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日与奇妙的水星邻居上
我热爱世界上一切的存在，人类除外。
——弗里德里希·迈兰德 《都灵之马的无止境路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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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被闹钟吵醒。
下床，晃晃脑袋，完成洗漱作业。
大脑昏昏沉沉，意识像一团黏连的浆糊一样含混不清。仿佛醒了，又仿佛再次睡去，现在的意识只是大脑中的幻梦。
不，说不定现在吴天吴的大脑中根本不存在意识这种东西，完全是凭借本能在行动，像是肌肉记忆一般。
就像在死后依然紧绞自己脖颈的自杀者。
就像被吞食后依然完成交配作业的公螳螂。
对了，思考些什么吧。
“无心之失。”
真是美妙的词语，听着就让人忍不住产生谅解的情绪。
既然没有主观上的犯错意愿，如果继续斤斤计较的话，反倒是追究那一边有问题。
真是厉害的词语。
同样，从相反的角度进行思考——既然存在“无心之失”，那么也理应存在“有心之失”。
无心之失。理应被原谅，应当被原谅——如果没有被原谅，那就是对方的问题。
有心之失，无法原谅，不可能原谅。
只要这么思考的话，那么原谅犯错者的权力，这反倒归属于犯错者自己了——犯错者要做的事情，仅仅是需要坚持自己是“无心之失”就好了。
而且，从形而上学的角度来想想，人类甚至无法用自己的经验证明一个桌子的存在，那么“人类用自己的经验证明对方的想法”，这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只需要怀抱有乐观和美好的心态，就能够将世界上所有的过错都看作是“无心之失”。
既然所有的过错都是“无心之失”，那么人类之间就应该相互宽容、相互谅解、相互体谅。
真是和睦圆满的人类世界，身在奥斯维辛集中营的犹太人说不定也会感动落泪。
······
“荒诞不经，荒唐滑稽，真是胡言乱语。”
他将脸浸入冷水里。
三月初的天气仍然会归属寒冷的范畴，他正切身地感受着这种寒冷。
憋气。
冷冰冰的知觉弥漫，经由脸部细密的神经网络通往大脑中枢。
“呼。”
从水中抬起头来，滴滴答答散落的水珠飞溅到面前的镜子上。
他伸手取出纸巾，将镜子擦拭干净，看着镜中的自己逐渐变得模糊，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
“真是酷刑。”
在凌晨四点起床，酷刑。
在温度仅十二度的凌晨四点起床，酷刑。
累积相乘，现在正处于酷刑的二次方之中。
如果没有必要性，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会选择凌晨四点起床的吧？
轻轻哀叹着，意识已经大致清醒的吴天吴走进厨房里。
随手点开手机，播放音乐。没有声音干扰的话，他怕自己有可能会在平底锅前站着睡着。
播放出来的音乐是《贼鹊序曲》。由于起始部分的小鼓滚奏十分有辨识度，即使是音乐知识贫瘠的吴天吴也能够一下辨别出来。
“不错不错·····”
确实是能够让人振奋精神的音乐，他感到自己大脑的神经网络正在缓慢接通。
给已经切分完成的法棍面包抹上黄油，然后放进烤箱。
接着在平底锅里喷上一层薄油，将一颗鸡蛋打入，锅里响起“刺啦啦”的美妙声音。
与此同时······
“叮咚。”
门铃被按响。
他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
稍过一会，门铃声再次响起。
“叮咚。”
门铃响动的方式彬彬有礼。
虽然说起来有些玄学意味，然而，实际上，门铃的声响确实是会跟随按动的方式而变化的。
明明是个凌晨来访的不详访客，但却用着如此礼貌的方式按门铃，他也就只能出去应门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天净是在应付突如其来的奇怪人物了。
转学生，奇怪人物一号。
神秘来电，奇怪人物二号。
凌晨访客，奇怪人物三号。
叹了口气，恐怕是起床之后的第七次叹气了。
他熄掉燃气灶的火，拿着厨房用纸擦了擦手，关掉手机上的的音乐。
从结论而言。
门前站着的是一位外星人。
一位给人外星人感觉的女性。如果需要仔细区分的话，应该说是笼罩着一种“水星人”的剔透感觉。
性别，女性。
年龄，未知，然而比他年长这一点倒是显而易见。
凌晨的走廊上只有隐隐约约的顶灯提供照明，模模糊糊的光亮从门外映来。
水星人小姐，齐肩发，挽起半边挂在耳后。颜色是黑中略带些许蓝色，应该会被归属于藏蓝色的范围里。
头发的四周闪动着晶莹莹的星点光亮，如同跃动般的观感。
“唔呃······”
这些光点是实际存在的吗？
这当然不可能直接问出口，他对着这位神秘的访客率先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声音。
“你好。”
面前的水星人小姐迅速地鞠了一躬，是标准样式的鞠躬，简直像是拿标尺测量过一样的姿势。
“我是新搬来的邻居，就在隔壁房，以后请多指教。”
“······啊，请多指教。”
还有些愣神，他凭借下意识回应了水星人小姐。
即使是上门打招呼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吧？而且，说到底，我们这里也没有新住户拜访邻居的传统啊！
算了，毕竟是水星人，初来乍到，不了解风土人情，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吴天吴在大脑里自言自语地对水星人小姐进行了言语攻击，又自作主张地选择了宽容。
“看到这里开着灯，所以就选择来打招呼了。”
“原来如此。”
对着水星人小姐，他表现出一副可以理解的样子。
话说完了，两个人站在门前沉默着面面相觑。
“虽然我是没有应付这种状况的经验，但是，普通来说，这个时候应该是打个招呼就告辞了吧？”
吴天吴在脑海里思考目前的状况，而与此同时，水星人小姐也开口了。
她咻咻地抽动鼻子，然后说道。
“有烧烤过后的黄油香气，你是正在做早餐吗？”
完成任务的烤箱发出叮的轻响，屋内漫溢着浓郁的黄油香气。
“啊，是的。”
仍然搞不清楚状况，他姑且按照实际情况进行了回答。
“嗯嗯，这么说来，我也该去吃早餐了呢。”
水星人小姐点了点头，跃动的光点朝着四周飞散。
看来是要告辞去吃早餐的样子。
“那么，就麻烦小哥你了。”
非常自然而然的表情，水星人小姐如是说道。
“没什么······不对！为什么突然就默认来我这吃早餐了？”
吴天吴一时间差点没有对水星人小姐的行为进行正确反应。
“没关系的，我会付钱的。”
“不，不是这方面的问题。”
他已经感觉自己跟不上水星人小姐的步调了。
“嗯，确实呢，如果付钱的话，有可能会破坏邻居之间的关系。”
不，相比之下，“凌晨四点上门拜访”才比较有可能破坏掉这个脆弱的关系。
“那可怎么办呢？真是伤脑筋。”
水星人小姐用手捂着嘴，眉间微微蹙起，做出苦苦思索的样子。
“嗯，那这样吧，我拿别的东西当作谢礼好了。”
将捂嘴的手放下，水星人小姐开始摸索自己裤子的口袋，过了一会，从其中摸出一个东西。
小小的长条状物体，被锡纸包裹着，在过道灯的照耀下，闪着微弱的光。
口香糖？
“是经典原味。”
水星人小姐非常贴心地做出注释。
“······不，不需要。”
吴天吴感觉继续在门口跟水星人小姐纠缠下去的话，有可能会惊动别的邻居，于是让开了自己的身体。
“没关系，只是一顿早餐而已，不需要什么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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