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刺穿坚韧的表皮，深深地没入血肉。
已经有些熟悉的感触，从刀把传达到双手之中。
刀刃下的四足魔物吃痛地挣扎着，口中发出尖锐的哀嚎声。在进行生命最后一次的挣扎后，逐渐失去了生息。
“抱歉。”
低喃着，少女拔出残破不堪的利刃，注视着从魔物伤口流淌而出的猩红血液。
结晶兽。这种类型的魔物只会出现在大气魔力浓厚的遗迹之中。外形也各不相同，最普遍的是四肢并用爬行的兽类外表、在灰褐色的皮肤外表上生长着层次不一的结晶块。
由于结晶兽个体的活动十分的频繁，结晶会随着结晶兽的运动而磨损消耗，不会出现太大块的结晶影响到行动的情况。
将残留在刀刃上的血液振落。望着已经满是裂纹，估计再来几次挥砍之后就会彻底碎裂的直刃。叶瑶最终还是没有将它收入刀鞘，而是随便丢在了路边的位置。
乐观点想，或许会有人被魔物追赶，逃难到这里时捡到它，然后用这把残破不堪的刀刃来逆转局面。
“叶瑶小姐！”
“已经结束了。”回过身去，就见伯鲁斯背着比他脑袋还要高的背包，吃力地朝她跑来。别的不说，至少冲击感是挺足的。
“抱歉，让你费心了。”当伯鲁斯赶到叶瑶的身边时，表情略微有些尴尬。
就在刚刚，他们两人在前进的途中，天花板上的晶石突然落下。若不是叶瑶反应及时，后退的同时拽着伯鲁斯的话，估计伯鲁斯就被伪装成天花板结晶的结晶兽砸个头破血流了。
袭击的结晶兽数量也挺多，一次性落下了五六只，外皮坚韧的同时还有坚固的结晶。由于手中的利刃耐久值低下，叶瑶也只能见缝插针，将手中的利刃不断地穿刺结晶兽体表没有被结晶覆盖的区域。
虽然费了些功夫，但还好两人都没有受伤。
“没事，你也说了它们会拟态，只是没想到会在天花板拟态而已。”
一边说着，少女从结晶兽的身旁后退两步，将位置让出的同时平淡道“解剖交给你了，我负责周围的警戒。”
“我明白了。”两步走上前去，伯鲁斯从口袋掏出的并非是小刀，反而是钉子与锤头一类的东西，开始对着结晶块的根部敲打起来。
随着伯鲁斯用锤子对钉子敲打，一阵阵钢铁碰撞的回音在通道内响起。
站在被堆积的石块与杂乱的尘埃所覆盖的昏暗通道内，叶瑶有些无聊地凝视着墙壁，或是地砖的破损。
【这里是由利器斩击划出的粗糙痕迹、另一处是由钝器砸落造成的破坏。也有看上去像是烧焦的痕迹留存，是魔法师的把戏吗？】
思索间，叶瑶好似想起了什么，在伯鲁斯的工作暂告一段落之后向其搭话道：“对了伯鲁斯，你刚刚说的那个组织，能够和我仔细说说吗？”
用衣袖抹掉飞溅在脸上的石屑，伯鲁斯反问道：“就是叶瑶小姐您刚刚问我的，附近能操控、奴役蛇的组织吗？”
“嗯。什么都行，有印象吗？”
“我想想啊...虽然不是操控蛇。但我记得，之前应聘了我的那个组织，会有专门去购置一些蛇。偶尔也有捕获蛇的活动奖励什么的，不过因为有风险的缘故我一次都没参加过。”
回应叶瑶的同时， 伯鲁斯也没停下手中的工作，继续以富有节奏的频率，用手中的锤子敲击结晶兽身上的结晶。
“...伯鲁斯，能将你那个组织的位置和我说说吗？”
“可以是可以。叶瑶小姐，你难道认为这次的王级地蛇袭击...”
“嗯，是人为的。”
伯鲁斯是个聪明人，在听到叶瑶毫不犹豫地给予肯定的答复时，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立刻按照心中对于组织的印象，去反驳或是否定叶瑶的话，而是先以对方的角度去揣测，为什么对方会如此判断。
无论是他们在通道被地蛇的袭击，还是王级地蛇袭击营地，这些都是概率性事件，理论上都不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但是，联想到叶瑶在通道对阵地蛇时的暴戾来看，对方应该是拥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报。
[砰——]
随着一阵清脆的响声，一块拳头大小的结晶块被伯鲁斯锤落。稍微收拾一番后，伯鲁斯很快对着另外的结晶块敲打起来。
“叶瑶小姐。待会出了遗迹后，您有什么打算吗？”
“没什么特别的打算...交完任务后，大概直接回菈薇娅了吧。”
“这样的话，我就带您去一趟贫民区？那个组织的大本营设立是在贫民区与商业区的交汇处，直接用眼睛看或许比说的更容易解释。”
叶瑶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应伯鲁斯的话，而是浅显地思考起来。
简单思索，只是看一眼的话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并且现在还没到时间段，在道路上马力全开的移动如果被路人看到了，或许会有微妙的流言流传开来。
比起受人瞩目，她还是想安稳过活。
而现在，面对这种随时可能会咬自己一口，给她生活带来不安定要素的存在，能够越早探清底细越好。
想通后，叶瑶清澈的嗓音回应道：“好，那就拜托你了。”
...
