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露娜利安的地方法律里,住在公园是不合法的。
但是这个法律从未被严格遵守过,毕竟有些流浪汉没有更好的选择。
一张报纸,一张长椅,只要没有雨雪天气,就能度过一夜。
“今天可真开心!”一名流浪汉醉醺醺地走进了公园。新年夜的烟火从天空中升起,照亮了公园原本昏暗的小径。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一瓶酒,喝得酩酊大醉,晃晃悠悠地找到一张长椅,准备在上面过上一夜。
嘭!一颗烟花灿烂了夜空,流浪汉注意到自己往常睡觉的长椅上,躺着一个人。
“喂,喂,兄弟,这是我的地方。”流浪汉推了推那个人。
那人一动不动,似乎睡得很死。
嘭!又是一颗烟花升上了天空。
“我说了这里是我的地方!”流浪汉用力把这人推下了长椅。
在烟花的照耀下,流浪汉看清了椅子上淋淋的鲜血。
……
新年夜的第二天,露娜利安的卫兵们就忙了起来。
昨晚一名流浪汉通报,在城市西郊的公园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死者名叫兰德克纳,四十多岁,曾因为骚扰女性而进过监狱,有山贼和黑社会背景。对于这样一个人的死去,卫兵们可以理解,也十分痛苦——他的人际关系太复杂了,如果把想要他命的人一个个筛查过去,估计到明年也破不了案。
仅有的线索,就是他被切掉的左手,以及被挖去的双眼。
死者在死前似乎遭受过虐待,而且公园并非第一案发现场。
“想排除他的社会关系,就是找一个熟悉他的人。”卫兵队长在案情分析会上说道。“虽然不想用这个笨办法,但也只能一个个调查了。”
底下的人纷纷发出了崩溃的声音。
“队长,我倒是有一个建议。”一位年轻的卫兵说道。“他是不是犯过事?”
“对啊,怎么了?”
“那我想,有一个人应该是最了解他的。”
“你的意思是说,抓过他的卫兵?”
“你觉得呢?”卫兵问道。
“可是,抓他的卫兵叫汉尼斯,已经退休了。”旁边的一位卫兵插嘴道。
“你们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卫兵队长问道。
卫兵们摇了摇头。
“不过,我觉得有一个一定知道他在哪里。”
年轻的卫兵坐在苏米面前,他穿着休闲的衣服,向服务员要了一杯柠檬水。
如果不是他亮出证件,苏米绝对不相信眼前这个瘦弱年轻的家伙居然是卫兵。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苏米把一颗方糖扔进红茶里,搅拌着茶水。
“你好,我叫艾斯塔,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人。”年轻的卫兵说道。
“我一直以为找人是卫兵的长处。”
“同事把责任甩给了我,我也没办法呀。”艾斯塔苦笑着说道。“他们认为我和汉尼斯大叔关系是最好的,就把找人的任务交给了我。”
“汉尼斯大叔?”
“嗯,一位已经退休的卫兵。”艾斯塔说道。“事实上,我能成为卫兵,跟他也有关系。”
“原来是这样。”苏米点了点头。
“别看我这样,我以前可是个问题少年。”艾斯塔指了指自己,笑了起来。“打架,逃学,闹事,被抓进哨所好几次,每次都是汉尼斯大叔抓的我。”
“你居然还跟他成为了朋友。”苏米吐槽道。
“他和我说,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好人。”艾斯塔说道。“只要从现在开始。”
“我不是很赞成。”苏米摇了摇头。“仅仅是不犯错就能成为好人,成本未免也太低了一点。”
“不过我现在确实成为了一名卫兵。”艾斯塔露出了笑容。“他是改变了我一生的恩人。”
苏米拿出寻人罗盘,银色的指针再次飞上了天空。
汉尼斯住在露娜利安附近的一个小镇上,这里靠近海岸,适合养老。
看到艾斯塔,汉尼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来了?”
“汉尼斯大叔,好久不见!”艾斯塔就像见到了老朋友一般拍了拍汉尼斯的肩膀。“你搬家了也不和大家说一声,害得我找的好辛苦啊。”
拜托,全程都是我在找好不好。苏米在心里吐槽道。
“你们都太热情了。”汉尼斯开着玩笑。“我要是跟你们说了,你们还不得都跑过来帮忙?”
“那也是应该的啊,大叔。”
“如果你们要寒暄的话,那我就先走了。”苏米说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别急,魔女小姐。”艾斯塔说道。“你难道对最近发生的那一起杀人案没什么兴趣吗?”
“没有。”苏米摇了摇头。“而且,向普通民众透露案情,不是一个卫兵会做的事情吧?”
“杀人案?”汉尼斯愣住了。“怎么回事?”
“你还记得兰德克纳吗,汉尼斯大叔?”
