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哦，兰齐默。”霍克轻轻拍醒了在飞天扫帚上打盹的座山雕。
“我知道，我在闭目养神。”兰齐默闷声回答道。
霍克笑了笑，看向了远处那座滨海的小城。
“姓名？”
“霍克。”
“入境原因？”
“旅游。”
“这只鸟是你的宠物吗？”
“是的。”
“不要让它吃我们广场的鸽子。”
“没问题。”
在经过例行的检查以后，霍克走进了这座城市。
“听说这是一座人们享受着高福利的城市呢。”霍克自言自语道。“如果真的是这么幸福的城市，那么定居在这里也不错。”
“你对幸福的定义还真是朴素。”兰齐默扑扇着翅膀。“我可受不了寒冷。”
“等等，你要去哪？”
“抓点鸽子。不让我吃广场上的鸽子，并没有说不让我吃钟楼上的鸽子。”兰齐默略带嘲讽地看着身后的入境处。“他没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
“你还真是擅长诡辩啊。”霍克看着兰齐默飞走，无奈地摇了摇头。
苏米是在后一天到达的这座城市。
“听说这个城市里有非常好吃的曲奇。”苏米是这样对入境处的官员说的。
入境处的女官员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引得周围一阵注意。
“啊，不好意思。”女官员对周围道着歉。
我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地方吗？苏米心里吐槽道。
这座颇为有历史的城市，街道看起来十分的古老，两边的房子也充满了旧时代的风情。苏米走走停停，拿着入境时派发的小册子仔细研究着。
“曲奇店，曲奇店在哪里...”苏米有些看不懂小册子上的地图。
“你好，请问你知道...”苏米叫住了一个路人。
“我不知道...”路人有些惶恐地跑开了。
“欸，不是当地人吗。”苏米自言自语道。
“你好，请问...”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你好...”
“对不起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怎么回事？苏米站在街道中间挠着头，心里满是疑惑。
“你好，请问需要帮助吗？”一个卫兵站在苏米身后。“和家人走散了吗，小朋友？”
“我只是个旅行者而已。”苏米回过头来。“我想知道这家曲奇店在哪里。”
“啊，这是我们城市最著名的曲奇店。”卫兵说道。“来，请跟我走。”
“请问...”跟在卫兵的后面，苏米轻声问道。
“这座城市的人们，是不是有些太冷漠了？”
“嗯...大概是你以前去过的城市都太热情了吧。”卫兵说道。“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恐惧与他人有太亲密的关系。”
“这样啊。”苏米点了点头。
两个人之间，再次陷入了一种尴尬的沉默。
没办法呢。苏米心想。如果不是因为工作，这个卫兵恐怕都不愿意跟我说话吧。
霍克在旅店里填好了留居申请，他准备交到这座城市的人口管理局。
来人口管理局办事的人并不少，但并不嘈杂。人们沉默地排着队，里面的官员看了一眼办事的人们提供的资料，摆摆手就是退回，点点头就是可以走了。如果不是必须口述的问题，人们都尽可能不说话。
终于轮到了霍克。
“麻烦你了。”霍克把文件递了上去，马上就收获了官员恶狠狠的瞪眼。
啊对，这里要尽量不开口才行。霍克闭上了嘴，心里默默想道。
官员点点头，示意霍克可以走了。
“谢...”霍克刚准备脱口而出，立即意识到了事情不对，连忙闭上了嘴。
那个官员苦笑着看了一眼霍克，挥挥手让他走了。霍克走出了人口管理局，一股香味飘了过来。
“好香。”霍克轻声说道。
街边的曲奇店传来了美味的黄油香味，人们排着队买着曲奇饼干。
但令霍克有些惊讶的是，人们之间都隔着可以挤进去三四个人的空隙。
“为什么要这样排队？”霍克很想这么问，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放弃了。
入乡随俗，入乡随俗。霍克在心里默念道。
这时，他在队伍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苏米转过身来，对他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这孩子适应得也太快了，霍克抽搐着嘴角吐槽道。
“所以，你想在这座城市定居吗？”苏米和霍克在街边随便找了个咖啡店，坐下来聊起了天。
“嗯，我刚刚提交了申请。”霍克说道。“这座城市据说福利很好，看病上学都是免费的。”
“这样呀。”苏米咬了一口曲奇。“如果是我的话，曲奇可能会是我定居在这里的理由。”
“哈哈哈，不愧是你。”霍克轻声笑了起来。“不过，这还真是一座冷漠的城市呢。”
“冷漠吗，小伙子。”咖啡店店主把一份咖啡端了上来。“我在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和你是一样的想法呢。”
“嗯？”霍克抬起头来。“你也是移居这里的人？”
“嗯，我和你们之前一样，也是个旅行者。”店主笑着说道。“这座城市还有一个别的称号，你们知道吗？”
“别的称号？”
“自杀之城。”店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们这片大陆上，自杀率最高的城市。”
“你在开玩笑吧？”
“不，我没有开玩笑。”店主拉开凳子坐在了苏米和霍克旁边。“你们可要想好了，是不是真的要定居在这里。”
