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天之后，广康。
在经济发达的广康，豪华的酒楼随处可见，但要说到最有名的一家，还得是落在河边的康河楼。康河楼共有五层，是河边最高的建筑物，吴德与艾莉谢尔就住在康河楼三楼的天字号房里，一切费用由广康商会报销——因为康河楼的背后其正是广康商会。本来两人还可以选风景最好的，靠近河边的那一间，但是为了更方便观察街市，两人还是选择了靠着街市的一间。
时值正午，吴德和艾莉谢尔要了一桌酒菜，让店小二送到房间里。正好窗户旁有一张方桌，两人就靠窗而坐。之前刚刚在广康城里逛过，艾莉谢尔穿了一身大荣特色的襦裙，上襦是淡蓝色的纯色，裙子则是深蓝色点缀上粉色的海棠花，和粉色头发的艾莉谢尔非常的相衬。
“得嘞，两位的酒菜来了！”店小二敲了敲开着的门，见两人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就热情地走进房间，把酒菜端到窗边的桌上“齐了，两位慢用，有事吩咐。”
[好的，谢谢。]艾莉谢尔向店小二点了点头，店小二便快速地离开了房间，艾莉谢尔随后把筷子拿在手里，但眼睛一直看着窗外[嗯……是不是也太热闹了些？]
艾莉谢尔所说的，正是与康河楼隔街相对的康庄茶行，这家茶行也是广康商会旗下的店铺。现在这家只有两层的茶行上，从楼顶的飞檐垂下了数不清的红色条幅，门口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真是比那个什么青楼还要热闹。]艾莉谢尔随口一说，让吴德差点把茶吐出来，不过还好艾莉谢尔并没有发现，她的注意力都在哪些红色的条幅上。[文凤古玩贺康庄茶行新售凤景玉净小瓶茶……向阳客栈贺康庄茶行新售凤景玉净小瓶茶……柳礼布庄贺康庄茶行新售凤景玉净小瓶茶……建平商铺、高恭典当……怎么这么多人来贺，他们都闲的是吗？]
“你哪能这么说，这就是造势而已。让别人看了之后觉得，哦，这家店这么厉害吗，凤景小瓶茶一定很牛吧，之类的。”
吴德拿起酒壶为艾莉谢尔斟酒，这壶酒是最近开始流行的桃花酿，粉色的酒体有些浑浊，但这不妨碍它的味道清甜可口。
[你的意思是都是假的？那些个……呃，送来祝贺条幅的各种什么店铺都是编出来的？]
“那肯定不至于。”吴德为自己也倒上酒“就是说，那些店铺都是广康商会旗下的，自己人给自己捧场罢了。”
[啧……真是无奸不商。]
听了吴德所说的真相，艾莉谢尔直摇头。
“咱们有一说一，来贺的店铺都是真的，卖的东西也是真的，这都无可厚非吧。” 吴德全然不当回事，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再说了无奸不商原来可不是个贬义词，是无尖不商，尖锐的尖，指的是商人们卖东西总要多给客人一点，这样生意才能长久。”
[随便你们怎么说。]艾莉谢尔托着腮看向窗外[我就是觉得你们做的太过火了，从昨天进了城，我就看见到处都有人举着大灯笼挂着红布条，到处都是什么玉净小瓶，广康凤景，还有什么……几位大师炒茶来着？]
“八位，八位炒茶大师亲手炒制。”
[闭嘴。]
吴德刚回答了艾莉谢尔的问题，就被艾莉谢尔呵斥，只得点头称是。
“哎你……行行行。”
[你看看，我是说，到处都是这样。我就没有看不到这个玉净小瓶的时候，你看看！]
艾莉谢尔指向客栈房间里用来摆设的花瓶，那个花瓶上都挂了一张竖着的红纸片，上面写着“广康凤景
玉净小瓶 茶中之尊”十二个字。
“也不是到处都是，只是广康商会所及之处都有一些宣传罢了，广而告之嘛。”吴德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来，走到艾莉谢尔指的那个花瓶旁，扯掉了纸片“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做的这么浩大，我想象中不是这样的。”
