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店拿着一本书,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度过一个悠闲的下午,这是苏米在旅途中放松的最优选择。
大部分会来到咖啡店的客人讲话都是细声细气的,为了不打扰到别的客人,大家都努力让自己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
但这一天是例外。
“送你一颗真心!”
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跑了进来,左右看了一圈,突然就朝着苏米的座位跑了过来。
“送你一颗真心,真心,真心…”
男人张开双臂,仿佛一只飞鸟,又仿佛扑食飞鸟的野猫。
苏米的魔杖尖飞出一根粘稠的丝,将男人挂在了天花板上。
“小妹妹,你没事吧?”店主被刚刚发生的事情搞懵了,这才连忙跑了过来。
“我没事,这家伙怎么回事?”苏米看着天花板上不断挣扎的男人问道。
其他客人也被吓了一跳,大家纷纷围了上来,甚至有个女人把苏米揽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没事了…阿姨在这里,不怕…”
拜托,这家伙是被我制服的吧。苏米在内心吐槽道。
“喂,这不是库鲁鲁吗?”客人中间有个人认出了这个男人。“疯子,疯男人,那个疯诗人呀!”
“什么?库鲁鲁?”人群明显开始骚动了起来。
库鲁鲁?苏米抬起了头。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听到了。
库鲁鲁,这可是全国闻名的诗人。
大部分诗人,要么擅长写优美的诗句,要么精于华丽的词藻,要么令人叹服于他们绝妙的用词,但库鲁鲁却不是因为这些而闻名。
库鲁鲁,是一个因为写怪诗,而一炮走红的诗人。
……
库鲁鲁的出生地,是一个古老而闭塞的村庄。
这个村庄十分的穷困,但就是因为穷困,所以村里的出生率惊人的高。
生下来,养不活,那就送给外面的人。甚至在内战以前,这里定期会有奴隶商人来收购孩子,他们用低廉的价格买走这些村民的孩子,再高价卖到城市里。
库鲁鲁就诞生在这样一个村子,他很幸运,是家里的长子。
父母卖掉了库鲁鲁的所有弟弟妹妹,但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卖库鲁鲁为奴隶。
“如果把他卖掉,我们家就绝后了!绝对不能卖!”父亲是这样说的。他们宁可吃不上饭,也要让库鲁鲁吃饱穿暖。
库鲁鲁后来在诗句里,不止一次这样感谢父亲。
“父亲,养大了我的父亲,伟大的人,太阳还是月亮?”
“哪里是什么伟大的人,不过是为了自己所谓的传宗接代而已。”后来的某一天,苏米听见有魔女在这样小声议论着库鲁鲁的父亲。
库鲁鲁长到了十五岁那年,他离开了故乡,孤身一人到附近的小镇打工。
这是村子里的孩子共同的宿命——读书?村里怎么可能有人供得起自己的孩子读书?
更何况,库鲁鲁的父亲作为一个赌徒,早已养不活库鲁鲁了——他自己都得罪了借高利贷给他的黑社会,被砍掉了四根手指。库鲁鲁逃难一般的离开故乡,在小镇上找了一家餐厅,做起了端茶倒水的服务生。
“喂。”
在某一天下班以后,店主找到了他,把一本字帖塞进了他的单肩包里。
“这是什么?”库鲁鲁好奇地问道。
“以后每天至少给我练一页纸。”店主看着库鲁鲁。“我会定时检查,不要偷懒,偷懒的话扣你工资。”
“可是…我不识字…”
“这就是让你识字的。”店主拍了一下库鲁鲁的脑袋。“臭小子,你要是连字都不会看,怎么做得好服务生?”
从那以后,库鲁鲁每天下班后,都躲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用一根攒钱买来的钢笔,一点一点的临摹着字帖上的一个个单词。
他丝毫不敢偷懒,因为店主说扣工资,是认真的。
春去秋来,等到第二年春天的时候,不少客人惊讶地发现,这个原本看起来大字不识一个的服务生,居然会认字了。
“春去秋来,字帖变成了灰烬,我喝下了满是灰烬的茶水。”
后来的库鲁鲁,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识字以后的库鲁鲁,像刚刚会写字的孩子一样,拿着钢笔在一切可以写字的地方写着各种单词。
收据单,废弃的菜单,菜品黑板,甚至是擦桌子的抹布。一切可以写上字的地方,他都写上了一个又一个单词。
“老板,螃蟹旅行者是什么东西?”食客常常会对菜品黑板上奇怪的名字感到好奇。
“啊!库鲁鲁,你又给我瞎写了什么!”店主每次听到食客这么说,都会送给库鲁鲁的脑袋上一个爆栗。
“真是有意思的家伙。”有的食客在了解完原委以后,笑了起来。
“螃蟹旅行者啊…就像是在海潮中来回徘徊,迷茫的人一样。”
“你又在说什么东西!”旁边其他食客笑了起来。
“没什么。”那个食客也摆了摆手。“只是觉得这小伙子组的词,很有意思。”
食客的一句无心夸奖,却在库鲁鲁的内心种下了一颗种子。
如果我去写东西,会不会得到别人的认可?
