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雷斯卡躺在床上回忆着,她多么希望昨天的对话只是一场梦,多么希望战场时没有叫泰斯跟着自己,也多么希望自己早之前能再坚持一下推掉加纳斯的战役……但更加后悔之前失去理性与塔克发生的冲突,要不是如此,自己可能并不会被他盯上,也不会有如今一幕幕痛苦的回忆,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战役过后,虽惨败而归,但军部依旧很宽容的给了贝雷斯卡一个月的假期调整……和一张三天后参加逝去士兵集体葬礼的通知书。
贝雷斯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去参加他们的葬礼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从得知泰斯死亡到葬礼那天开始她满脑子浑浑噩噩,即便拿到黑狼阵亡将士们的狗牌也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般。
她并非第一次与部下生离死别,倒不如说身为低阶兵卒最多的黑狼军,贝雷斯卡无时无刻都得去面对死去的部下们,每次心境也尤为痛苦,恨自己力量弱小无法保全部下们
但经历如今与她关系最好,且还是原黑狼佣兵团干部的死亡,这还是第一次,更加令自己悔恨自责的是他们不是死于战场,不是与敌人拼杀后光荣的牺牲,而是被她拖累,惨死于她所埋下的私仇之中
昏暗且安静的书房内,贝雷斯卡坐在与她不相衬的大沙发椅上呆望着天花板,这把椅子是泰斯在给她过生日时为她亲手做的,虽然刚送来的时候就吐槽他做的太大了,但这既能坐又有余处躺着的沙发椅却成了她回家后最喜欢待的地方,为此科尔没少说她蜷缩在椅子上睡觉的姿势像只小猫一样
看着手里泰斯的狗牌,上面的锈迹、刀痕、弹孔、磨损...所有的一切证明了它的主人曾经经历过多少的生死厮杀,她回想起自己还在家族的某个分家里当小女仆的时候,黑狼佣兵团第二任团长----X在第一任团长Z的墓前摸着她的头告诉她
“东璃国有句古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要有离开便会有补入,当团长走后,我便继承他的职责成为下一任团长,同样,若是我哪天离去,你便是第三任黑狼团长,这是自然的选择,也是命运的选择,未来的事谁都不可能知道,虽然我们这些站在顶层的人肩负着这里所有兄弟们的性命,但渺小的我们如何能预知未来的哪个抉择是我们想要的?不能,即便那些自诩全知全能的神都有后悔的时候,更不用说我们只能选择自己认为对的路而坚持走下去,不要因为某些挫折而后悔,也不要把责任都自己背负,你带领着他们向你决定的道路走去时,他们也会同样在背后支撑着你,与你一同前进,即便前方是无尽深渊也绝不会为选择跟随着你而悔恨……”
【但是这是我强迫他们选择的路,是我带领他们走向了死亡,他们的命运是因我而改变了,我只是个自私的家伙而已……】
眼前突然闪现出一片空白的空间,贝雷斯卡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想知道这是哪里
梦境?现实?对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蜷缩在洁白地板上的她只是在自责,自责是自己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BOSS,你又在瞎想些什么呢?”
不知为何,贝雷斯卡面前出现了一个人,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黑狼团里泰斯最信任的跟班斯贝尔,曾经好几次装成她的叔叔跟自己去人类的城镇探查地形,而他也是在加纳斯抱起昏迷的她后被随之而来的银光弹穿心而死
“呵呵,我们才不用BOSS你强迫我们走哪呢”
另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达伽的支援队里的一员,在阵亡名单上贝雷斯卡看到了他的名字,而他的遗体在加纳斯被压在巨石之下,只剩下一只拿着自己狗牌的右手和他摔在不远处的狙击步枪
“追随BOSS是我们自己的选择,即便为你而死”
这是与自己在下水道时的一员,是在泰斯主战坦克里的装弹员,而他也是在那个阴暗的下水道里最先一步失血死去的士兵
“喂喂,自责什么啊BOSS,我背着你闻你的内衣都没觉得自责呢”
“呃,大哥你能不能正经点?都是个死人了还这么皮,呵呵,BOSS别见怪啊,我哥他就这样”
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两兄弟,哥哥在贝雷斯卡昏迷后为了让她安全的撤离而冲进已经报废了的泰斯的主战坦克里抱出了一枚冰链炮弹,随即冲进追杀的圣殿骑兵当中,最后在一片巨大的冰暴中与敌人同归于尽
而他的弟弟与下水道里的其他人一样屈辱的惨死当场
……......