......
伯鲁斯的动作很快，好几只结晶兽的素材都被他收拾好了——是他自己说的。
实际上，三只结晶兽身上还有其他的结晶块。就叶瑶她自己是看不太出来区别，在她看来明明还有其他结晶皮肉可以开采。
但根据伯鲁斯所说，那些结晶块在离开了结晶兽之后，很快就会变为没有任何价值的石屑。
一般在市面上用以销售贩卖的结晶，都是从狩猎结晶兽得来的。并且只有结晶兽身上特定部位的结晶，才有贩卖的价值。
“也就是说。天花板的结晶，或是之前结晶兽其他位置的结晶，在一段时间后都会变为没有任何光泽，不会因为魔力散发而有任何效果的石头屑。只有刚刚开采的那些，才能拿来当做照明用途的贩卖素材？”
“没错。再过一段时间，那些结晶兽尸体的结晶就会失去光泽，随着时间而风化成石屑。而这些是经过了生命力与魔力滋养的结晶块，就能够用来重复利用。不过一般也有例外，据说靠近地脉的结晶矿就是能开采的，不过我没有深入过，不是很清楚。”
在回程的路上，伯鲁斯很有耐心地回答叶瑶的一系列问题。
伯鲁斯是想着，能多聊聊天，让气氛不那么尴尬也好。
而叶瑶纯粹只是不想闲下来。一闲下来脑海里就会浮现各种猜测和妄想，让她很没有安全感。
所以，她通过与伯鲁斯聊天来缓解心中的不安，或者说转移注意力。
“说起来，这一路上都没怎么遇见魔物，也是伯鲁斯你故意的吗？”
莫名地，叶瑶想起上次和菲洛进入的遗迹。那个小遗迹的魔物数量明显比这里密集，至少她当时一天打了快两位数的架。但今天她算上王级地蛇的那次，总共也就打了四场。
按理来说，这个遗迹可是能让人在周围设立一座城镇的，不应该只是这种程度的魔物的产出量。
所以，只可能是伯鲁斯故意挑选的路。
“嗯，虽然我几乎没进过迷宫。但是我之前所属的那个组织，会定期发布迷宫地图和相关的势力分布，我为了今天特地去把路线记下来了。”
“说起来，你现在也还是那个组织里面的人吧，你今天陪我下遗迹没问题吗？”
“诶诶...我们那边是日结，并不是强制每天都去。”伯鲁斯的表情，把‘事到如今才问吗？’的想法表露无疑。
“这个...因为你早上的时候，说过你最近都在照顾你妹妹，所以稍微好奇一下。”
虽然听出了其中狡辩的意味，但伯鲁斯也没有深究的打算。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叶瑶小姐，差不多要到出口了。”
抬起头，叶瑶这才发现远处，通道尽头散发的刺眼光芒。
最后一段路，两人不约而同的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走出遗迹。
在遗迹的外围，有一块区域负责检查和确认冒险者身份信息的区块。是一块约莫半个广场大小，由高墙栅栏包围的区域。
据说是为了让冒险者不会带入危险品和成瘾**物在遗迹内交易。具体有没有成果伯鲁斯也不清楚，但这块区域也有设立紧急救助的设施和区域在，就冒险者的立场而言还是挺友好的。
这片半个广场的大小内，分散的有数名冒险者和工作人员，此时他们正忙碌地走来走去。尤其是在救助区内，即使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也能听见里边吵闹的声音。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叶瑶警觉地将自己缩在伯鲁斯的阴影内，跟着去做离开遗迹的手续。
与其他零散的沾满血液的冒险者不同，叶瑶和伯鲁斯仅仅只是身上沾了些灰尘，并且狩猎的东西也没有什么问题，很轻松的就被允许通放。
但或许是叶瑶的外表实在太具有特性，在办理手续的过程中，从救护区出入的一些人认出了她。
“那个孩子，你觉不觉得有点眼熟？”
“...眼熟。她就是和王级地蛇战斗的那个吧。我是没见过其他年龄相仿的，还穿成那样的冒险者了。”
“嚯，要不要去混个脸熟打个招呼？”
“仔细一看，那孩子蛮可爱的。”
眼看场面逐渐走向叶瑶不想见到的氛围。办完证明的叶瑶第一时间拽着伯鲁斯的衣袖，带着他快步离开了这片区域。
隐约听见身后的躁动更甚，但叶瑶没去细听，而伯鲁斯也还处于被叶瑶强拽的困惑状态，也同样没听清楚身后那些人的交谈。
“即使是中午，也还是有很多人啊...”
