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乔彬已经在寺外的树林中疯狂搜寻了数个小时,几乎地面上生长的每片草他都要蹲下去看看,可是依然没有找全所有的草药。
他想过放弃,可是林薇抱着妹妹哭喊的那一幕,总会让他回忆起曾经的某位故人,也正是这份回忆让他坚持到现在。
然而此刻,乔彬想放弃了,想来也是,本来他就是因为苏梦妍的一句话,而抱着万一的期望来到这里,然而这小小的人工林怎么可能找的全十来种药材。
颓废的靠着一颗碗口粗细的树干坐下,乔彬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进入到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直到那个界面又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着那界面上毫无感情,规律闪烁着的进度条,乔彬心头涌起一阵浓烈的无力感。
紧接着这无力感便转化为一股怒火,醒过来的他爬起来开始对着树干拳打脚踢,此刻的他也只能以此来发泄心中的苦闷。
发泄够了的乔彬脑袋顶着树干,微微地喘着粗气,抬起疼痛的手臂,看着微微渗血的手背,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转身迈步,乔彬准备拉着苏梦妍偷偷溜走,他实在没有勇气面对林薇失望与悲痛的目光。
“或许可以跟神仙姐姐商量下,借点银钱偷偷留给林薇,让她好好安葬妹妹,这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情了。”乔彬无奈的想着。
然而此时,一根长有白色小花与红绿两色叶片的树枝,从树上落下,吸引了乔彬的注意。
看了一眼后,他的心情瞬间雀跃起来,快步走到树干前仔细观察后,又退后几步抬头望向树冠,终于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想,这是棵金鸡纳树!
而金鸡纳树的树皮正是疟疾特效药——奎宁的主要材料。
喜出望外的乔彬赶忙跑到树干前,撕扯起树皮来。
得到了足够的树皮后,乔彬转身向寺庙内跑去,只留下那沾满血迹的金鸡纳树,随着夜晚柔和的风轻轻摇曳。
当乔彬仿佛捧着宝贝一样,抱着金鸡纳树皮冲进寺庙大院时,苏梦妍也正好听见脚步声望向门口,二人的视线撞到一起,乔彬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
“找到了!”乔彬脚步未停,知会了一声继续向大殿内跑去。
看着乔彬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以及伤痕累累的双手,苏梦妍忍不住撇了撇嘴,低声自语:“傻瓜!”
说罢便又回到车内继续调理自己的真元。
乔彬一路跑到大殿内,林薇此时依旧抱着不断打着寒战小女孩,尝试用自己单薄的身躯温暖她,在看见乔彬进来后,便将饱含希望的目光看向了他。
“公子!”林薇的声音沙哑,一声招呼后,便再说不出什么了。
然而仅仅两个字,乔彬已经明白她想说什么。
说实话,他现在心里也没底,但是看着林薇那望向自己充满希望与恐惧的目光,他真的说不出什么绝情的话来,只能安慰道:“有救!你放心!”
说罢乔彬便走向大殿角落,两姐妹平时用来生火热饭的地方忙活起来。
手头的东西并不足以让他制备出“奎宁”这种东西,此时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将沾满血迹的金鸡纳树皮煮成汤水,喂那小女孩服下。
在忙活了近半个时辰,乔彬小心翼翼的端着一碗煮好的汤水,慢慢的喂给那小女孩。
或许是这个世界上的金鸡纳效果拔群,又或者是苏梦妍之前给她服下的那粒丹药的作用,在服下汤水仅仅一刻钟后,小女孩的症状便明显的出现了缓解,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起来。
看见妹妹情况好转的林薇激动万分,在乔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噗通”一声跪下,额头也重重的磕在大殿内坚硬的地板上。
“谢谢公子!”林薇带着激动与哭腔的嗓音响起。
她磕的是如此用力,以至于抬起头的一刻,额头已经出现了一片红印。
乔彬赶忙扶起她。
林薇那因为瘦弱大得出奇的眼中泛着泪花,用沙哑而激动的声音说道:“公子救命之恩,林薇无以为报,余生愿当牛做马侍奉公子!”