[还有那个，你看。]艾莉谢尔指向窗子对面康庄茶行大门口挂着的对联木牌，[他们今天把对联都换了，写的是……清春润雨独玉净，明前茶绿尽小瓶，谁写的这是。]
“我啊。”
[呵，你那自傲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明明写的一般。]艾莉谢尔嫌弃地眯起了眼睛[矫揉造作，就是为了宣传。]
“本来就是。”吴德点了点头“我本来的计划就是让这种铺天盖地的宣传营销在消费者的脑子里扎根，让他们一想到茶叶就忘不掉我的玉净小瓶。不止广康，现在不少有广康商会分会的城市都应该在这么做。”
[可是这真的让人很烦。]艾莉谢尔摇头道[这只会让我对你的小瓶茶感到反感。]
“你会反感因为你并不是小瓶茶的消费群体。”吴德笑着用指甲敲了敲酒杯“你猜猜，小瓶茶卖到多少钱？”
[唔，我想想……]艾莉谢尔低头算了起来[收购价是50两……炒成干茶大概是……三百五十两一斤吧，卖的话，我会定价到五百两一斤，大概是艾熔金币200枚，福路德尔金币100枚左右，嗯，已经是天价了。]
“还没到天花板呢。”吴德坏笑起来“我卖的不是小瓶茶么，就是用小瓶分茶，一瓶不过二钱茶叶，一盒小瓶茶拢共八瓶，也就是一盒小瓶茶一共就一两半的茶叶而已。而这价格嘛……”
[是多少？]
“二百两银子。”
[二百两！！！这……]艾莉谢尔用手指在桌子上写着算式[那……大概是一千三百两一斤，合艾熔金币600枚，福路德尔金币300枚！我……的天……]
“怎么样，我们是不是赚炸了？”吴德相当骄傲地问艾莉谢尔，他本来想听艾莉谢尔问到底能赚多少钱。但是艾莉谢尔却一脸愁容地摇了摇头，于是问起她来“怎么了这是？”
[……我觉得凤景茶不值这个价钱，一斤凤景茶的话，我觉得连一百两都不值。]艾莉谢尔叹了一口气[我记得在凤景村里的时候，他们村民也喝茶，就是用大杯子，一大把茶叶撒进去，开水加上，盖上盖子闷。又苦又涩，真的，我当时问村长夫人为什么大家会这么喝茶，她说村民们也不懂，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茶叶会卖的这么好。我当时就觉得，所谓的凤景茶，就是不知道是谁给炒作起来的。结果你现在又炒一遍，你做回锅肉呢。]
艾莉谢尔说完，就趴在桌子上，不在动弹了。吴德听了艾莉谢尔的话，也叹了一口气。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么做，是一种类似骗人的行为？”吴德看着艾莉谢尔的眼睛“我这么跟你说吧，其实小瓶茶，根本就不是用来的喝的。”
[可是，茶不就是用来喝的吗？]
艾莉谢尔抬起头来。
“不一定，我问你，你辛辛苦苦在村里干活买茶叶，我们费尽心思搞营销，是为了让大家都喝上凤景茶吗？”吴德指着艾莉谢尔“想清楚再回答。”
[嗯……不是吧]艾莉谢尔理了理头发[做生意，是为了赚钱吧。]
“那我们的茶叶能赚到钱，不就得了。”
[可是就像你说的，把一个不值这么多钱的东西卖到这么贵，我就是觉得有欺诈的嫌疑。]
“我还没说完，这其实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生意。”吴德继续说“小瓶茶价格这么高，真正想喝茶的人，是不会买小瓶茶的。”
[那谁会来当这个冤大头啊？]
“并不是冤大头，小瓶茶的主要作用，是作为礼品，在达官贵人之间流通，它就像是……一种人情往来的实体化体现。”
[可是这东西就算是送礼也不实用啊，这么贵，一共也喝不了几次……]
