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正在品尝着自己很久以前最喜欢的威努酒,曾经总是来买醉的他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这个酒,因为这个酒虽然味道香醇却不容易让人醉。直到最近他不再执着于麻醉自己,逐渐走出颓废,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让自己振作起来。
“雷恩先生,好久不见。”
是因为眼前这个美的不可思议的小姑娘吗?
说实话,雷恩不觉得自己是好色之徒,他之前确实喜欢在这里调戏各位美人,但从来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还因此被人称作是有色心没色胆的老头。
其实他只是厌恶和畏惧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孤独和空虚罢了,他想要人陪伴自己,却又觉得自己不配;想要追随妻女而去,却又无法下定决心。
内心深处,复仇之火还未熄灭,雷恩在等待着,苟活着。
颓废的生活对他而言就像是惩罚一样,惩罚着这个曾经无所不能,却没有能力拯救女儿的这个自己。很多人试图给他帮助,但都无法令他逃离这心灵的深渊。
那么,这个名为帝雅茉缇丝的少女是有何特别之处,能让自己从那惩罚之中脱身?
老实说,自己这俩年每次来这里的目的,确实是为了来见她。
她很年轻,很美,虽然很想一笔带过,但还是无法否认,哪怕自己见过很多以美貌著称的精灵族,这个少女依然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女孩。不过除了美貌与才艺,她是个很普通的少女。她一直在这个小镇生活,成长,从未离开过这里,在这个极乐小屋做一名美人,甚至获得了“第一美人”的头衔,但除此之外,她没什么特别的,与自己的关系也没有到更深的程度。
她不是什么特别的人,没有道理她会是令我振作起来的原因,雷恩想着。
“现在想见你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帝雅。”
“哼哼,除了雷恩先生,其他人可是想见都见不到呢。”
少女略带俏皮地回应了一句,不太符合她平时的言行。她好像只有在雷恩面前时会这样,像小女孩一般撒着娇。
很怀念,很熟悉。
就像艾兰一样。
原来如此,她的身上有艾兰的影子。
最终拯救了我的,依然是那最亲爱的女儿。
眼前的少女,不过是个替代品。
想到这里,雷恩突然感受到强烈的自我厌恶,不知为何,他想要与帝雅聊天,看到的却是女儿艾兰的脸。他不得不低下头,望向酒杯,深红色的威努酒上倒映着的,却是那名为“贝希摩斯”的魔兽的面孔。
雷恩强忍着内心泛起的一阵阵恶心,捂住了嘴。
“雷恩先生,您还好吗?”
眼前的少女亲切的问候,更令雷恩动摇。
“对不起啊,帝雅,我大概是喝多了,今天我先回去了。”
“那我送您……”
“不用了!”
雷恩说完,仿佛是逃跑一般地,踉踉跄跄地离去了。
帝雅注视着离去的老人,再看向桌上仅有一瓶的威努酒,一瓶威努酒就能喝多?
每晚都会前往雷恩梦境的帝雅,知道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三年来,帝雅每晚都会在雷恩的梦境中,与他的心魔——那只梦魇贝希摩斯战斗。虽然总是无法战胜,但帝雅觉得自己渐渐能够掌握到胜机了。她有预感,自己很快就可以战胜梦魇贝希摩斯,治好雷恩的心病。
就当作是学费了。
帝雅内心如此想着,实际上却是为了掩饰真实的感情。她想治好雷恩,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这三年梦中的相处,她确实将雷恩看做了父亲。
“再等等我吧,雷恩先生。”
帝雅回到后台,左右看看,似乎没什么其它工作需要自己帮忙的,正打算行使自己可以提早下班的特权,老板安斯特找到了她,一脸不好意思地用那不知道是哪地方口音的通用语跟帝雅商量。
“那个,帝雅啊,有一位客人,指名你去陪陪他。”
帝雅面露古怪,安斯特已经很久没有让自己去陪客了,不是没有指名,而是都被安斯特回绝了。帝雅是不大愿意随便陪客的,安斯特也是仰赖着这棵摇钱树,很多事都依着她,毕竟帝雅就算不接受指名,也能吸引大量客人来极乐小屋消费,所以一般帝雅有啥要求安斯特能满足都会满足,而且指名帝雅的客人也确实太多了,真要让她去陪客帝雅会忙不过来的。
看安斯特的表情,八成情况特殊。
“怎么了?是谁指名我?”
“呃,是斯托克家族的少爷。”
“唔……”
就连帝雅也一时震惊,她听说过斯托克家族,帕特里亚公国的贵族之一,现任家主是斯托克子爵。爵位虽然不算很高,但是好歹也是贵族,不是平民可以招惹的存在,难怪安斯特无法拒绝。
不过斯托克家族的少爷为何会出现在维纳塔镇这种乡下地方,他们家的领地虽说是帕特里亚公国的贵族里离维纳塔镇最近的一个,但也算是有点距离。
“斯托克家族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少爷?”