逐渐逐渐白色的区域里站的到处是人,已经死去的大家陆续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围绕着她叽叽喳喳个不停,就像以前在军部的酒馆里一样热闹,毫无顾虑的相互开着玩笑。
贝雷斯卡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看到他们如以前一样毫无杂质的笑容,她的心却更加的难受,他们现在本应该在某个去过无数次的简陋地下酒馆里互相调侃,对着没去战场的战友吹嘘自己的功绩,去某家人类的夜店里好好的玩乐一晚……而不应该在这个一片空白的该死空间里!
“呜呜……大家……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悲痛的贝雷斯卡肆意的放声哭着,如同失去了珍稀之物的小孩一样宣泄着自己的情绪
周围人也停止了吵闹,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她,一只大手此时正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这种感觉令她既真实又虚幻。
“呵呵,BOSS,这可不像你哦”
两米多的身高,印有奇异纹路的头巾包裹着一头红发,原本粗犷而又大大咧咧的声音此时却甚是温柔
“你不需要责备自己,你能安全并且健康成长是我们所有人最希望看到的”
贝雷斯卡停止哭泣后,他坐到在了她的身边
“我们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比你年龄大的多,然而认识你的这一路以来却都是你一直在守护着我们啊,不论是新兵们被欺负的时候,还是我们被其他军官欺凌殴打的时候,甚至每次战场你都是第一个冲在最前面用血盾为我们承受着最重的攻击,要不是你,我们早就死几百次了,我们的命是你给的,只要你一句话,不论前方是什么,我们所有人都甘愿为你赴死,但我可不希望看到一个仅仅因为我们死去就变得颓废的BOSS,他们不希望你这样,我更加不希望”
他盘着腿坐着,将贝雷斯卡温柔抱到自己腿上,就像一对真正的父女在谈心一样
“还记得我经常这样坐着把你拉过来像女儿一样聊天吗?虽然你一直嫌弃我把你当小孩,但也很感谢你从来都不会觉得厌恶而离开”
泰斯看着前方,向她诉说着自己的故事
“你也知道,我是从人类被诅咒后而成为的吸血鬼,曾经身为人类,也仅仅只是一介农夫的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只有10岁的女儿被那些喝醉的人类贵族们奸杀,那晚女儿恐惧地痛哭和向我求救哭喊的声音至今还回荡在我耳边,而在我的头被他们砍下时,我将灵魂卖给了恶魔”
泰斯摸着脖子,围绕脖子的那一圈疤痕便是当年自己头颅被砍下时的印证
“只要为了向杀害我女儿的人报仇,让我的灵魂坠入炼狱承受任何煎熬都无所谓,那时的我没能好好保护她,所以在遇见你后我不自觉的会把你当做我的女儿来看待....”
泰斯顿了顿,说话之间似乎也有了些许哭腔
“唉...我知道这仅仅是我的自我满足,但为了你,任何事我都会做,呵呵,虽然到最后还是没能亲自保护你,就跟当年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害一样,最后一副窝囊的样子而死”
泰斯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但随即认真地看向贝雷斯卡的眼睛
“在这里的我们都是最低等的吸血鬼,一些是天生的,一些则与我一样是被诅咒而转化来的,但我想说的是不论我们是何原因成为的吸血鬼,缘分让我们彼此在黑狼相遇,在这样的大家庭里生活共事,所以我相信在此所有的黑狼同伴们都是与我同样的心境来追随着你,即便我们死了,其余还活着的黑狼们也会继承我们的愿望和遗志,用他们自己的方式保护和支持着你,所以别让咱们的其他同伴担心了,好吗?”
泰斯的身体开始越来越虚幻,越来越透明,与此同时,这个白色空间也越来越亮
“呵呵,时间快要到了吗?原来我也有这么啰嗦的时候啊,真不符合我的风格”
泰斯温柔地将贝雷斯卡放在地上,单膝跪地,双臂环抱着面前的女孩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抱着你了.....再会了...…我们永远的至宝和希望”
周围所有的战士们也全部朝向她,在越来越耀眼的白光之中,所有人整齐地向她行了他们一生中最后一个军礼....
“……泰斯……大家.....”
一阵恍惚,贝雷斯卡再次从柔软又温暖的床上醒了过来,而身上似乎还残留着被怀抱时的触感。
她抱着身体,回忆着他们每个人的笑容,每个人的话,她要永远牢牢地记着他们每一个人,让他们永远活在自己心里
【……是啊,我不能让剩下的同伴担心了,我的家人,我的朋友,还有那些信任着我的黑狼们,既然是我自己选择了这条路,而他们也愿意无悔追随于我,那我就必须有所觉悟!】
在战斗了几十年的时间里,此时的她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目标,为了活着的同伴,也为了死去的同伴能瞑目,她要亲手结束这场人类和血族的永无止境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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