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林立被带到林夫人面前，轻唤一声，他可以对家里任何一个长辈摆出是你亏待我，我有理的态度，唯独母亲不行。
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在母亲面前又变得欲言又止。
林夫人听到林立在喊自己，抬头看着阔别多年的儿子，脸上失落之色如潮水般退去。
“立儿！”美妇眼中有光华流转，余光瞥见儿子身边的小孩，礼貌地转头询问道：“这位是？”
“伯母好，我是林立的朋友，他腿脚不便，我便和他一起过来。”罗道三爽快地回应道，一旁的林立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你跟我来！”林立拉起林夫人的手向门外驶去，考虑到母亲是普通人，林立没有走的太急，保证林夫人能不紧不慢地跟上。
身后传来林立老父亲严厉的声音：“长辈们都在这里，你带着你娘要去哪里？给我回来！”
林立头也不回地顶嘴道：“他们爱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么盼着我娶妻怎么不自己老树开花？”
林忠虎像是被噎住了一样，怔怔地看着儿子渐渐远去的背影一言不发。
身为家主，既不够严厉又不够威严，许多事他并没有决策权，而是作为族老的提线木偶一样行事。
知子莫若父，林立为什么会性情大变，他怎么可能不清楚？
儿子想要相伴一生的青梅竹马，已经不在了啊，一想到在族老的撺掇下，林立会跟陌生的、不喜欢的人相伴一生，作为父亲的他心如刀割。
苦于家主身份，他必须顺着族老的意思行事，必须装样子给老人们看，连体恤孩子的机会都没有。
林忠虎想不通，明明两家结合是件天大的美事，为什么一定要把一手好牌打烂？难道就为了老祖说的搏一线天机吗？
“命苦啊……”一声叹息，懂事的大儿子拍了拍父亲的肩膀安慰着他。
看着懂事却永远失去生育能力的大儿子，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堂屋外，林母跑了没几步就已经气喘吁吁，老祖身上的腐朽气息对凡人的伤害极大。
“立儿，立儿～停一下，娘好累。”
林立停下，静候母亲弯腰大口大口地喘气，这里没有别人，全在堂屋里开会，是个讲悄悄话的好地方。
“娘，对不起，孩儿擅自把你带出来，回去以后又免不了老辈的一顿责骂。”
林夫人微微摇头，脸色因刚才的剧烈运动变得红润。
“我没事的，只要你心里开心点就好。”林夫人轻抚林立的头发，温柔地说道。
小时候，林立总是喜欢被母亲摸头，后来长大了，长高了，林母需要抬头才能看到儿子的脸，儿大避母，摸头之事自然不了了之。
现在林立坐上了轮椅，又比母亲矮了。
双眼微眯，感受着母亲的手在头顶拂过，鼻尖有点酸。
“长辈们撺掇婚事，一定很反感吧，心里有疙瘩解不开一定很苦吧。”
“很苦，很怨。”
“忘不了她？”
林立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母亲问道：“您全部都知道？”
林夫人点头：“不只是我，你爹，你哥哥，全都知道。”轻叹一口气，林夫人继续说：“你哥懂事早，这么多年，他才是最痛苦的，正如你和你青梅竹马彼此相爱，他也一样爱着铁心柔…”
“林立！”林夫人抓住林立的衣袖，凑到林立耳边，声音突然压低许多：“老祖宗现在越来越古怪了，他有一件法宝能控制住比自己弱的人，你哥哥是被老祖宗控制手脚眼睁睁看着自己把爱人勒死的啊。”
林立张大嘴巴屏住呼吸，空气好像变得凛冽刺骨，呼吸都会痛。
大哥，做出那件让他永远都无法原谅之事的大哥，原来也是受害者，难怪在痛打大哥的时候他没有还手，他是在自责啊。
对于母亲的话，林立很难产生怀疑，如果这件事是出自老祖手笔的话，一切都说得通了。
“娘，我能相信你吗？”
“我能相信你吗？”话语在颅内回荡，一次又一次刺痛耳膜，林夫人潸然泪下。
林立慌了，结结巴巴地安慰着母亲，看着笨拙的林立把母亲惹哭又不知如何安慰，罗道三一巴掌重重地扇在林立后脑勺上。
“伯母，林立不是不信你刚才的话这个意思，他只是有事情要跟您说，希望您能暂时保密。”
“是吧林立！”罗道三咬牙切齿地在林立小腿上踢了踢，怒其不争般地说道。
“是，娘！孩儿想告诉您一件事，希望您不要跟其他人说，如果要讲，也只能告诉能把秘密藏在心底的，好吗？”
几句话，林夫人止哭，时不时抽噎几声，向林立保证他接下来说的话不会传到林家长辈的耳中。
“铁无忧还活着，我心心念念的人还活着。”
“什么？”
“她没死，我看到她了，她也还记得我。”
这像是晴天霹雳，惊得林夫人摇摇欲坠，林立连忙搀扶着母亲不让她跌倒。
嘴里不停地反复唠叨着“太好了人没事”“这小姑娘你不能亏待她”诸如此类的话。
林立心里很不是滋味，母亲像是得了癔病的人一样不停地重复着几句话，这几年母亲的压力很大，突然得知这样一个称得上是不幸中的万幸的好消息，一时间缓不过气。
“伯母！伯母！”罗道三拍了拍林夫人的手臂，嘿嘿笑不停的林夫人被惊醒。
自知失态的林母红着脸捂住嘴巴，小声说道：“知道了，你们俩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啊。”
一番大声密谈后，三人回到堂屋，罗道三看到不少人拿出烟锅袋吞云吐雾起来，自己也不禁食指大动，他戳了戳林立，朝着老人们的方向努了努嘴说道：“哎，待会帮我顺点烟丝和宣纸过来呗？”
“你还有这种爱好？”
“上辈子的事。”罗道三点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于是林立在把母亲送回林父身旁的时候直接问父亲讨要了一叠软纸，烟丝带也一并顺走，罗道三老练地把烟丝卷成一束，口吐火行之气点燃，一口长鲸吸水燃去一半。
待族老们谈妥并告知林立婚配对象的时候，林立当着众人的面一阵撒泼，最终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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