“记得。他好像是因为骚扰女性被我抓过。”
“记性真不错啊。”苏米插嘴道。
“那是,我记得我抓过的每一个犯罪者的罪行。”汉尼斯有些骄傲。
“你也进来听听吧,魔女小姐。”艾斯塔说道。“我相信凭借你的智慧,我们能更快找到真凶的。”
“协助调查案件的话要加钱哦。”
“好好好,加钱就是了。”
汉尼斯的屋子并不大,似乎也只有他一个人居住。他为苏米和艾斯塔端来了两杯热茶,随后坐在了他们对面的椅子上。
“所以,年轻的卫兵,你想问我些什么?”
“大叔,你抓过他,我们觉得你比较了解他。”艾斯塔说道。“你知道兰德克纳会被什么人杀掉吗?”
“这个…”汉尼斯也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想杀他的人恐怕能从王都排到露娜利安了,你们也没有头绪吗?”
艾斯塔点了点头。
“兰德克纳的两个罪名是骚扰女性和贩卖违禁药品。”汉尼斯说道。“我觉得有可能是某个买他药品的瘾君子吧。”
“范围可以再小一点吗?”艾斯塔问道。
“既然在公园杀人,那应该是露娜利安的流浪汉。去调查一下流浪汉的话,绝对可以发现一些线索。”
“明白了。”艾斯塔坚定的说道。
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啊。苏米心想。
苏米注意到汉尼斯的眼睛朝旁边瞥了一下。
那面墙上挂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和他年幼的女儿。
“这是什么?”苏米指了指照片。
“哦,这是我年轻的时候。”汉尼斯笑了笑。“怎么样,我很帅吧?”
“那个小女孩是谁?”
“那是我的女儿。”汉尼斯的笑容消失了。
“别问了,别问了。”艾斯塔顶了顶苏米,小声说道。
“那我们就先走了,汉尼斯大叔。”艾斯塔说道。“请您多保重。”
“好,好,你们也尽快把案子破了。”汉尼斯说道。
“汉尼斯的女儿发生什么事了吗?”直到走出房子,苏米才忍不住问道。
“你们魔女的情商都这么低吗?”艾斯塔吐槽道。“汉尼斯大叔没有和女儿住在一起,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啊。”
“我只能想到出嫁。”
“汉尼斯大叔的女儿,在一次工地事故中去世了。”艾斯塔小声说道。“谁也没想到那块钢板会松动,会恰好砸在她的头上。”
“那还真是不幸。”
“汉尼斯大叔从那以后就再也无心工作,他主动申请了退休,大概是因为愧疚自己没有保护好女儿吧。”
“这种意外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如果他那天去接了自己女儿放学,也许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艾斯塔叹了口气。“但是那天汉尼斯大叔有任务——小姑娘去世的时候只有十六岁。”
“原来是这样。”苏米点了点头。
“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艾斯塔鞠了一躬。“委托金我会在之后结算的。”
“多谢惠顾。”苏米笑了笑。“但我觉得事情可没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
“没什么。”苏米摇了摇头。
“我会继续帮你调查的。”
一个男人被苏米逼到了墙角。
嘛,如果是调查的话,还是调查他们比较有效呢。
苏米对暴徒没什么经验,在她的印象里,这些人唯一听得懂的语言是暴力。
在闯进他们的楼房里胡闹了一番后,黑社会组织的老大被苏米逼到了墙角。
“魔女小姐,我们…我们哪里得罪您了?”不愧是见过风浪的老大,居然还没被吓尿裤子。
“我想了解点事情。”苏米用魔杖指着黑社会组织的老大。
“想了解事情可以…您何必把我的兄弟打成这样呢?”老大哭笑不得。
“你认识兰德克纳吗?”
“认识…他还欠我们五十个金币呢!”老大连连点头。“魔女小姐,他也欠你钱了?”
“他怎么欠的钱?”苏米问道。
“我量他也还不起。”老大叹了口气。“这小子是个赌鬼,平时都没什么钱,一有钱就拿钱去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也只敢躲债主,一介懦夫罢了。”
“赌博?”苏米愣了一下。“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怎么会没听说过呢?”老大也有点惊讶。“我以为每个认识他的家伙都知道。”
又是一个男人被苏米逼到了一台老虎机的角落。
“魔魔魔魔女小姐…”这个地下赌场的老板明显就没那么大的胆子了,他被吓得湿了裤子,在米黄色的裤子上留下了棕色的痕迹。
“你认识兰德克纳吗?”苏米问道。
“认识…他还欠我一百个金币…”赌场老板都快哭出来了。“你是不是他派来杀我的…”
“他死了。”
赌场老板眼睛都瞪圆了。
“不是我杀的!我哪有胆子杀人!绝对不是我!”
“没说是你杀的,我问你几个问题。”苏米把魔杖顶在赌场老板的脑门上。“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的话,你怎么敢放他进来赌博的?”
“他还是有点钱的。”赌场老板摇了摇头。“跟很多人印象不一样,他其实是有工作的。”
“有工作?”
“对,他在工地上,负责安装钢板。”
苏米愣住了。
“你确定吗?”
