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接受！”
陈福晋瘫坐在椅子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事情的真相与认知差的太多，对于年岁已达天命的他来说一时间难以释怀。
对于一个凡人来说，年过五十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年纪。
他曾落魄潦倒，得益于铁家的恩泽，他逐渐变得富有，亦有一身修为足以长命百岁。
危难救急之恩、贵人提携之恩，莫相忘，把命卖给铁家又何妨？散尽万贯家财全为铁家报仇又何妨？
陈福晋筹备了四年，自知和整个林家相比他不过是蜉蝣撼树，他打算退而求其次地从林家身上撕下一块肉，就算是这样也行。
结果现在告诉他，他找错人了，原来他在自相残杀。
真的好想就此一错再错下去，明明知道自己错了也要埋头走到底，他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再做出改变了。
除非主子亲口发话，让他顺着对方的意思来，但是他的主子到底在哪里？
林立和野孩子都说二小姐还活着，陈福晋希望这两人没有骗他，如果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他希望铁无忧在林家别院有被好好对待。
“我还是不能相信你们，除非我能亲眼看见铁家还有人安全的活着。”
“那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就是一心一意向着铁家呢？就不能是你为了骗出铁家幸存的人下的圈套？”
“你！”陈福晋怒极，他指着罗道三点了又点，一句“放肆”堵在喉头怎么也说不出。
身为下人口无遮拦，主人是要惩罚的，如果主人无动于衷说明下人的行为已经得到过主人的默许了。
罗道三不给陈福晋发作的机会，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清脆地拍着手。
“陈老板，陈老板！我们的诚意已经表示到位了，至于你信不信是你的事，但是你还要得寸进尺……”罗道三俯下身，几乎趴在桌上，隔着大半张圆桌阴恻恻地对他说道：“你这样让我们很难办啊。”
脸上迅速变回笑盈盈的模样，罗道三坐回座位，十指交错，二郎腿高高翘起。
“信任，很重要的，你不信我们，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就是一心一意为了铁家呢？怎么样，被不信任的感觉是什么滋味？好心当成驴肝肺是什么滋味？你要是再不开窍，那就别合作了，你从现在开始就是铁家余孽，扫清余党怎么来我们就怎么来好不好，两拨人干脆一方死绝了算数，免得到时候拖后腿。”
话说到这个地步，大有些剑拔弩张的架势，陈福晋悲哀的发现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陈福晋索性放弃思考，让头脑渐渐冷静。
罗道三说完便安静地坐在一旁，林立全程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微笑着盯着陈福晋看，偌大一间房静悄悄的，只有动物不停进食的咀嚼声。
气氛很诡异，狐狸竟然上桌吃人食也没人制止，任凭它喜笑颜开地肆虐餐桌，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和善的笑容，只有陈福晋感觉胸口堵得喘不上气。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陈福晋妥协了，冷静下来的他想到了很多，要是这两人想要治他的罪，根本没必要搞这么多弯弯绕绕。
“哦，我们一开始来呢，主要是想跟你打声招呼，以后别再内耗了，不管我们为了达到目的用的什么手段，最终目的都是一样的，顺带谈一谈钱的事，以后林立和林家撕破脸，你就是一个很可靠的后盾。”
“你要是觉得我们口说无凭，那就请你到林家别院一趟，我知道，你看不见人就永远不可能相信我们，那就给你看个明白。”
陈福晋面露犹豫之色，见状，罗道三叩了叩桌面，笑道：“怎么？你害怕里面埋伏了刀斧手，只要你一进门就会冲出来把你剁成肉泥？别傻了，这么大费周章就为了要你的命，至于么？”
说完，罗道三拿筷子敲了敲空空如也的碗。
“嗨，吃菜吃菜！都放凉了。”
…………
来到林家别院，陈福晋看到了那位与记忆里有些许出入的铁家二小姐。
印象中的二小姐还停留在叽叽喳喳吵闹不停的年纪，活泼好动，脸上总是挂着暴虐的笑容，像一个混世魔王。
几年未见，铁无依长高了一截，容貌未改几分，气质却截然不同。
整个人安静内敛了许多，身上却再也没有富家小姐的贵气，一个女子漂泊在外，风里雨里往，手上沾过血，人不再如其名，不再无忧。
“二小姐！”陈福晋涕泪纵横，弯腰便跪，铁无依连忙上前搀扶。
“陈叔叔，不必行此大礼！铁家亡了，我哪里还是二小姐啊。”
陈福晋想跪，纤细的胳膊却异常有力的架住他，这时他才想起二小姐早在几年前就是骨脉境的修为，并不柔弱。
即便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铁无依，生怕她在这里受到虐待，十分关切地寒暄道：
“在外这些年一定很苦吧，有没有受欺负？”转头瞥了一眼林立，小声地问：“这小子有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铁无依展颜一笑，明媚的笑容有些炫目，她微微摇头，眼中尽是漂泊的小船驶入港湾般有所依靠的安宁。
“哪有～我天天欺负他，要不是他腿脚不便，我还想使唤他给我端洗脚水呢。”铁无依明媚的目光越过陈福晋投向林立，眼神相触，林立直感觉后腰一阵发颤。
故人重逢，尤其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故人，铁无依一时感慨万千，心中像是有说不完的话。
“世事难料不是吗，我曾经爱过他，因为误会恨过他，也喜欢过别人，最后发现他对我的感情始终如一，从来没有变过心，我对他的感觉也是藕断丝连的，于是我重新爱上了他，跟定了他。”
“小姐！你们已经？”
“嘘！”铁无依示意陈福晋悄悄的，不要声张。
“早就是啦，我还是二小姐的时候就已经和他私定终身了，现在可以说是再续前缘了。”
陈福晋张了张嘴，转头看了一眼林立，又转头看了一眼铁无依，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
铁无依爽朗地笑了，笑声如银铃般动听，陈福晋无奈地把话憋回肚子里，看着二小姐能幸福地开怀大笑，心结被一把扯开。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远处，林立看着陈福晋心甘情愿吃瘪的神情，乐得合不拢嘴，他搂过罗道三的肩膀小声嘀咕着说道，语气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畅快：“一物降一物啊兄弟，我们掰扯半天只能脸红脖子粗的事，让我婆娘来几句话的功夫就解决了！”
“嗯嗯。”罗道三敷衍道。
不知为什么，罗道三高兴不起来。
他会同情和自己遭遇相仿的人，会去帮助，在帮助的过程中大家成为患难与共的朋友，看着他们渐渐幸福，他也会觉得高兴，但随着被帮助的人越来越幸福，罗道三好像有些融入不进去了，幸福安逸的生活好像不属于自己。
想抽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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