对于其他人而言,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一个人微言轻的家伙。
没有人相信一个服务生会写出什么东西来,服务生也许擅长端盘子,也许擅长擦杯子,但绝对不可能写出文学家和批评家赞美的文字。
“我惊惶,命运教我如何成为泡影。”
“我把过去吞咽,成为聋子,听不见外面的风景。”
库鲁鲁把这些随意的词汇拼凑了起来,发布在了当地的报纸上,很快引起了轰动。
“这也能被称作诗?不要小看诗啊!”某个文学批评家这样在报纸上批评道。
“希望这位诗人可以多读读诗集,需要的话我愿意赠几本予你。”
但在末尾,他还是很温柔的加了一句。
“疯癫的诗人,却是一个天才的影子。”支持库鲁鲁诗句的诗人也不在少数,甚至不少普通人也在这些诗句中看见了有趣的内容。
库鲁鲁成为了远近闻名的诗人,他写着各种奇妙的怪诗,人们一半是批评,一半是感叹,也许还夹杂着一些赞美。
但不变的是猎奇的目光。
库鲁鲁越来越有钱,他离开了那个小镇,搬进了王都,住在王都的郊区,和一群艺术家们为邻。
“我打开窗户,音乐穿透我的双眼,太阳炫目。”
库鲁鲁努力掩盖着自己的过往。
无论是贫瘠的故乡,还是小镇的服务员。
但他却无法完美的编织出谎言——是的,他作为一个穷苦的孩子,他能编出什么令人信服的理由呢?
“库鲁鲁,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大家说实话呢?”在某一次接受报社采访,被记者无情拆穿的时候,记者注视着他的眼睛,问出了这个问题。
“如果让他们知道我只是一个贫穷山村出来的穷鬼,他们还会对我的诗句感兴趣吗?”库鲁鲁苦笑着说道。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苏米知道了库鲁鲁这个人。
他太知名了,以至于全国各地几乎都知道了他的名字。人们带着猎奇的眼光买下库鲁鲁的诗集,消遣着他的造句。
“库鲁鲁的成名是对传统诗的挑战!这种人能成名绝对是社会的退步!”也有时局家这样评价库鲁鲁的走红。
但这些时局家多虑了,因为这也是库鲁鲁的巅峰了。
“库鲁鲁!你怎么又缺席了读者会!”每次库鲁鲁的经纪人都把他从床底拎了起来,训斥着他。“你这样下去,人家会怎么看你?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库鲁鲁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床上。
他恐惧自己的成名,这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
每次努力想要融入大城市的他,却发现自己根本融入不进去。
在城市里,男孩们会在见女孩之前,买上一束花,喷上最温柔的香水。虽然有了钱,但库鲁鲁并不知道自己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该喷什么样的香水——没有人教他,或者说,就算教了他,他也学不会。
城市的一切他接触了十几年,却依然陌生。王都繁华,但他却始终融不进去。
经纪人发现,库鲁鲁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当他失眠的时候,他就坐在桌子前,用身边一切可以写字的东西写上那些句子。
终于,在某一次读者会上,库鲁鲁出事了。
库鲁鲁看着台下的闪光灯与嘈杂的人群,他突然感觉到所有人都在嘲笑着自己。
那些人脸上露出的笑容是那么刺眼。
他还记得第一次写出这些句子的时候,自己脸上浮现的笑容。
不,那绝对不是这么笑的。
“库鲁鲁?你发什么呆呢?”经纪人拍了拍他的肩。
奇怪,经纪人为什么在笑?
“库鲁鲁,这次新的诗集卖得可好了!”经纪人说的原本是这句话。
但这句话,库鲁鲁已经听不进去了。
所有人都把我当成了一个怪物,我就像一个动物园的大猩猩一样,关在笼子里,供人们满足猎奇的心理。
他们根本不是欣赏,他们就是把我当成了一个笑话。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愤怒,都在这一刻喷涌而出。
从那天起,库鲁鲁住进了精神病院。医生们在经过检查后得出结论,库鲁鲁患上了严重的精神疾病,甚至可能有暴力倾向。
至于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苏米面前,也许是他逃出了精神病院吧。
……
精神病院的护工和卫兵赶了过来,他们把发疯的库鲁鲁装进了一个笼子里,带回了精神病院。
“别看了,别看了!”卫兵们疏散了围观的人群。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开,这样一场闹剧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身边的一件小事罢了。
苏米趁着卫兵们不注意,从咖啡店溜了出去。
库鲁鲁蹲在笼子里,瞪着血红的眼睛。
“给你一份我的真心…真心…”他看见苏米,喃喃自语说着。
苏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真是个可怜人啊。苏米心想。
所有猎奇的目光,带着他一步步走向了疯狂。这家伙,原本只是想写一些让自己开心的句子而已啊。
但是并没有人想让他疯狂,大家都是用善意的目光看着他,或者说,大家只是看了一场热闹。
没有人有意,也没有人饱含恶意。
在一片寂静中,库鲁鲁变成了疯子。
既然没有人有错,那有错的就只有库鲁鲁了。
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苏米突然想起来,他从来没说过自己写的是诗。
对了,他从来没写过诗呀。
“给你一份真心…”库鲁鲁流着口水,对苏米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不是狞笑,那是一张满是骄傲的微笑。仿佛苏米就是他写下的最美的诗句一般。
“带着我的真心,月光炫目…”
库鲁鲁被带走了,飞毯飞上了天空,消失在街道尽头。
“给你一份真心,带着我的真心,月光炫目。”
苏米咀嚼着这句话。
“喵——!”
一只黑色的猫咪炸了毛,紧张的看着苏米。
嗯?苏米歪着头看着猫咪。
“啊…小黑是很凶的猫呢。”一个小女孩对苏米说道。
“它被人类伤害过,所以害怕人类,不是很相信人类…你不要去碰它哦,会被挠的。”小女孩把一些肉碎放在地上。“我也只能远远的喂喂它。猫咪这种动物,越是害怕的时候,越想着逃避,也越容易发疯呢。”
“原来是这样。”苏米点了点头。
它们疯狂。
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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