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法不看吧，怎么了吗？”
我背对着一之濑故作从容地拍下衬衫的灰尘然后起身，语气平淡到连我自己都诧异。
不过，更让我诧异的还是心中莫名升起的愧疚感。
别的女人真好看。
下次还看。
实际上我并不认为这么回答有什么不妥，我和一之濑又不是真正的恋人。
“不——没怎么。”
话音还未落，一之濑轻轻地把目光移开，看向自己的侧边。好像努力不让我这边看到一样。可是，透过她的侧脸，看到有光泽的黑发的另一边，那个表情和语气分明是在闹别扭。
我的女朋友好像生气了。
但我并不知道怎么哄她。
低声下气的讨好乞求与牲畜无异，剩下的便只有甜言蜜语和讲道理两个选项。
和生气女人讲道理等于对牛弹琴，遇到不利的论点她们会抛开事实不谈，有利于自己的论点又会将其无限放大。这是经验之谈。
甜言蜜语就更遥远了，因为恋爱经验是zero所以完全不会在这方面说俏皮话，
“一之濑？”
我轻声呼唤她的名字。
“....哼嗯。”
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听见她轻微的呼吸声。
“衣服，很好看。”
感觉自己像是给顾客理完头发的理发师，不管怎样都要在事后恭维顾客几句。
就是这种程度的死板。
....不，理发师都会变着花样夸顾客的发型好看，我却连这点都做不到。
“真的？”
一之濑抬起头来，刚好与我对上的视线，而她没有说话，只是有些笨笨地笑着，带着期待，以及丝丝的不知所措。
“真的。”
“真的？”
“真的！”
......
两个人白痴似的复读着同一个词。太过于投入以至于忘了思考那些对现状而言更有建设性的问题。
“喂...都说了是真的很好看啊。”
不小心变成奇怪的语调了。
像是半抱怨的口气，我正视着一之濑的双眼说道。
....真可怕。
不知不觉间被逼得毫无余裕。
“唔.....”
她配合我的语调回答，让我觉得有点羞耻。
一之濑一言不发背对着我再次走向试衣间，掀开门帘之前，转过头来，脖子渗出了一点汗水。
在感受到一阵吞了吞口水的气息后，虽然有些生硬，但几秒后她露出了笑容。
“这次，就原谅秋君好了。”
这是一个如暴风雨过后的彩虹般亮眼的微笑。
受到那幅光景吸引，感觉意识随时都会消散而去。
当我意识到这点时，一之濑已经钻进了试衣间里。
......无法释怀，有种彷佛漏看了某种东西的空洞感。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无论我思考多久，都找不出这种突兀感的真面目。
也许，我自己就是突兀感本身。
————
现在时间十三点十分整。
而我还在和这个怒点奇怪的女友逛街，令人感叹。
回去就写日记把这天记下来吧：
“5月27日，和一之濑去逛商场，人群很讨厌，但是有一之濑在，但是还是很讨厌。”
“一之濑最好了！”
啊不，这句还是算了。立场好像不知不觉间搞错了？
其实我现在觉得人群更讨厌了，其原因很大一部分来自于我现在还没吃午饭。
东京人都这么闲吗？都已经下午一点了，目所能及的餐饮店里还都排着老长的队。
大体上人讨厌队伍的理由都是觉得浪费时间，或者厌恶闲的无聊的感觉。
实际上并非如此，我真正讨厌的是不遵守秩序的人，此情此景应当说是插队的人。
若是当面指责，自己的行为便会被称作道德绑架，尽管这么说的人自己也在道德绑架呐。
若是忍气吞声，便会出现“哎呀，这么多人都在插队，我这么老实是不是吃亏了？”这样的想法，这种思维在无形中传播着，直到队伍完全散乱。
在无秩序的人群中，不守规则不知礼节之徒太多了，看见他们和靠近他们都难以忍受。
还好正在排队的这家拉面店人不是很多。
总算进入店内，稍稍用力甩开一之濑从排队开始就抓住我衬衫底部的手。
在点单的机器上选了猪骨面，买完之后依旧拿着钱包，回头看向一之濑。
“你要哪个？”
一之濑半张着嘴不出声，我确信那是没有回答，因为不管人群有多嘈杂我都不会听漏一之濑的声音。
小步走到机器前，右手在机器的操作面板寻找图标，左手又悄悄攀上了我的衬衫。
这到底是故意的还是自然的举动啊？
————
由于煮面的时间很短，拉面很快送来了。
一之濑拿起一次性筷子，双手合十。
““我开动了””
首先是汤，覆在表面的油膜如白瓷一般光滑，能看出富含乳脂。加入的大蒜掩盖住了猪骨的膻气，木耳和葱也以令人食指大动的口感锦上添花。
没错，猪骨才是最棒的，油脂才能算是美味，不知不觉间身心都被浓厚的汤汁俘获了。
除了拉面以外什么都不用想，把一切都抛之脑后，如此才称得上对拉面的尊敬。
不对！我绝对是不小心忘掉了什么！
我四处张望着，发现一之濑微微向另一边侧着身子，用有些怪异的眼神看着我。
当某件事物无法用自身思考进行基础认知，我们便将其称之为“怪异”。
“秋君....”
听到了轻声细语的声音，一之濑已经抬起了头，看着我这边。
“怎么了?”
“不，没怎么。”
带着有些愣住的微笑看了看我，眼神却闪烁着不知名的苦涩。
女人说“没怎么”的时候肯定是有事，这句话的意思深究一下就是“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开口的话是没法传达的，心中要有这个清醒的认知，这样一来就不会抱有错误的期待。
既然对方本人都说不出口， 那么我就算报以这么平淡的回应也无从指责。
女人的心思和数学题一样复杂，二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女人会说谎，数学不会，毕竟数学不会就是不会。
还是继续吃面吧。
汤汁已经完全泡开，与面条坚硬的口感相辅相成，吃起来既不觉得汤汁太腻也不会觉得面条太硬。
.....好吃。
心中流露着朴素的感想，然后自顾自地吸面，砸着嘴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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