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漫长的海岸线。
海鸥在天空中徘徊着，发出阵阵鸣叫声。
一个穿着黑色小皮鞋的小女孩，踩在碎石组成的石滩上。她低着头，小心翼翼不要踩到地上的螃蟹和贻贝。
呜——
苏米听见了一声来自海上的奇异声音。
远处的一只鲸鱼喷出了巨大的水柱，海鸥们围着鲸鱼，在空中打着转。
……
当苏米到达海滨的这座城市时，人们都在兴奋地宣告此事。
“鲸鱼，时隔多年鲸鱼又回来了！”
“上一次看见鲸鱼是什么时候？”
“我记得已经是二十年前了！”
“真是太美了，简直就是大自然最绝妙的造物。”
人们赞美着，人们奔走相告着，报童手里的报纸被抢购一空。
“亲爱的市民们，这是我们城市最大的成就。时隔二十年，鲸鱼再一次来到了我们的城市！而且还是在如此近的海岸！希望诸位市民可以借此机会，好好宣传一下我们城市的形象，为城市奋斗不息，鞠躬尽瘁！”
城主也借着这个机会，在城市的广播中兴奋地喊道。
不就是来了一头鲸鱼嘛。苏米在心里吐槽道。
在乡村，在无数海岛附近，在许许多多的地方，苏米不止一次见过成群结队的鲸鱼。
时隔二十年才来一条鲸鱼，你们应该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吧。
“小妹妹，要尝尝刚出炉的薄饼吗？”路边的一个摊主打断了苏米的思路。
苏米看见他正在将浆糊状的薄饼摊成鲸鱼的形状。
这么快就发现商机了吗？
摊主似乎看出了苏米的心思，他笑了起来。
“小妹妹，趁这个机会，我们把薄饼做成这个形状会卖得更好。”
“嗯，我知道。”苏米回答道。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摊主叹了口气。“你看那边，我不做自然也会有人这么做的——追求时髦是每个人的天性。”
苏米顺着他指去的方向，她看见有人正在将鲸鱼造型的牌子立在地上，有人正在将揉好的面团捏成鲸鱼的造型，有人正在将普通的水晶球取下，放上新的鲸鱼造型的水晶。
“不如说，追求商机都是你们的天性吧。”苏米也叹了口气。
“我们也没做错什么，不是吗？”摊主笑了起来。“鲸鱼造型的薄饼，要来一块吗？”
“也不错。”苏米拿出了两个银币放在了台子上。
“多谢惠顾。”
苏米一边咬着手中的薄饼，一边走到海滨的道路上。
这座道路上站满了人，几乎人手一个望远镜，望着远处的大海。
“望远镜！全新的望远镜！一个金币一个呀！”报童也不卖报纸了，他们在人群中来回穿梭，推销着手中的望远镜。
太贵了吧。苏米心想。
常规的望远镜一般只卖三个银币到八个银币，一个金币实在是有些贵得离谱。
“小姑娘，你有骑飞天扫帚来吗？”突然在她的身后，某个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没有哦。”苏米摇了摇头。
“这样啊…”那人有些失望的走开了。他在苏米的身后继续叫卖着。
“这边不能停车，也不能停魔毯和飞天扫帚啊…要停的话，你们去我开设的停车场哦。”
苏米看见了他手上的牌子——“合法停车，停魔毯，停飞天扫帚，一个小时五个银币。”
好贵！苏米再一次在心里吐槽道。
铅灰色的大海上风平浪静，只有海鸥在人群的上空盘旋，趁机寻找机会，抢走人们手中的食物。
“妈妈，我的薯条——”
“混蛋！我的牛肉干！还回来！”
海鸥们在天上发出嘎嘎的声音，仿佛在嘲笑着不会飞翔的人们。
“鲸鱼呢？怎么还不探头？”
“不知道啊…到底跑哪里去了？”
人群中也有人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苏米受不了嘈杂而密集的人群，她离开了熙熙攘攘的海滨道路。
“我说你…”苏米又被人叫住了。
“怎么了吗？”
“请问，你是魔女吗？”问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是的。”苏米回答道。
“我叫汉娜，是这座城市唯一一家报纸的记者。”
“你好，我不太愿意接受采访呢。”
“没关系。”汉娜愣了一下，但她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如果您不愿意接受采访的话，可否帮我们一个忙呢？”
“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忙。”
“有闲情逸致来看鲸鱼的人，怎么会忙呢？”
“一定要我把话说得那么直接吗？”苏米有些不满了。“我的意思就是，我不想跟你们扯上关系，听明白了吗？”
“我们希望你能帮的忙不是什么大事。”汉娜越来越窘迫了。“这是我们上级给的任务，我们必须要完成啊……”
“你们上级要你们完成，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希望你能帮我们近距离拍几张鲸鱼的照片！麻烦你了！”汉娜双手合十。“我们需要一些新闻报道的素材…可是，可是我们报社没有会骑飞天扫帚的人…”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能这么冷漠！”旁边的一个男人对苏米喊道。随后他又对指了指苏米，教育起了自己的孩子。
“看见那个姐姐没有？以后千万别学她。”
你最好这辈子都别学我。
“小妹妹…我给你钱，我以委托的名义拜托你好不好？”那个叫汉娜的女记者终于服软了，她轻声说道。
“十个金币。”苏米伸出了手。
“太贵了吧！”
“这条海滨道路上什么东西不贵呢？”苏米笑了起来。“追求商机是每个商人的天性。”
“那好，好，我去和上级请示一下。”汉娜连忙说道。
