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求永生,这是所有魔法和炼金术的最终目的。
人们总是恐惧着死亡,害怕死亡会夺走自己原有的一切。
害怕死亡,会让自己再也看不见未来。
人们总是想活下去。
永远永远的活下去。
……
“他不行了。”医生叹了口气。
“中毒太深,准备后事吧。”
屋里的家属哭成一团,床上干瘦的男人艰难的张着嘴,用力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金…金蝉蜕…”
男人用尽全力说道。纤维化的肺部让他连呼吸都十分艰难,这已经是他能说出的所有字了。
“快,快拿金蝉蜕来。”男人的妻子擦了擦眼泪,对旁边的人说道。
家属们连忙拿来一个落满灰的小盒子,把男人的儿子也牵到了床边。
“再看爸爸一眼吧。”妻子流着泪对儿子说道。
小男孩哭泣着,他看着床上艰难呼吸的父亲。
爸爸伸出手来,回光返照般奋力挤出了几个单词。
“拉…拉住。”
小男孩伸出手,拉住了父亲那饱经沧桑的手。
父亲笑了起来,似乎这样能让他忘记一切痛苦。
一个金色的蝉蜕被轻轻放在了男人的额头上。
“你放心的去吧。”妻子低声说道。
……
夏日的群山像是某个画家打翻了绿色颜料一般,目之所及,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
墨绿,深绿,浅绿,淡绿。蕨类,苔藓,乔木,灌木。一切的一切都是绿的那么纯粹,连一丝其他的颜色都不复存在。
苏米蹲在山涧溪流旁洗脸。溪水里有一种琉璃般的小鱼,阳光一照,透明的鱼身透出了一丝彩色的光晕。
苏米眼疾手快,拿出玻璃瓶抓住了两只,她端详着在玻璃瓶里游动的小鱼,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居然是没见过的家伙。”
不过转念一想,也很正常呢。
在这种人迹罕至的深山里,每年都会发现数十种新的神奇生物。这种琉璃小鱼,大概也是一种全新的神奇生物吧。
苏米把装着溪水和小鱼的玻璃瓶塞进了匣子里,她准备把这种新发现的神奇生物送去魔法联盟的动物管理中心。
就在苏米准备着信件的时候,她看见旁边的冬青树上有一个小小的蝉。
一般来说不会有蝉呆在冬青树上,更何况这个蝉的颜色实在是太吸引人了。蝉身是亮闪闪的金色,仿佛金子做的一般。
苏米拿出捕虫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嘿!”苏米一下子就扣住了那金色的蝉。
“什么嘛,只是蝉蜕而已。”苏米捏起这个蝉时,有些失望地说道。
苏米捏了捏蝉蜕,她发现这个蝉蜕无比坚硬,和那些一捏就散的蝉蜕完全不一样。
“难道是什么新品种的蝉吗?”苏米喃喃自语。
“啊…旅行者?”苏米听见了旁边一个小男孩的声音。
苏米转过头去,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男孩,他正光着脚踩在溪水里,有些惊讶的看着苏米。
“嗯,是的哦。”苏米点了点头。“你是这附近的村民吗?”
“那…那个…”小男孩指着苏米手里的蝉蜕。“你可以把这个东西给我吗?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我倒是可以免费给你啦。”苏米看了看手里金色的蝉蜕。“不过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你说。”小男孩有些兴奋。
“你知道这是什么蝉的蝉蜕吗?你跟我买它拿来做什么?”
