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的海边,天色渐晚。
**的浪花拍打在漆黑的礁石上,深蓝色的天空中只剩下远处的一点点暖黄色灯光。那是这附近一座孤独的渔村。
没办法,只能去看看了。虽然苏米已经做好了露营的准备,但能有地方住总比搭帐篷好。
苏米不情愿地骑上了飞天扫帚,缓缓朝着那片暖黄色飞去。
这座渔村建造的地方十分奇怪。其他的渔村大多建在沙地上,或依山而建,但它们却建在一片高高的悬崖上,离村子最近的捕鱼点,都远在悬崖的另一侧。
村里没有什么像样的路,一座座房子网格状的分布,夹在中间的,就是勉强可以称为路的东西。村里也只有四五间房子——比起村子,这里更像是一个家族的聚居地。
“您好,请问有人吗?”苏米敲了敲一间屋子的门。
“来了!”
“欸?”——是苏米没听过的语言。
打开房门,门后探出来一张来自东方大陆的脸。
“欸?陌生人?”那个女人立即切换成了苏米听得懂的语言。
“你好,我是路过的旅行者,请问你们这边方便留宿一夜吗…”苏米用尽可能慢的语速说道。
“哦,没关系的。”女人笑了起来。“别看我长这样,我的西方大陆语说得还是很好的。请进来吧,外面天气要变冷了。”
要变冷了?苏米愣了一下。现在明明才五月呀。
这是一户普通的农户人家。男人是渔夫,女人则在家照顾两个小孩子。一对双胞胎兄弟嘴里叼着咸鱼干,好奇地望着苏米。
“我们这里没什么好吃的,请问咸鱼粥可以吗?”
嘛,虽然不是很喜欢喝粥,但也没什么好选的呢。苏米点了点头。
“作为留宿的费用,这五个银币还请您收下…”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这我们可不能收。”女人嘴上推脱着,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把银币塞进了自己的围裙里。
你们东方人好奇怪。苏米在心里吐槽道。
外面漆黑的夜空开始下起了小雨,说是小雨,却看起来更像是小小的冰雹。
啪嗒,啪嗒,这些冰雹砸在地上,声音清脆响亮。
“请别害怕,每年到了这种时候,都会有这个奇怪的现象。”大概觉得苏米还是小孩子吧,女人轻声安慰着苏米。
“真是奇怪的现象呢。”苏米完全没有被吓到。
“嗯。”女人笑了笑,她对着旁边修补渔网的男人说了一句话,用苏米听不懂的东方大陆语言。
“他来了。”
苏米轻轻用魔杖戳了一下耳朵,施了一个咒语。
这下就听得懂了。
男人的表情有些严肃,他站了起来。
“女人和孩子都留在这里,一步也不要出去。”
说完,他就披上了衣服出门去了。
“发生了什么?”苏米假装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没什么,早点休息吧。”女人哄着两个小男孩上了床,对苏米说道。
大概是这个村里的秘密吧。苏米心想。
她对村子里的秘密并不好奇,如果贸然询问只会引起他们的不满。
少管闲事。
小小的冰雹雨下了足足一夜,第二天院子里落满了细小的雪块。
“哈哈!啊哈哈!”那两个双胞胎兄弟在院子里踩着小小的雪块,时不时还捡起来一个往嘴里塞。
“哎!别吃这个,太脏了!”女人打掉了男孩手里的冰雹,一脸歉意对着苏米笑了笑。
“不好意思呀,我家这两个孩子天生脑子就不太好……”
“请问,方便让我看一看吗?”苏米走到了傻笑着的两个男孩身边,用魔杖轻轻点了点他们的脑袋。
一阵烟腾起,但这阵烟雾转瞬即逝。
“你这是在做什么?”女人有些好奇地问道。
“奇怪…”苏米挠了挠头。“请问,他们是一出生就这样傻傻的吗?”
“是的。”女人点了点头,但她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一样,又摇了摇头。
“不是的,他们是发烧把脑子烧坏的…他们刚生下来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
看着苏米若有所思的样子,女人叹了口气。
“请问,魔女小姐你有什么办法让他们恢复正常吗?”
“我暂时没有办法。”苏米摇了摇头。“因为他们不是真的傻,而是「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
“失去了自己的一部分?”