“嘿嘿,还不是因为帝雅你现在太出名了,那位少爷正是青春年少,听到了你的传闻特意跑到我们这个小镇上来。他还挺有诚意的,听说这里每周日有你的限定演出,特意叫人提前俩月来预订,不整贵族特权,给的钱也不少呵呵嘿。”
“但你还是答应他要我去陪客,这不算特权?”
“你还好意思说特权呐,这里就你不接受指名。再说我能咋办嘛,他是贵族唉,我咋个拒绝?”
“我只陪我愿意陪的客人,这不是我们当初说好的吗?”
“你放心好了,这个少爷看上去彬彬有礼的,不是啥坏人。”
“不是这个问题……”帝雅扶额。
这些年来,帝雅魅惑四方,也不是单纯为了招蜂引蝶,帝雅是能利用到的东西全都会利用上的人。从雷恩开始,她一直有在利用自己的美貌,去建立一个关系网,她不接受指名,所以她可以去陪那些能对自己产生帮助的人。
帝雅一直没有放弃自己的目的,她暗中申请了冒险者资格,积攒金钱,获取一些图书馆里得不到的情报等等,诸如此类,做了许多准备。现在她还有一周成人,决定自己未来的时刻不远了。
但是,帝雅没想到的是自己的人气似乎有些过头了,居然会吸引来贵族。贵族是凡人族社会的权力者,在他们面前自己可无法平等的进行交流,自然也很难将事情引导至对自己有益的局面。
不过看到安斯特一脸困扰,想想这个老板这些年也算是非常照顾自己和自己的两位养母,看在他的面子上,就去见见这个贵族吧。
也许不一定是坏事,帝雅如此安慰着自己。
安斯特带帝雅来到极乐小屋二层的一个包厢门前就走了,帝雅略微犹豫了一下,正打算敲门,门却已经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位有着深棕发色,样貌英俊,约20岁左右的青年,面带急切,他身后有一位随从,看得出本来是随从打算来开门的,却被主子抢了先。
帝雅本来打算敲门而举起的右手悬在半空,像猫爪一样,索性摊开手掌,改成打招呼的手势,然后歪一歪头,微笑着向面前的青年问候道:
“您好,我是帝雅茉缇丝。”
面前的青年见到门前的帝雅之后就移不开目光了,呆了半晌,突然郑重其事地握住了帝雅的柔荑。
“帝雅茉缇丝小姐,你好,我是阿尔泰斯·斯托克,请你嫁给我!”
*****
深夜,帝雅回到家中自己的房间,头疼地坐在了自己的床上。
那个名为阿尔泰斯的贵族,对她来说真是个大麻烦。看得出他是个有良好家教的人,但是在帝雅面前完全乱了方寸,尽管有他的随从在旁提醒,依然做出了很多不合身份的举动。
帝雅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当面求婚,贵族的求婚可是非同小可,有政治因素在里面的。
结婚,而且还是这么一个有点不着调的男性,帝雅怎么可能会同意,但也不敢驳了贵族的面子,今晚只能委婉地表达了拒绝,也不知道他听明白没有,感觉这位少爷可能是那种不听人说话的类型。还好帝雅还没有成年,这个求婚做不得数,不过再过一周可就说不准了。
但愿阿尔泰斯不是个强硬的贵族,不要影响到自己的计划就好,帝雅想着。
之后的相处一直充斥着无营养的交流,帝雅只好把这位贵族灌醉,才终于得以脱身。
洗漱一番,帝雅躺在了床上,打算跟往常一样前去雷恩的梦境,结果意外地发现,雷恩并没有在自己的房间。
帝雅的灵体找了许久,终于在雷恩的庄园后院找到了他。那里有两座墓碑,想也知道应该是雷恩的妻子与女儿的墓碑。
雷恩坐在墓碑前,一动不动,帝雅打算靠近,雷恩却好似感知到了她一样,猛地回头。帝雅吓了一跳,但雷恩却似乎并没有看见她,想来也是,自己现在可是灵体啊。
“你不应该离开这里。”
雷恩继续看向妻女的墓碑,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虽然看上去是对他女儿艾兰说的,但帝雅却莫名觉得,这话也是在对自己说。
雷恩再也没有说话,一动不动,帝雅知道今晚应该是没有机会去挑战他的梦魇了,只好挥手告别——尽管知道雷恩应该看不见。
帝雅内心并没有因雷恩的话而动摇,事实上前几天自己与两位养母表达了想要离开这座小镇的意愿,虽然雅茉尔妈妈很支持自己,但莉瓦提妈妈却非常反对的样子。帝雅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但是帝雅的决心比任何人想的都要强烈。
再加上今晚阿尔泰斯那档子事,本来打算再过几个月才离去的帝雅,决定提前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就在自己16岁生日的那一天。
自由,就是帝雅打算送自己的成人礼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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