“明明是两个问题。”
“你不回答就算了。”
“我回答我回答!”小男孩明显着急了。“我们管这种蝉叫金松蝉,它们数量很稀少,只会住在冬青树上。据说拿这种蝉蜕煮药可以治病。”
原来是魔药素材啊。苏米心想。
东方大陆的魔法师确实会拿蝉蜕入药,想想也是很合理的事情。
“给你。”
苏米把金色的蝉蜕扔给了小男孩,小男孩小心翼翼地接住,生怕它掉进水里被冲走。
“真是太感谢你了。”小男孩笑了起来。“如果不介意的话,你愿不愿意来我们村子呢?毕竟在山里露营是很危险的。”
“不麻烦你们的话,那真是太感谢了。”苏米笑了起来。
居住在山里的人们甚少与外界联系,他们居住的地方往往是一般人难以找到的地方。这个村子坐落在一片山谷中,只有一条小小的山路与外界相连。一路上,小男孩都在跟苏米介绍着山里的生活。
“春天挖野菜,夏天烤河鱼,秋天找蘑菇,冬天打野兔。这就是我们山民的生活呀。”
“这样啊。”
“这东西是有毒的。颜色越鲜艳,毒性就越强呢。”
“这样啊。”
“如果绕过这里的话可以走平路,但那边有山贼。”
“这样啊。”
“你可能不知道呢。”小男孩把玩着手里的金色蝉蜕。“金松蝉已经是十分稀有的虫子了。在很久很久以前,一棵松树上可能有十几只呢。”
“大概被某些笨蛋当成真金子做的了吧。”苏米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是的哦。”小男孩摇了摇头。“金松蝉是黑色的,但蝉蜕却是金色的。只是因为金松蝉会把卵产在蝉蜕里,所以才会数量越来越少。”
“欸,那这个蝉蜕带回家没关系吗?”
“没关系没关系,毕竟不是我摘的。”小男孩笑了起来。“把它从树上摘下来的那一刻起,它的卵就没办法孵化了。”
怪我咯。苏米嘟起了嘴。
“拉翰!你怎么才回来!”一到村口,一个女人就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我回来啦,妈妈。”小男孩笑着说道。
奇怪的名字发音。苏米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拉翰,这位是?”那个女人指着苏米问道。
“这是一位旅行者,她帮我找到了这个!”小男孩举起了手中的金色蝉蜕。
女人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连忙拉起了苏米的手。
“你就是我们家的恩人!太感谢你了!”
“欸?”苏米愣了一下。“你太客气了…”
“金松蝉已经有五十年没人发现了!”女人激动地说道。“快,快跟村子里的其他人说,我们设宴招待小恩人!”
五十年?苏米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男孩。
烤野鸡,夏季的蘑菇汤,加药材一起炖煮的野菜,山民们唯一的粮食山稻做成的米饭,淋上厚厚一层用姜黄做成的料汁,一顿属于山民们的宴席开始了。
“这就是金松蝉的蝉蜕啊。”不少年轻人和孩子围在蝉蜕旁,他们的眼睛里写满了好奇。
“哼,这算什么,简直是踩了狗屎运嘛。”也有一些中年女人嫉妒着那个小男孩的母亲。
小男孩的妈妈满头是汗,笑盈盈地招待着每一位客人。尤其是苏米,她更是拿出了山里人最为朴实而平淡的感谢方式——苏米的碗里几乎全是肉。
“我吃不下了…真的…”
“没关系,多吃点,多吃点。”
山里人还真是热情啊。
“真可惜啊,如果你是我的女儿就好了。”女人对苏米说道。“长得又漂亮,又是魔女,运气又这么好。”
“谢谢。”苏米回答道。
“那个金色的蝉蜕,真的可以免费送给我吗?”女人低声问道。“那可是五十年都没人找到的好东西!”