“记得跟你的上级说，要先给钱。”
苏米坐在一家咖啡店里，欣赏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群。
“小姑娘，请问你要喝点什么？”
“一杯花茶，外面那个女人买单。”苏米指了指外面正在联系上级的汉娜。
“好的。”
终于在两个小时以后，汉娜得到了上级的许可。
收下十个金币的苏米，拿出飞天扫帚准备起飞。
“哎，这里不许起飞！这里已经不允许任何交通工具驶入了！”一名卫兵跑过来，吹着警哨对苏米和汉娜喊道。
“你好，我们是有许可证的。”汉娜亮出了记者证。
“那也不行！你等我汇报一下上级。”卫兵对汉娜这样说道。
“小姑娘，你怎么又回来了？”
“再点一杯花茶，还是那个女人买单。”
“好的。”
终于在过了两个小时以后，卫兵得到上级的指示，允许他们起飞了。
苏米骑着飞天扫帚，汉娜则被吊在飞天扫帚底下的筐里，他们朝着远处缓缓飞去。
“凭什么他们搞特殊！凭什么他们可以起飞！”
“他们拿到了执照的…”
“那也不行！我要去投诉你们！”
底下的民众和卫兵大声争吵着。
“你为什么不买两人座的飞天扫帚呢？”汉娜在筐里蜷成一团，她感觉很不舒服。
“就是为了避免像你这样的人来搭顺风车。”苏米冷冷地说道。
汉娜自知没趣，她只好闭上了嘴。
飞天扫帚飞在茫茫大海上，汉娜一刻都不敢放松，她手握着相机，眼睛紧盯着海面，生怕错过鲸鱼的画面。
“放轻松一点。”苏米开口了。“要是真的看不到鲸鱼，那就改天再来嘛。”“那可不行，我们作为唯一一家报社，我们必须掌握最新的新闻。”
“你们是唯一一家报社，什么时候报道不是最新的新闻呢？”
“不是这个意思吧。”汉娜挠了挠头。
“反正不会有人跟你们抢新闻热点的。”苏米笑了笑。
“你是不知道啊。”汉娜叹了口气。“想要拍一次鲸鱼有多麻烦…我们要向主编提出申请，然后主编再向管理海洋的官员，管理交通的官员，管理应急救援的官员申报。就算都申报过了，也会出现刚才那样，卫兵向自己上级汇报的情况。”
“真是麻烦啊。”苏米吐槽道。
“没办法，大家都害怕程序出问题，也害怕担责任。”汉娜摇了摇头。“只要自己的每一次都做到了程序无误，就算犯了错也不会算到你的头上。”
“即使这个程序无比复杂？”
“是的。”汉娜叹了口气。“谁也没办法改变，谁也不想去改变——毕竟不想担责任是每个人的本性，不对吗？”
“说的也是呢。”
远处的海面喷出了一道水花。
“快看！那个是不是鲸鱼！”
“好像是的。”
“麻烦你了，飞快一点！”
收钱办事。苏米点了点头，她加快了速度。
从正上方看鲸鱼，真是绝妙的体验。
青蓝色的身体，隐藏在深蓝色的大海里。巨大而神秘的身影令有的人恐惧，也令有的人心情舒畅。
苏米大概就是后者。
汉娜打开了摄像机录制着鲸鱼的姿态，她手中的相机快门也不曾停下。巨大的鲸鱼在海水里翻滚着，鸣叫着，声音仿佛来自远古的呼唤。
“真是太美了。”汉娜小声呢喃。
“是的。”苏米回答道。
“真是太感谢你了，苏米小姐。”在看完所有的胶片以后，报社的主编点了点头，对两人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那么就麻烦你们继续去拍一点鲸鱼在晚上的镜头吧，也许我们会用得到。”
“欸？”汉娜和苏米都愣了一下。
“没办法呀，临时加班。”主编挠了挠头。“你也知道的，报社规矩。”
“可是…可是我今晚要回家，我父母还生着病……”
“你不是小孩子了，汉娜。”主编收起了笑容。“要学会不要依赖自己的父母了。”
“可是…可是我爸妈他们…”
“没什么好说的，要不你就现在离职。反正这个城市只有我们一家报社，你看看你没工作了去哪里干活。”
“……是。”
“这样才对嘛。”主编把相机塞到了汉娜手里。
“晚上拍的清楚吗？”走出报社，苏米忍不住问了一句汉娜。
“不可能拍的清楚的，但这是规章制度。”汉娜苦笑了一声。“只要主编叫我们加班，我们就要无偿给主编加班。”
“那你不如去海岸边，随便拍几张黑乎乎的照片就好了。”苏米吐槽道。
“我就是这么想的。”汉娜深深朝着苏米鞠了一躬。“谢谢你，今天真的辛苦你了。”
嘛，加班倒是不需要层层上报呢。苏米心想。
大概只有不符合他们利益的事情，才需要层层上报。那些符合他们利益的事情，根本就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
说到底，这些规则还是给制定规则的人带来便利呀。
第二天清晨，苏米决定离开这个城市了。
毕竟这真是一座无聊到极点的城市。
它没有任何文化建筑，只有一间间看起来无比崭新的房子，还有毫无设计感的一个个街道。
天气很不错，但是这个城市实在是没什么意思。苏米在日记里这样写道。
让我推荐的话，我不会推荐来这里旅行的。
苏米在出境前，还听到了几名官员争论的声音。
“喂，这些鲸鱼应该是交给你们管的吧？”
“胡说！这些鲸鱼明明是归你们管的！”
“我去请示一下上级，到底是归谁办吧！”
“不用请示了，就是他们负责的！明明是保护环境的官员，却整天只知道请示汇报，你们除了这个还会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不请示汇报，万一追起责任来，那不就都是我的责任了吗！”
天空中的海鸥嘎嘎叫着，声音像是在嘲笑着什么。
苏米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谁来保护近海的鲸鱼呢？
嘛，反正不是他们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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