“哈哈...大概是因为营地遇袭的那件事吧。在走动的那些大部分都是之前在营地里的人，我稍微有些印象。”伯鲁斯苦笑着安慰叶瑶，虽然不太清楚叶瑶不愿意露面的原因，但这不是他应该考虑的事情。
“他们视线好扎人...”不满的嘟囔一句，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令她很不自在，阴角属性都激发了。
她现在巴不得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过，至少目前还没有产生‘如果没出面就好了’的想法。
如果她会那么思考的话，那就真的失去了追逐理想的资格吧。
“这个...要不，我去提交任务吧？反正已经认证是组队了，应该谁提交都一样的。”望着缩在他的影子阴影里，表情阴晴不定变化的叶瑶，伯鲁斯无奈道。
他心中充斥着的是异样的怜惜。
虽然对于能够单人制服王级地蛇的人才，产生这种感情大概不太合适。
但望着年级比他还要小一圈的叶瑶，因为其他人的视线躲在阴影里的样子。让他不由得回忆起小时候，他的妹妹怕生时躲在他身后拽着他衣摆的日子了。
原来如此——
“妹妹..吗？...”
“嗯？伯鲁斯你说什么了吗？”
“不——不！什么都没有！”猛地一惊，伯鲁斯连忙摆手，拽紧身上的背包，不自然的将头扭到一边去。
深吸几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后，伯鲁斯才把头转回来，缓缓道：“叶瑶小姐先找个地方休息吧，我去把任务提交了！”
“感觉这么麻烦你不太好吧...”
“您的表情警戒得像只受惊的兔子，不用勉强自己。”
伯鲁斯的声音没有攻击性，甚至语气很认真，但是就话语的内容来看，还是让叶瑶有些受打击的。
毕竟，身体里面的原灵魂是另一个性别。对于这种称呼和略微有些刻意的关照...
如果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的话，叶瑶觉得会有什么东西会离她远去。
“那也不能让你白干事嘛...对了。反正现在也是中午，我们买点吃的送到医院去，和你妹妹一起吃吧，我请客。”
至少对叶瑶而言，她可不会缺钱。
又是一阵礼仪性质的推脱，但叶瑶一拳砸在伯鲁斯背上，让他不准对合作伙伴客气而结束话题。
然后，这也是叶瑶第一次看到有关冒险者任务的提交流程。
背着大包的伯鲁斯，迈着有力的步伐走进那间看起来像猪肉摊的门店，找到里边穿着制服却大刺刺、不着边幅的坐在板凳上的一名黑发男子。
出示相关证件，将素材摆好后由审批人进行检查和判断，如果品质优秀还会得到额外的评价。而评价虽然短期无法作为实质性的利益，但是可以在后续提升等级时作为有效的参考。
不过，让叶瑶感到麻爪的是。
“嗯？伯鲁斯先生，与您合作的另一位搭档是叫叶瑶——对吗？”
“欸。是的，请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就是听说在遗迹一层的营地出现了事故，而平息那场骚乱的就是这位叶瑶...就我个人而言，是想见她一面，并且对她表达感谢...我的弟弟也是一名冒险者，并且刚好处于那营地内，虽然幸好没有受伤...”
站在街道上竖起耳朵，叶瑶听到了伯鲁斯那边传来了如上的对话。
如果乐观点考虑的话，至少她名声打出来了，后续在人际交往上会方便很多。
但作为阴角的那一面，以及作为穿越者和失忆者的不安，让她对于这种事情特别的敏感。
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站在大众的目光下。
“抱歉。叶瑶小姐她不太适应这一类社交场合。不过我会转告她的。”
“这样吗？...是我冒昧了。一般的冒险者都会比较想要突出，打出自己的名声来着。”
“啊哈哈...她比较特殊吧，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快一些吗？”
“啊——好的，非常抱歉。”
后续的谈话顺着风传进耳中，伯鲁斯的处理让叶瑶感到了意外与安心。不过现阶段她肯定不可能走进去自报家门，就蹲在店铺外边的角落，静静等待着。
检查的速度很快，不过一分钟的时间，伯鲁斯就背着大包，手中带着三张书信似的文件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蹲缩在角落的叶瑶，心底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叶瑶的话，倒也能理解。
“叶瑶小姐，接下来拿着这个证件书，然后在地区内的任意一家冒险者协会接取奖励都没问题。”伯鲁斯笑着走到叶瑶的身前，蹲下身子，将手中的三张书信文件递了过去。
“我知道了，你拿着吧，就当是未来的预支付报酬，推脱的话就给你两拳。”
“呃...好...的？...”
“还有一件事。”
“您说？”
“刚刚在店里那些话，谢谢你了...”
微微睁大瞳孔，面前因为羞涩而倾斜着目光，抿着下唇，如同人偶般精致的少女。
缩坐的动作让对方更显娇小和怜惜，白皙晶莹双臂环抱着双腿，修长的手指不安地纠缠在一块，将少女内心的羞涩与纠结展露无疑。
面前的少女，虽然平时冷淡强硬，待人待事一副公事公办的作风。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总是能发现对方的温柔、细腻，摆出一副明事理的样子，实际上会拐弯抹角的帮助他人。
他就是被拐弯抹角的方式，被面前的少女拯救了自己的妹妹。
“...叶瑶小姐！”
“干、干嘛！？”
“...偷听，我感觉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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