“我确定!对了,魔女小姐,他是怎么死的?”赌场老板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兰德克纳啊,我可太熟悉这家伙了。”工地上的包工头猛吸了一口烟。“这小子装的钢板不严实,把一个小姑娘给砸死了。”
“然后他就离职了吗?”苏米问道。
“哦,那倒没有。不过他已经旷工好几天了。”包工头说道。“这家伙听说还犯过事,看来是真的不靠谱啊。”
“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苏米把一张照片递给包工头。
“这家伙!”包工头烟都被吓掉了。“你不会是他请来要赔偿款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
“他一分钱也没要,只是把兰德克纳告上了法庭。”包工头说道。“我以为他反悔了。”
“告上法庭的理由是?”
“那个叫什么来着,故意杀人。”
“结果并没有判下来?”
“法官认为证据不足。”包工头挠了挠头。“毕竟这确实是意外,不是吗?”
“也是呢。”
……
汉尼斯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艾斯塔的样子。
那家伙就是个小流氓,他打烂了一个面包店的窗户,仅仅因为老板对他态度不好。
这种惹是生非的小鬼,卫兵哨所自然没人对他有好脸色。
他自己也不可能对卫兵有好脸色。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汉尼斯问道。
“知道。”低着头的艾斯塔回答道。
汉尼斯知道他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错了。
“老板同意原谅你了。”汉尼斯笑了笑。“你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用不完的精力,我也是这个年纪过来的,我懂。”
艾斯塔并没有回答。
“但我觉得,我需要给你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汉尼斯说道。
“这是我们卫兵存在的意义。”
艾斯塔抬起了头,汉尼斯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芒。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汉尼斯的思绪。
汉尼斯打开门,一个黑发蓝眼的小魔女站在门口。
“你是那天那个…”
“是的,打扰了。”苏米露出了一个客气的笑容。
“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有些事情还是有点在意。”
“是小孩子的侦探游戏吗?”汉尼斯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你愿意协助艾斯塔进行调查,真是太好了。”
苏米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汉尼斯为她端来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
“有什么事吗?”汉尼斯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苏米说道。“其实我可以理解你,汉尼斯先生。”
“理解我什么?”
“几乎可以确认兰德克纳杀了你的女儿,但是没有决定性的证据。”苏米翘起了腿。“毕竟所有人都认为那是意外,不是吗?”
汉尼斯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你在怀疑我?”
“本来我不想怀疑你。”苏米叹了口气。“一个能记得每个犯罪者罪行的卫兵,怎么会不记得兰德克纳是个赌徒这件事呢?”
“再给你看看这个吧。”苏米拿出了一张报纸,用手指向了其中一条新闻。
那是一条关于查处地下赌场的新闻,犯罪者中赫然有兰德克纳的名字。
“我特意去问了一下,这个案子是你经手的。”苏米看着汉尼斯的眼睛。“你为什么会不记得这起案件呢?”
“我也老了啊。”汉尼斯叹了口气。“看来我的记忆力确实不行了。”
“大概是这样吧。”苏米点了点头。“不过从赌场老板那里,我才得知了兰德克纳和你女儿的死有关系。”
“那又怎么样?”
“这说明你有杀人的动机。”
“你有证据吗?”汉尼斯露出了老卫兵才会有的残酷眼神。
“暂时还没有。”在用同样的眼神回敬了他以后,苏米缓和的说道。“就像你女儿的死一样,找不到非常关键的证据。”
汉尼斯的眼神也缓和了下来。
“但是法医的尸检显示,兰德克纳死于两天前,这么短的时间是不可能处理得干净证据的吧?”苏米再次露出了冰冷的眼神。“如果真不是你杀的话,不妨让我看看你的地下室?”
汉尼斯看着苏米的眼睛,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卫兵不会赌可能性的。”
他停下了笑容。
“但是,你赌赢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苏米轻声问道。
“法律无法惩罚他,那就由我杀了他。”汉尼斯看着墙上的照片。“直到我女儿死去的那天以前,我一直以为卫兵的正义就是法律。”
“他在死前求饶了很多次,希望我能原谅他。”
“骚扰女性那次,我原谅了他。赌博那次,我原谅了他。贩卖药物那次,我原谅了他。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原谅他。”
“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该去杀人。”苏米看着汉尼斯。“虽然我没有资格这么说。”
“带我去卫兵哨所吧。”汉尼斯看着苏米,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我杀了他,是属于我这个卫兵的正义;判我死刑,是还法律一个正义。”
“艾斯塔会很难过吧。”苏米轻声说道。
“嗯,替我向他问好。”
……
卫兵们在汉尼斯的家里搜到了几把匕首,一把菜刀,都沾满了已经干涸的鲜血。
地下室的椅子上也满是血迹,墙上还有喷溅出来的一道道血花。
关于这个案子的后续,苏米没有再去了解。
据说艾斯塔也想要辞职,不过被他的上司回绝了。
汉尼斯最后被判了什么刑罚,无人知晓。
不过每年春天,汉尼斯的女儿墓前都会放着一束鲜花。
就连守墓人,也不知道是谁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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