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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同过去的自己告别

13.同过去的自己告别

自从那一天起,往后每天阿勒托在村外的树林里数蚂蚁的时候,艾丽叶总会在某个时间点来找他。

最不擅长应付的人天天来找自己,这让阿勒托多少感到有些不习惯。

自己不想和这群人扯上关系。

自己本来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此时非得让自己的生活中多留一个人的位置,这让阿勒托一时半会还无法适应。

但出于对少女这份关心的尊重,阿勒托也没办法说让她麻利点滚开,最多只是用生硬一点的语气赶人而已。

伸手不打笑脸人,可能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

每一天,艾丽叶都会在这里和阿勒托聊天,聊的无非就是一些家常便饭或者生活趣事。

这明明是相当无聊的东西,对于阿勒托本人来说也没什么好处。

但是,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这无聊又无意义地对话确实为那时的的阿勒托的生活带来了一丝精彩和期待。

而终于有一天,可能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吧,艾丽叶指了指从树叶间隙投射下的阴影里走过的蚂蚁,问了问看上去心无旁骛的阿勒托:“为什么阿勒托要去天天数这些蚂蚁呢?明明感觉它们都没有什么变化,看起来难道不无聊吗?”

“无聊......吗?我不这么认为。”阿勒托放下手中的“工作”,转身面向了眼前的少女,“蚂蚁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他们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学习、生活。那和我们的区别又在哪里?”

说着,阿勒托像是累了似的,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

“我们看着它们忙忙碌碌,像是普通人一样在世界上勉强生存,一刻也不停的奔走在路上,最后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就消失在视野的某一侧的尽头。而我们,作为观察它们行动的“神”,观察它们操劳奔波、过来又过去的一天,又何尝不是在看着我们平时的自己呢?出于这个想法,我才会每天都看着它们。”

现在的阿勒托看到这一幕,心里不免有些感触。

(最开始的时候,我的梦想是成为勇者一样的人,不甘心于这样平凡而无趣的生活。不想在无聊而没有意义的情况下成为群居的蚂蚁。)

现在想来,当时的阿勒托算是小孩子中觉悟比较早的一个了。

当时的那个年龄,在大部分人都还处于一腔热血凭借着自己看过的童话就想成为勇者的思想时期,似乎童话故事里的那些东西只要自己想要就会变成真的的时期。

阿勒托很小的时候就不再做这种美梦,毕竟他很清楚,世界不是和想象的一样那么美好,美好的每一天也并非靠着祈祷就能获得。所以,那时候的阿勒托.伊兹利亚想要一条脱离寻常的路,想要成为勇者那样的人。走遍整个世界,去接触自己不了解的事情,去成为拥有选择权利的人,而不是成为只能被迫选择的人。

“如果和群居的蚁群建立了深刻的联系,那么自己最终也会变成蚁群中的一员。”

所以,他不想接近这些村民,因为如果和他们在一起久了,就无法再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对未来怀抱无限激情了吧。所谓的同化就是如此,在惰性的环境下,绝大部分人都会随之变的惰性。

所以,这大概就是阿勒托从不接近村子里的他人,但却不完全拒绝艾丽叶主动上前搭话的行为。

“是吗,原来如此啊。”可能认为阿勒托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艾丽叶不禁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做出了反驳,“可是我们终归不同啊,人类的复杂性,并不是用蚂蚁的关系能够概括的。”

“怎么说?”对少女的反驳感到一丝好奇,于是阿勒托下意识地问出了这句话。

“人类啊,为什么能够察觉到这个世界不是由单纯的好坏组成的呢?”像是在回忆起什么,阿勒托第一次从艾丽叶的脸上看出类似“失落”的神色,这也是唯一一次,从少女的脸上看出这种神色。

随后,艾丽叶讲了一个故事:

—————“两只蝴蝶徘徊花丛,互相嬉戏打闹。”

“它们相似,它们共生,它们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存在。”

“一只蝴蝶想要在只属于自己的世界中快乐,而另一只蝴蝶想要自由的在世界的每一处花丛中起舞。”

“但是这只是一个愿望,它们是不会轻易分开的,因为它们是一体的,它们在一起的时候才是世界上最快乐的日子。”

“但是突然有一天,一只蝴蝶飞到了一位漂亮的公主手里,公主看见自己手上的蝴蝶很是奇特,于是想要把它带回家。”

“公主命令佣人把蝴蝶抓了起来,放在了无比精致美丽,但永远也无法回到大自然的世界中。”

“它虽然获得了梦想的城堡,但却无法再见到另一只蝴蝶。”

“另一只蝴蝶因为找不到那只被抓走的蝴蝶,于是在世界的各个花丛徘徊,就是希望能够找到那一只蝴蝶。”

“从春天到秋华,从夏日到冬季。它飞到了世界的每一个地方,但是就是找不到属于自己的蝴蝶。”

“它说道:我的半身啊,你在哪?我寻找不到你了,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另一只蝴蝶在精致的城堡中人供养到死亡为止,而它在大自然中自由飞舞。”

“它们获得了自己以前确实想要的东西。”

“但是直到它们死去,都未能见到曾经属于自己的另一半。”

“这是,伊戈索寓言的一部分吗?”似乎也听过这个故事,在艾丽叶讲完这个故事后,他不由得问了出来。

“嗯,是的。”艾丽叶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对于它们来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我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确信,那就是,在这个故事中,好与坏并不是绝对对立的,幸福和痛苦也并非是两条平行线。”

“所以你才说,人类和蚂蚁不同...”