“那些收到小瓶茶的人不一定会喝。”吴德解释道“这个东西会像货币一样，需要的时候会拿来再转送给别人，最终直到有人消费掉或者放坏掉。但是用来人情往来的作用就已经实现了。”
[……所以就通过铺天盖地的宣传，给那些要送礼的人脑子里植入小瓶茶的概念。]艾莉谢尔端着下巴思考起来[我理解了一点，但感觉好像还差点什么。]
“没错，我这么想起来很简单，实践起来会有些难。”吴德点了点头“所以我和一个老朋友做了点合作。我在瑜德做包装的时候，碰上了一个叫万理的老熟人，他在做的，就是用各种假的名人字画，让一些人用来行贿。”
[行贿？假字画……怎么做的？]
“是这样，如果我要给你行贿一千枚福路德尔金币，我就去万理那儿，给他一千枚金币和一些手续费，然后我就拿走一副假字画，和你见面之后把字画卖给你，多少钱都行。”
[然后呢……]
“等你需要现金的时候，就可以拿着从我这里买的假字画到万理那里去卖，就能卖到一千枚金币了。”
[啊……这样啊，确实……]艾莉谢尔想了想[好像是耶，这样如果被人查到，也可以说是自己慧眼如炬，赚的投资钱，是吧。]
“没错，万理就是做这行的。”
[呵，投资是很重要，可是这种投资可太假了。]艾莉谢尔冷笑道[而且这和我们卖小瓶茶有什么关系呢？]
“是这样的，在小瓶茶中，有一批小瓶茶上面有特制的编号，如果有人想通过万理经营的那种方式来行贿，就可以买我们特制的小瓶茶。”吴德认真的解释着“受贿的人拿到茶叶之后可以把茶叶喝了，需要现金的时候只要拿着小瓶到万理那里就可以换成现金了。”
[嗯……]
“与此同时，受贿的人在品尝这些茶叶的时候，极大概率也是用来招待客人的——因为我们大力的宣传，大家都会知道小瓶茶。而被招待的客人也会意识到，哦，原来小瓶茶真的受这些官员欢迎，我也可以买一些小瓶茶来送。这样，就会在他们的圈子里形成小瓶茶的流行。”
[……这么一说，倒也是非常合理。]艾莉谢尔撇了撇嘴[可是与此同时又不可理喻。算了，你先告诉我，能赚多少钱？]
“是这样，虽然现在宣传的铺天盖地，但是从第一批带编号的小瓶茶流入各路官员家里，还需要时间，所以小瓶茶还不会到卖的最火的时候。”吴德说道“但是考虑到未来小瓶茶的效益，已经未来凤景茶的持续买卖，还有小瓶茶成熟后可以脱离凤景茶这几点来看，商会直接分给了我们第一批小瓶茶预计销售额的一成。”
[那是……多少啊？]
“一万八千五百七十一两银子。”吴德的嘴歪了起来“我让商会直接按市场比例，换成八千七百零五枚艾熔金币，存在了你斯提尔银行的户头上。”
[八……八千！我的天！差不多四千多枚福路德尔金币……那都可以连本带利把钱还给我爸妈了！]艾莉谢尔坐直了身子，然后向后瘫倒在椅子上[啊，我突然感到一身轻松……什么凤景茶，营销，都已经不重要了。]
“对吧。”吴德乐的合不拢嘴“等我们到了新甜城和布明思通主席汇合，到时候就可以在斯提尔银行考虑还钱的事了，连本带利大概是……福路德尔金币一千三百枚不到。”
[……啊！]听了吴德的话，艾莉谢尔立刻又从椅背上直起腰来[啊，我都忘了，还有糖厂的事没做……啊！好烦！我好想休息！为什么！为什么我过的这么累！我现在明明有好多钱了！]
“为了挣更多的钱。”吴德笑了笑，站起身来去摸艾莉谢尔的头“这样吧，我们在广康多住几天，休息够了再去斯提尔，反正在这里住也不要钱。”
[我同意，我双手双脚同意。]
艾莉谢尔高举起双手，同时还想把脚也伸出来，但是她的小腿骨正碰在桌子上，痛的艾莉谢尔叫唤起来。
“哈哈，别那么激动。”吴德笑着抽出两双筷子，递给艾莉谢尔一双“来，女爵爷，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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