散。
她想大笑。
但笑着笑着,又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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