“不，我没有这个打算。”苏米摆了摆手。
“这座城市为什么叫做自杀之城？”霍克连忙问道。“难道说，高福利的背后又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不，没有什么阴谋。”店主用手托着下巴。“即使我现在把这家店关掉，每个月也能领取十五个金币过活。这里的官员十分清廉，他们根本就不会贪污这些钱。”
“但是，年轻人。”店主问道。“如果你是我，关掉咖啡店以后，你会去做什么呢？”
霍克愣了一下。
“大概，我会重新踏上旅途吧。”
“所以我们城市走出了不少旅行者。”店主说道。“那些被福利吸引而来的旅行者，也会在某一天重新踏上旅途。”
“人们不会因为喝不到你的咖啡而抱怨吗？”苏米问道。“如果我楼下常去的咖啡店关了，我心里肯定不舒服的。”
“这里不会有人抱怨我关掉咖啡店这件事，人们的冷漠其实都是对他人的尊重。”店主笑着说道。“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但同样也不能干涉他人的生活，这就是我们这座城市对自由的理解。”
“原来是这样。”苏米点了点头。
“但是，这种自由带来的，却是人们的孤独。”店主指了指窗外。“人们有了无限的自由，也有了富裕的生活，但没有人告诉我们，该如何与他人相处，我们的人生意义究竟是什么。我开了这家咖啡店，就是防止有一天我也变成那样。”
苏米看向窗外。即使是白天，也有不少坐在酒馆和咖啡店的人们，无所事事地看着天空，消磨着时间。和其他城市三五成群坐在一起闲聊的人们不同，这里的人们都是形单影只的，看上去无比孤独。
“即使是大家看上去都很孤独？”
“嗯，即使是看上去都很孤独，大家也不能打扰彼此，这就是我们城市。”
“为了你们所说的自由吗？”
“嗯，为了这座城市的自由。”
“其实大家都很想聊天吧。”苏米说道。“总感觉他们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自由呢。”
“小妹妹，你...”店主有些惊讶。“这些话在这里说说就好了，千万别跟其他人讲。”
“我知道的啦。”苏米点了点头。“再给我加一点热水，谢谢。”
走出咖啡店，沿着滨海道路散步。霍克看着眼前阴沉沉的天空，和铅灰色的大海。
“反悔了吗？”苏米笑了起来。“你并不像会装作孤独的人呢。”
“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旅行者并不恐惧孤独。”苏米搓了搓手。“只有一直在寻找一个故乡的旅行者，才是恐惧孤独的。”
“你不害怕孤独吗？”霍克问道。“你还真是个怪人。”
“嗯...也不能说不害怕吧。”
“怎么样，你决定下来要在这座城市生活了吗，霍克。”兰齐默突然从空中出现，俯冲下来，落在了滨海道路的栏杆上。
“我决定了，再去寻找别的城市吧。”霍克抱起了兰齐默。“这个城市太冷漠了，不适合我这种热情的人生活。”
“啧，我还想着这里有不少海鸥和鱼，以后可以不缺吃的了呢。”兰齐默嘲笑着说道。“你这样挑三拣四的，永远都找不到适合定居的城市哦。”
“没关系。”霍克说道。“那就一直找下去。”
送走了霍克，苏米又在这座城市生活了三天。
豪华旅店里见不到服务员，每天的三餐都由一个像飞毯一样的桌布飞进来送给苏米。偌大的温泉也没有多少人，即使有人也和苏米隔着很远的距离。买东西不需要讲话，只需要沉默着把钱放在柜台上就可以了。
不会有奇怪的人找苏米搭话，也没有小偷和窃贼——他们同样恐惧与他人亲密的接触。
当然，在这三天，苏米也看到了一些卫兵抬着一个黑色的袋子从某户人家中走出来，而周围的人家仅仅是在那栋房子的门口献上一朵鲜花，没有人议论究竟发生了什么。很快，那栋房子就被拍卖了出去，住进了新的住户。
只有在报纸上，苏米才看到了一个短短的消息——某个人在家里用魔杖自尽了。
没有人议论这条新闻，大家似乎都对此习以为常。
“你说自杀吗？”咖啡店店主说道。“在这个城市，自杀也是一个人的自由，我们当然不会去议论他——议论的人会被当作这个城市的怪人。”
“议论的自由难道不是自由了吗？”苏米问道。
“但是在议论过后，别人也有把你当成怪人的自由。”店主洗干净了咖啡杯。“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自由付出代价罢了。”
“这样。”
离开城市，苏米在路边看到了一个路人。
“小妹妹，你是前面那个城市的居民吗？”那男人问道。
“我不是。”苏米摇了摇头。
“那你觉得，那座城市是不是就像地狱一样？”男人问道。
“我倒是没什么感觉。”苏米从他身边走过。“大概是我习惯了吧。”
“我是那座城市的居民，今天刚刚踏上旅途的旅行者。”男人追了上来。“我受够了那样压抑的环境！明明每个人都很富裕，每个人却都无比冷漠。嘴上说着自由，却剥夺了其他人说话的自由。”
“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呢？”苏米没有停下脚步。
“所以，我要出去旅行，我受够了孤独了！”那个男人说道。
“有些难以置信，这个城市居然还真的有害怕孤独的人呢。”苏米说道。“不过这样真的好吗？旅行可是很孤独的哦。”
那男人久久愣在了原地。
苏米没有再理睬他。
总有人妄想逃离现状，就能得到幸福。
但是幸福和自由，都是相对而言的。
如果仅仅满足于当下的幸福和自由，恐怕才是真正的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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