此时的乔彬还依靠着苏梦妍的帮扶,更别提自己前途渺茫、麻烦缠身,哪能答应,于是赶忙摇头拒绝道:“你不必如此!我帮助你们姐妹本来也并非图什么回报,她能好起来已经让我很高兴了!”
“可是公子…”
林薇似乎还想说什么,一把抓住乔彬的手,但是被他的一声抽冷气的声音打断。
“嘶!!”乔彬此时才感觉到自己手上的疼痛,那都是之前他死命的剥树皮时,弄出来的伤口。
“公子!”林薇此时也看见乔彬手上的伤口,惊呼一声,原本眼中打转的泪花漱漱落下,将那原本就宛如小花猫一般的脸庞冲出几道泪痕。
“好好照顾你妹妹吧!我出去透透气,有什么事再喊我!”
说罢乔彬不再停留,将两只手举在胸前,宛如鸡爪子一般的向外走去。
林薇看着乔彬的背影,眼泪流得更凶了,就这样目送乔彬走出大殿,才俯下身继续照顾起妹妹来。
乔彬走出大殿便,看到苏梦妍斜倚着车辕站在车旁,微微的月光照耀下的她,真的宛如月下仙子一般。
见到乔彬向自己走来,苏梦妍挥手丢过来一个青花瓷瓶,双手接住的乔彬接住听见苏梦妍说道:“上药!”
说罢也不等乔彬回应,便转身钻进车内。
乔彬拔开瓶塞,一股浓烈的药材味道飘散出来,借助月光可以大概看清内部装的是一些粉末状的药物。
爬上车钻进车厢内,和摘下帷帽的苏梦妍对视一眼,露出一个傻笑,乔彬开始用那此刻依然如同鸡爪子一般的手给自己上药。
药粉刚刚接触到伤口,一股钻心的刺痛感便传入脑中,让他险些将手中的瓶子丢到地上。
将疑惑的目光望向苏梦妍,乔彬很想知道这是什么药粉,这给他的感觉都快赶上用酒精冲洗伤口了。
苏梦妍感受到乔彬的目光开口说道:“看我干嘛?上药啊!怎么?怕我给你下毒啊?”
乔彬当然知道她不可能给自己下毒,如果想要弄死自己,她只需要丢下自己不管就好了,哪还用下毒那么浪费。
于是他只能咬牙忍着疼痛,继续将那药粉倒在自己的手背上,然而每次药粉落下的疼痛却让他每次都抽动下,药粉也有不少落在了车厢内的地板上。
“哎!”苏梦妍叹了口气,用命令的口气说道,“给我!”
乔彬明显没反应过来苏梦妍要干嘛,然而苏梦妍没管那些,伸手从他的爪子里拿过药瓶,另外一只手抓住他的指尖。
小心地倾斜瓷瓶,让真元引导出药粉,让药粉均匀的铺散在每一分伤口的创面上。
说来奇特,望着那如玉的容颜,这次的药粉接触伤口的疼痛,仅仅让乔彬微微地抽动了一下,眼前那闭月羞花的容貌,似乎真的有阵痛的作用。
“别动!”
乔彬微小的抽动依然让苏梦妍感觉到了,低喝了一声。
“哦?哦!嘿嘿……”
“傻笑什么?”苏梦妍白了乔彬一眼。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我老家的一个词,形容神仙姐姐你真的是不能在贴切了,那个词叫做‘傲娇’!”
苏梦妍虽然不知道“傲娇”是什么意思,但是乔彬话语中的调笑意味哪能听不出来?
于是她柳眉一竖,拽过乔彬的另外一只手,将那瓷瓶的瓶口一下扣在他的伤口上。
仿佛杀猪一般的惨叫响彻整个寺院。
“啊~~~~!神仙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您手下留情啊!”
“哼!”苏梦妍轻哼一声,抬起瓶口,继续用真元引导药粉,小心地继续上药。
乔彬不敢再吱声,只是咧着嘴,忍受着伤口的刺痛,同时小心地观察那近在咫尺的如玉容颜。
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滑稽模样,苏梦妍面目上不动声色,可心里却泛起一丝笑意,心想道:“让你调戏我!哼!”