“嗯…他们看起来傻傻的,是因为他们的灵魂就是不完整的。”苏米说道。“在东方大陆,这个现象似乎叫做「丢了魂」。”
“那我是不是喊他们的名字,就能把他们的灵魂喊回来了?”女人兴奋地问道。
“如果能喊得回来就好了。可惜,他们的灵魂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夺走了一样。”苏米看着两个傻傻的男孩。“不找到那个东西,他们是恢复不了的。”
女人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被扑灭,她低下了头。
“妈妈,妈妈。”两个小男孩拉着她的袖子,傻傻的流着口水。
“守护神来了,他指名要见见你。”一晚上没回家的男人来到了院门口,对女人挥了挥手。
守护神?苏米愣了一下。
“哦,好,我马上来。”女人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她小跑了过去。
既然如此,就跟上去看看吧。
苏米刚跟了上去,就被男人拦住了。
“你是外人,不能过去。”男人用东方大陆的语言说道。
苏米装出了一副听不懂的表情。
“你是外人,不能去见守护神。”男人只好再用西方大陆的语言说了一遍。
这下就没法装作听不懂了呢。苏米无奈的笑了笑,退回了院子里。
夫妇两人走进了一间位于村子中间的小屋里,苏米隐约能看见小屋里坐满了人。
所谓的守护神就在这个房间里吧。苏米心想。
“姐姐,姐姐。”那两个傻孩子抓着苏米的袖子,来回晃动着。
男人突然从屋里走了出来,径直朝着苏米的方向走了过来。
“守护神大人说请你过去一趟。”男人对苏米说道。
“我?”
“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守护神大人竟然知道你的存在。”
既然他叫我,那我也没办法了呢。
苏米跟着男人身后走进了这间屋子。
屋子里点着灯,两排男人坐在两侧,中间的蒲团上坐着一个年轻的少年。
少年的脸色苍白,但嘴唇血红。他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慈祥。
“你好,请问是你叫我吗?”苏米问道。
“嗯,你是外来的旅行者?会有旅行者来到这里还真是稀罕的事情。”少年笑着说道。
“我应该下午就会离开这里。”苏米耸了耸肩。
少年点了点头。“没关系,你来去自由。”
说得好像你能拦得住我一样。苏米在心里吐槽道。
少年看了看苏米海蓝色的眼睛,露出了一丝微笑。
苏米注意到了少年的眼睛,那是一双黯淡的蓝色眼睛。
“曾祖父,该用午饭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对少年说道。
“嗯,好。”少年点了点头。“你也一起来吃吧,小姑娘。”
“我就不用了。”苏米摆了摆手。
“守护神大人叫你去就去。”那个男人有些不满地说道。
“不要为难她,她来去自由。”少年笑了笑。少年的地位不低,仅仅这一句话,那个男人就不再为难苏米了。
这个村子给人的感觉实在是太不舒服了,苏米决定早一点离开这里。
苏米背起了箱子,她准备离开这里了。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出村子的桥被冰雹砸坏了。”
“小姑娘,就委屈你在这里多呆几天吧?我们可能要修一阵子呢。”
这绝对是那个什么守护神大人干的吧!苏米生气地想。
“谢谢,不用了。”苏米拿出了飞天扫帚,飞到了天空中。
“这么急着要走吗?小姑娘。”苏米飞出村子落到石滩的时候,她看见了那个少年。
“还真是来去自由呢。”苏米笑了笑。“是你把桥弄断的吧?”