阿勒托理解了,蚂蚁只是在做着眼前的事情,并不会去考虑这件事的本质。

但人类不一样,人类会产生复杂的思考,会产生矛盾的思考。

————“所以我小时候不就是单纯的中二病吗!?”

现在的阿勒托看着以前自己说过的话,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能够教训过去的自己,现在的他可能确实因为爆棚的羞耻心就冲上去了吧。

什么叫做“和蚁群同居者终归会泯然于蚁群啊”。

哪有和别人打好关系就会被他人惰化的情况...阿勒托算是理解了,理教给自己的名为中二病的词汇,确实能用在以前的自己身上。

这不仅是单纯的中二病了,还是典型的没有朋友加非得死倔的典范。

现在看来,这也确实是人类的复杂思考。

小时候的自己完全被长大的自己嫌弃了,这简直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事情。

不过听了艾丽叶的故事,幼年的阿勒托的观念也确实有所改变。

他看着在自己眼前的少女那温柔依旧的微笑,如同至高神为自己派遣而来的启示一般,是那么的纯洁善良。

“我走了。”

幼年的阿勒托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似乎要去哪里的样子。

“欸?不继续数了吗?”

似乎是对突然起身的阿勒托感到惊讶,艾丽叶看着比自己稍微高一点的这个棕发少年,不禁问出了声。

“没有这个必要了,因为我已经找到比数蚂蚁更好的答案了。”

棕发少年第一次露出微笑。

回忆到现在戛然而止。

之后就像是走马灯般快速而过,阿勒托在这个民风淳朴的村庄里成长,性格也从以前的中二少年变成了现在的老实青年。

说实话阿勒托自己看着这玩意儿都不敢相信那是以前的自己。

毕竟和现在的差别太大了,简直就像是一个演员演出的两部风格截然不同的作品。

虽然对自己以前的经历还很清楚,但是和自己印象中的过去差别还是有点大,一时间让阿勒托有些无语。

这片空间,随着名为“过去”影片的播完,变成一片白色。

而在这片白色的空间中,有着声音传了过来。

“阿勒托.伊兹利亚,你现在已经满足了吗?难道你就这么认命了吗?”

似乎是在质问着阿勒托为何选择“归于蚁群”这条道路,那声音就像是小时候的他一样,在不断质问着自己如今的选择。

“嗯,其实说实话,我也没有太过满足。”阿勒托像是对过去的自己感到无奈,哪怕是听到了本不该听到的声音,此时也一点没有害怕的感觉。

随即他话锋一转,阿勒托回答道:“但是啊,我早就很知道,对于‘想要成为能够自由选择的人’这个愿望来说,和‘他人建立深刻的联系’这件事并不是在完全正确和完全错误这条平行线上的。”

“我想要成为什么人,和我想要守护他人这件事并不冲突。倒不如说,如果能够成为强大的人,也许我就能和更多的人建立联系,去守护更多的人了吧。”阿勒托说到这里还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如果所谓的成为‘勇者’非得要我孤身一人的话,那我还是宁愿当个普通人好了。毕竟,我可是一个人耐不住寂寞的类型啊。”

棕发青年觉悟了,人自打出生以来,就要与他人建立密切的联系。

阿勒托以前想要逃避的,不过只是那个弱小而无力的剪影罢了,和他想要成为什么人,其实根本没有冲突。

“我想要成为剑士这个愿望,也即将实现了。”

从几个月前,突然出现在圣者结界边界的那个黑发青年。

那个名为终夜理的,作为他的师父、他的知己、他的挚友出现的那个人。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月,但阿勒托明白,自己如今的成长全是因为理的出现才发生的。

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还是一个只会使用蛮力的村民。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阿勒托希望勇者是他的原因。

如果是他的话,那么他应该能守护更多的人吧。

大概就是出于这种想法,所以当那块奇怪的石头说自己是勇者的时候,才会感到相当诧异。

比起自己实现以前‘成为勇者’的愿望来说,阿勒托更希望自己的朋友能够成为勇者。

“既然这样,那我还有什么奢求呢?难得的友人,尽职的老师,温柔的青梅竹马,自己身边的那些‘亲人们’都在自己身边。这样的我,早就没有什么需要了。啊...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理能够实现他的愿望,毕竟看他有些烦恼的样子,我也想帮他一把。”

阿勒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毫不犹豫地说了他心底最真实的话语。

对他人的祝福超越了自己的私欲。

对他人的希望超越了自己的愿望。

这就是现在的阿勒托.伊兹利亚。

(声音消失了,以前自己的执念消失了。)

阿勒托没有再听见刚刚的声音,似乎小时候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执念,也随着刚刚吐露的心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自己从未见过,但却无比熟悉的男人的身影。

那是————现在的阿勒托。

随后,世界开始闪耀着白色和金色的光芒。

————————【于此宣告,阿勒托.伊兹利亚,在此成为这个时代的四勇者之一】

伴随着话音的落下,阿勒托被白光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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