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间，身体就像是被异兽吞入腹中，被紧紧束缚的同时还夹杂着燥热，使人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大脑仿佛是被灌铅了一样沉重。浑身异常的燥热与不适，伴随着喉咙的干涸与痛楚而愈发加剧，令叶瑶不禁发出少许轻微的悲鸣。
“醒了？”
发出声音后，耳畔很快便传来少年那熟悉、冷淡略带关切的声音。听上去距离不远，就在自己身边。
下意识地，叶瑶便想调转魔力。但她很快发现，体内的回廊空荡荡的，一点魔力都没给她剩下。真就像个空壳一样。
大抵是注意到她迷茫的表情，少年解释道：“你睡半天了。现在已经到晚上了。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好一会，叶瑶那沉重的大脑才理解少年的意思。挣扎着用仅剩的右手，开始在身上一点点地摸索起来。娇软的指尖掠过娇嫩肌肤的同时，睡前的记忆开始一点点的复苏。
“感冒了....”自我检查了半天后，叶瑶才无力地伸出手，在少年的手臂上划下文字。
“这倒也是。毕竟你顶着暴雨跑了很长一段路，还浑身湿透。”少年耸耸肩，随意地坐到了叶瑶的身旁道：“家已经不安全了，我现在和你是在城镇内的一处便宜旅店里。暂时先避避风头。”
“是你救了我吗？”
这才注意到，身下躺着的不是那干硬的炕座，而是可以说得上舒适的床铺。虽然全身都因为发烧与疲惫困扰，脑袋更是胀痛到要裂开。但叶瑶实在是没有一点困意，只能尝试与少年以写字对话的方式转移注意力。
“嗯...冒雨回到家里，就看到一个男人躺在那，靠过去还主动攻击我。顺手处理了之后，就跟着脚印一点点找，最后发现你与另一个绑匪。不过因为下着大雨，找起来比较麻烦。所以耽误了点时间才找到。”
“处理是？...”
“杀掉。”
少年的眼中，能清晰地看见躺在床上的女孩身体微颤。那可爱的脸蛋在呆滞一瞬之后，便转为某种细微的无措。
“魔大陆不是人间界，死人算是常有的事。硬要说的话，就算是人间也会有冒险者死亡吧？...找到你的时候，你就已经被一个男人抓住，并且昏迷了。你还有印象吗？”少年没有对自己杀害他人的行为做过多的解释，而是继续顺着话题。
“有。被他用刀子划拉了好几刀...”
女孩书写文字的动作变得轻微许多。或许是心中还有些惧怕吧，可少年却忽然感到奇怪地道：“我给你换衣服的时候，也没看到伤口。你愈合速度一直都这么夸张..吗？...”
声音逐渐停顿。因为女孩的动作，忽然在他的面前静止了。
仿佛是卡壳的乐器，在音节律动的瞬间忽然断开音弦。少年这才看到叶瑶那苍白的小脸逐渐染上了樱红，神情更是流露着肉眼可见的尴尬与羞涩。
见此景象，少年也很快反应起自己的失言，连忙解释道:“你衣服湿透了我才给你换的。我啥都没干。”
但即使如此，少女还是羞涩地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拉高少许，遮掩住半边的脸庞。只留下一双无神的瑰丽眼眸，随着眨眼而轻颤修长的睫毛，就像是在悄悄观察人类的娇小猫咪。从乌黑发梢流露的半边娇小耳朵，却是已经连耳尖都略微泛红。
“...你那身材也没什么好看的，就一普通小孩，一般人...唉呀、别打别打。你还生着病呢，安分一点。不然我去睡觉了。”
忽然，少年心中涌现出一股恶作剧的欲望。带着坏笑将话说到一半时，就看到缩在被子中的少女就像是炸毛的猫咪，精致可爱的脸庞上流露着羞涩的红晕，满脸娇羞地伸出右手，无力地朝著他的方向抓挠过来。
恶作剧得逞，少年心中畅快，表面上却还板着语气严肃。吓得少女在僵硬一阵后又缩回了被子，就是那表情变得气鼓鼓的，让他不禁想要伸手戳一戳。
这下，几天前被女孩直球折磨的场子，总算是成功找回来了。
“总之。我把那个抓住你的人也一并处理了。搜索了一下他们穿衣服之后，查明了身份...你没受伤吧？...当然了，不过是两个毛贼，放两年前我也能制服。”
少年冷淡的语气逐渐融化。看着少女那明明又羞又恼地缩在被子里，却还是伸出手指划出慰问的字样时，心中还是有些感动。
事实上，如果男人真的放下叶瑶与他正面对抗，其实还是有些吃力的——不保证能无伤击毙对方。
粗鲁地搓了搓少女的脑袋。看着对方毛躁地伸出手来阻挡，蜷缩着身子不让他触碰的模样，总算是缓和了他心中涌现的情绪。
虽然不至于说几天前的事情还记仇。但让那能平静写出害羞话语的少女，露出如此娇羞可爱的模样。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多嘴挺值得的。
“总而言之，抓你的是一个叫安格斯商会的组织。卖奴隶的那种组织。以前就干过掳走小孩当做奴隶的勾当，只不过近几年没那么明显了。”
少年刚解释完毕之后。叶瑶略微犹豫一阵，便伸出手指写下文字：“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原本的房子不太能用了，不安全。修理门锁也需要点时间。在奶奶她们回来之前，就先在旅店住下吧。明早我去找个医生给你看看，等你病好了再做打算。”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
“让你破费了...然后，明明约好了几天后离开的...”