少顷,药粉涂抹均匀后,苏梦妍又从怀中拿出一张素白色的手帕,纤纤素手微微用力,手帕便宛如刀切一般,平整地分成两片。
感受着那还带着苏梦妍体温的手帕,伤口的疼痛似乎也消散了,剩下的只有心猿意马,乔彬的目光紧紧地追随这眼前那俏丽的脸庞。
苏梦妍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只是抬眼看了一眼乔彬,便继续为他包扎。
“值得么?”苏梦妍忽然开口问道。
“啊?”还处在愣神状态的乔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反应过来的他紧接着便说道,“值得!那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
“而且?”苏梦妍疑惑的问道。
“那对姐妹让我想起一些故人。”
“你的亲人?还是爱人?”苏梦妍问道。
乔彬摇了摇头,微笑答道:“是我妹妹。”
“你还有个妹妹?”
“嗯。”
“怎么之前没再你那三位长辈那里见过?没和你在一起么?”
随着苏梦妍清冷的嗓音,乔彬的眼中露出了追忆的神色:“没有!她此刻应该还在我的家乡,哎!也不知道她最近过得好不好!”
“哦。”
苏梦妍答应了一声,没再追问,车内一时安静了下来。
“好了。”
不多时,苏梦妍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乔彬此时才注意到,自己的手掌已经被那两片手帕细致地包裹起来。
“神仙姐姐!你果然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吧?”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乔彬又开始贫嘴。
这次苏梦妍没有搭理他,只是送了他一个白眼,便又靠在车厢墙壁上闭上双眼。
乔彬却对这个白眼甘之如饴。
“美人薄怒,更是风情万种,古人诚不欺我!”乔彬心中想着,伴随着这样的想法,困意一波波的袭来,终于他抵抗不住,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苏梦妍正在用脚尖踢着他,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怎么了?”乔彬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那小姑娘外面等你半天了,赶紧下去看看!”
“哦,好的!”
爬下马车的乔彬看见林薇俏生生的站在车外,站在清晨的阳光里安静的等着,而一个裹着破烂被褥的小姑娘怯怯的躲在她的身后。
看见这一幕的乔彬不禁对这此啧啧称奇,这世界上的丹药,效果堪称强大啊!不仅吊住了命在旦夕的小女孩的性命,甚至还快速恢复了她的体力。
此时的两姐妹已经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原本脏兮兮的脸蛋已经清洗过了,露出了被掩盖的干净面庞。
两姐妹都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显得有些形销骨立,脸上的颧骨高高隆起,可这依然难以掩盖姐妹二人的青春靓丽。
风餐露宿让二人的皮肤略有粗糙,但是依然能看出独属于青春的活力,仿佛在印证苏梦妍所说的一般,这对姐妹可能并不是平民百姓家的孩子。
看见乔彬出来,林薇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还没等乔彬开口,便对身后的小女孩说道:“落英,快!快谢过恩公!”
说罢便要拉着林落英跪下,而林落英显然十分听姐姐的话,跟着她便要下跪,乔彬赶忙上前一步拉住姐妹二人,同时略带责备的开口:“你这人怎么动不动就要给人下跪!我不是说了么?我又不是图你们什么才帮忙的!你妹妹刚好,你就这样拉着她在这吹风,万一再受凉,我可就真没办法了!”
林薇听完乔彬责备中满是关心的话语,眼泪又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这种温暖好久都没感受过了,她哽咽道:“恩公……”
“不是说了别叫我恩公么?”
“可…可我还不知道恩…公子的名字。”
“我叫乔彬,也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个平头百姓罢了。”
说罢他低下头,看着那站在姐姐腰侧偷偷看自己的小姑娘,笑着问道:“小妹妹你多大了呀?”
说罢一把抱起小姑娘。
“公子!落英的衣服太脏了!”
乔彬也没管林薇的话语声,抱着小姑娘向大殿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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