“没关系。”苏米笑了笑。“再珍贵的宝物,只有在能够使用它的人手上才能发挥作用。”
“那就谢谢你啦。”女人拍了拍苏米的肩膀。
宴席一直开到了晚上人们才逐渐散去,那金色的蝉蜕也被放进了一个古朴的木盒中保存了起来。
苏米感觉吃撑了,她沿着村子的小路散着步。
哐当!一间屋子里传出了巨大的声响,在宁静的山村里显得极为嘹亮。
苏米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小男孩的家中。
一股不详的预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当苏米赶到房间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身子,神智不清。
在女人的身边摆着一瓶棕色的液体——苏米立即反应过来,这个女人竟然服毒自杀。
“喂,振作一点!坚持住!”苏米赶紧从箱子里拿出解药。“快把这个喝下去……”
“别做多余的事情。”苏米身后传来了小男孩冷冷的声音。
“你在胡说什么,这是你妈妈…”
“把她拉开。”小男孩的声音依然冰冷。
苏米被几个村民拉开了,还有几个村民将痛苦不堪的女人放到了床上。
“你们干什么!”苏米甩开了几个村民的手。“不及时治疗的话她会死的!”
“不要多管闲事。”小男孩的眼神冰冷,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两个怯生生的小姑娘被带了上来,她们是这个女人的两个女儿。
大女儿走过去,拉住了母亲的手。
但痛苦的女人只是甩开了大女儿的手,伸出手想要抓住小女儿。
小男孩叹了口气,把金色的蝉蜕从古朴的木盒里拿了出来。
“你想让她继承你吗?”
继承?苏米愣住了。
女人艰难地点了点头。中毒这么久,她已经没救了。
小男孩把蝉蜕轻轻放在了女人的额头上。
小女儿拉住了母亲的手。
女人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金色的蝉蜕就像一缕烟一般,消失无踪。
“谢谢你,魔女小姐。”说话的是那个小女儿。
“你们做了什么?”苏米冷冷地问道。
“还请你帮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小女儿转过身来,脸上露出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笑容。
“多亏了金色的蝉蜕,你才让我继续活了下去。”
“什么意思?”
“不记得我了吗?”小女孩指着自己的脸。“我可是拉翰的妈妈呢。”
附身。苏米马上想到了这个词。
“看来魔女小姐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多亏了你的金松蝉蜕,我还以为我会死在这辈子呢。”小女孩,不,拉翰的妈妈笑盈盈地说道。她脸上的笑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
不,她也许根本不是拉翰的妈妈,她是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
“难怪你们会设宴招待我。”苏米也冷冷的笑了起来。“所以这个女孩呢?她去哪里了?”
“她?你是说她的灵魂吗?”老怪物似乎并不在乎。“我只需要这个容器罢了,至于她的灵魂会在哪里…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问你,你这辈子没有什么梦想吗?”旁边的那个小男孩也笑了起来。“通过这种方式,用自己的子子孙孙的身体实现自己的梦想,这不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吗?”
“但是很可惜,要和自己有血脉的人才能寄生。”小男孩继续说道。“不然的话,我其实很希望能借用一下你的身体呢。”
“原来是这样。”苏米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还请你替我们保密。”小男孩说道。“这是属于我们村子,属于金松蝉的秘密。”
“好。”苏米点了点头。
“感谢你为我们保守这个秘密。”小女孩装出了天真可爱的样子对苏米说道。
但无论怎么看上去天真可爱,她都透着成年人的世故。
苏米在第二天中午时分离开了这个村子。
村民们又设宴招待了她,并送给了她许多稀有的药草。
为了让人封口,还真是胡萝卜加大棒都用了呢。
沿着山间的小路走去,苏米听见了属于夏季的阵阵蝉鸣。
鸣蝉,暮蝉,斑翅透蝉,各种蝉的叫声都如此悦耳。
突然有一声极为高亢的蝉鸣从一棵路旁的冬青树传来。
苏米循声望去,她看见了一只白色的蝉正趴在树上,在它的身上泛着点点金光。
金色的光越来越透亮,蝉慢慢从那团金色的蝉蜕里挣扎出来,身体也变得漆黑油亮。
那只蝉发出了阵阵鸣叫,声音是如此的高亢。它尿出了一些体液,朝着远处更深的群山中飞去。
苏米走到了金色的蝉蜕旁,拿出小刀将卵以外的蝉蜕部分全部切了下来。
这种东西,还是不要被人类发现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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