感受着手臂上被写下的文字，少年都不禁揉了揉眼眶。浅紫色的瞳孔中满是感慨。叶瑶这种态度，令他反而有些愧疚了。
毕竟，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好在少年很快反应过来，随意道:“又不是你的错，无所谓。我自己也有点积蓄，请人看个病也不麻烦。”
少女的表情流露着一丝了然。眼见她又将脸蛋遮住脸庞，看不清表情。半晌后，才幽幽地传来一阵嘶哑稚嫩的轻微声响:“...谢...谢...”
“不客气。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那么，我先去给你找点吃的。乖乖躺好。”
看着叶瑶似乎没了动静，他便站起身来。伴随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与开关门的动静，狭窄的空间便再没感受到其他的气息。
悄悄地探出脑袋。可惜眼睛依旧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的状态。苦闷地揉了揉修长的喉颈，短短几个单词发音，却让她感到了喉咙仿佛被锯链撕扯的痛楚。
“这么简单能说出杀人...是我把生命看得太重了吗？...”
回想起与少年的对话。叶瑶心中不禁有少许迷茫，心中思绪纷杂。
仔细回想，在最初利用建筑设计和杂物堆放构成的死角躲藏。悄悄对落单男人后脑挥下武器的时候，她毫无疑问是下了全力。
但是在男人在承受一次钝击还能行动，甚至反踹一脚的时候，她心中其实是有些侥幸心理。
对于男人还活着。自己没有杀人的事实感到侥幸。
而之后，利用空想具现自上而下贯穿对方的身躯时。她其实是可以让剑刃竖着插落，让男人的身体直接维持前冲的势头被切裂成两半，但她还是因为不愿杀人而下意识选着横着插，这才让男人得以苟活。
只是现在看来，那些微小的努力，似乎都是无用功。
在那时候，就是被制服的那一段时间...
可怕...
真的好可怕。
无论怎么挣扎都躲不掉窒息感，脖子仿佛要被扭断一般的剧痛，在那种情况下还能维持思考的自己，简直就像是怪物一样。
勉强逃脱之后便是殴打。那倾注着恶意的**与暴力令她现在也感到恐惧。无论如何阻挡挣扎也毫无作用，只能被动承受着恶意，直到无法动弹都未曾停下的暴行。
仿佛全身都已散架。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了似的，浑身只是被名为疼痛的绝望包覆。在全身都无法动弹的意识模糊之际，却又被贯穿身躯的痛楚刺激神经而无法彻底昏迷。
即使现在，还能清楚的记得利刃没入身体的感触。一点一点划开肌肤、血肉之后，伴随着如同针扎的痛楚和雨滴落下而不断刺激神经的钝痛。靠着这些痛楚，才勉强维持着意识。可维持意识的代价，却是面对更多的痛楚。
在那之后，除了划出伤口，男人也有试着使用交错的十字，菱形之类的方式剔除血肉。只不过自己当时，已经疼痛到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暴行罢了。
“嘶...呼...啊...”
只是如此思考，那阵痛楚仿佛又再次浮现。
抱紧自己而不断地颤抖着，眼泪顺着滑落，染湿脑袋下不算舒适的硬枕。
虽然也曾想过，自己或许有一天会狼狈地死去的光景，也没有对自己的生命如何重视。
但她果然，无法接受自己毫无作为的死去。
压抑着声响，稚嫩干涩的啜泣声，从厚实的被单下轻微的传出，伴随而来的还有轻微的颤抖。
门外，将手搭在门锁上的少年，不禁停下了动作。
驻足在门外，提着食物袋子的手紧握成拳。细碎的短发遮掩下，少年浅紫色的瞳孔直直地注视着门扉的方向。
在那中性秀气的面庞上，流转着阴沉与迷茫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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