“你们西方大陆的人还真是无理,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少年蓝色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不过也好,知道你是魔女的话,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一道蓝色的光闪过,少年冲到了苏米的面前。
苏米挥舞魔杖,正好与少年的爪子碰在了一起。
一道雷电从天而降,少年发出了一声惨叫,退后了好几步。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少年擦了擦嘴边的血。“知道我是精怪这件事。”
“对不起,我刚刚才知道。”苏米无语地看着少年。
“什么?”这下轮到少年傻眼了。
“你对魔女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苏米叹了口气。“难怪你不想放我走,原来你以为我看出来了啊。”
“哼,反正你现在也知道了。”少年笑了起来。“那我更是不能放你走了。”
苏米挥了挥魔杖,几道落雷再次打在了少年的身边。
少年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可以好好谈谈了吗?”苏米笑着挥了挥魔杖。“精怪怕雷电这件事,我还是知道的。”
……
精怪,一种同时生活在东方大陆和西方大陆的神奇生物。
就像雪娃娃,蛟龙,独角兽一样,他们也是一种有智慧的神奇生物。但跟高贵的独角兽和蛟龙不同,他们背负着无穷无尽的骂名。
在东方大陆,它们被称作妖怪。父母吓唬小孩,常常会对他们说“再不听话,就让妖怪把你抓走”。
在西方大陆,精怪更是和恶魔一样成为了驱魔人和魔法师的驱逐对象,甚至出现了专门靠驱逐精怪为生的魔法师。
与亚人种的精灵种不同,精怪们没有和人类近似的价值观,因此它们常常会做出一些超出常理的行为。有时候甚至会不小心杀死人类,甚至是其他亚人种。
所以无论在哪里,精怪都是一群被嫌弃的家伙。
眼前的这个精怪,似乎是在几百年前就生活在这里了。
这里是一群远航而来的东方大陆的偷渡客组成的村子,带领他们偷渡而来的,就是他们的一位老祖先。
按照村民的传说,这位祖先在七十岁那年便去世了,但却在某个清晨神奇的复活,并且越活越年轻,逐渐变成了十几岁的少年模样。
村民们一开始还不相信,但少年似乎对村里的一切都很熟悉,就像他们那已经离世的长辈一般。
更夸张的是,这位少年连他们已经死去的亲人有什么趣闻都知晓,甚至连他们藏了私房钱的地方都一清二楚。
在证据面前,村民们不得不相信,自己死去的祖先复活了,并且回到了自己身边。
其实想做到这样并不难,那个精怪一直跟在这位祖先身边,它的记忆力好得惊人。
不过冒充祖先毕竟是需要力量的,精怪也不得不采用了自己的故乡,东方大陆的妖精们常用的老方法——闭关修炼。
对于拥有漫长寿命的精怪来说,闭关二十年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对于这里的村民们来说,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每二十年来下起的冰雹雨,就是它出山时带来的寒气所造成的天气现象。
……
“被他们发现你冒充祖先的话,你怕是会被打死的。”苏米无语地说道。
“是的,我本来藏得很好了。”少年生气地说道。“可还是被你看出来了。”
“明明是你不打自招的。”
“我需要人的精气,我需要这种东西来保证我的修行。”少年恶狠狠地说道。“都怪你,我现在又要重新去补充一点力量了。”
说完,少年站起来就想离开。
苏米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她挥舞魔杖,一道落雷劈到了少年面前,吓得它浑身一颤。
“你刚刚说什么?”苏米问道。
“我本来靠两个小孩的灵魂就可以百年不用吸取人类的精气了。”少年恶狠狠地说道。“刚才你那一道雷,把我的力量全部打散了!”
两个小孩的灵魂。
原来是这样啊。
苏米举起了魔杖。
“等一下!”少年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不要杀我!这样供奉我对这个村子也是有好处的!不然你以为这个村子为什么可以一直存在到现在?他们早就该被巨浪卷进海底了,还不是靠我的力量一直维持着!”
“你觉得我会相信精怪的话吗?”苏米的魔杖尖放出了电光。
“住手吧,小姑娘。”苏米身后响起了一个老人的声音。
苏米回过头去,看见了一个胡须花白的老人。
这个老人是村里的人,苏米刚刚在那间屋子里见过他。
“他说的都是对的,魔女小姐,你放过他吧。”老人颤颤巍巍地说道。“我知道他是妖怪,但我们村子不能没有他。”
“即使会牺牲两个孩子?”苏米问道。
“小姑娘,我们东方大陆的人,比起个人的利益,更在乎整个集体的价值。”老人咳嗽着,他花白的头发被海风吹得微微颤抖。“为了村子的未来,必要的牺牲不可避免。如果你打死了他,那我们这个村子就会消失。比起少数人的利益,难道不是更应该尊重大多数人的利益吗?”
“你们为什么不搬一个地方住呢?”
“没有人会舍弃自己的故乡的,小姑娘。”老人笑了起来。
也是呢。
“放心,那两个孩子,我们村里人都会好好照顾他们的。你看,他们不也健健康康的长大了吗?”老人似乎看出了苏米的顾虑,对苏米说道。
苏米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年。
他那黯淡的蓝色眼睛,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洋。
苏米把魔杖收了回去,她转身离开了。
“谢谢你的理解,魔女小姐。”身后的老人这样对她说道。
既然你们要这样选择,那作为外人也不好插手呢。
就看看你们能走到哪一步吧。
苏米不想再看这个村子一眼,她快步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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