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效率还是低了点。照这样子，得一个月……”
沃夜西坐在采石办仓库外的台阶上，而每一级台阶上都有银石一字排开，看上去倒是壮观。
“我这里一共是270银。”沃夜西清点完毕，又问道：“你那边多少？”
在他的面前，优尼薇尔盘腿坐在地上，她撑着脑袋，用纤细的食指拨动着那一堆堆银圆和铜圆的组合。
“好像是……”少女灭世神嘀咕着，然后果不其然，伸出双手开始扳手指做算术了。
“停！”沃夜西说道，“你必须一点一点地数出来，最后累加得到结果。”
“诶？”优尼薇尔歪着脑袋望着他，“咱还不明白，小家伙你为什么要咱数钱呐？”
“为什么？看样子你还真是神仙不知人间疾苦啊。”
沃夜西冷笑：“我要让你知道钱的来之不易，以后再张口闭口青豆饼的时候多考虑考虑现实。”
“小家伙，咱好像有点明白了。”优尼薇尔好像发现了什么。
“这个时代，你们人类使用的‘钱’，和那个时候的贝壳一样，都是可以换到东西的，对不对？”
贝壳？沃夜西一愣。
根据记载，数万年前的人类部落，是采用一种“以物品交换物品”的方法来完成交易的。
本质上是赋予某种物品一定的价值，然后去购买相同价值的物品。
而他看过的书中提到过，很长一段时期，贝壳的确承载了赋予价值的功能。
但是等一下……优尼薇尔，她是灭世神，她怎么会知道贝壳的事情？神明怎么会了解人类的交易方式？
一个想法在沃夜西的脑海中浮现。
“你……很久以前，是不是也曾经在凡间，在人类的世界中生活过？”沃夜西问道。
优尼薇尔忽然停下了拨动钱币的手指。
有那么一刻，她淡金色的双眸之中似乎闪烁了一下。
沃夜西无法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妄图窥视神明，也是禁忌哟。”她抬起眼睛，望着少年。
“没这么严重。”沃夜西淡然道，“这个想法我一直都有，而你既然存在于我的内心，肯定也是知道的。如果真的是不得了的禁忌，我还能活着吗？”
“禁忌是神权的另一种形式。”优尼薇尔继续摆弄着地上的钱币，“如果神想要惩罚你，那么你连睡觉都可以是禁忌。”
“如果不想，我就可以为所欲为？”沃夜西接着她的话说道。
“小家伙，你要感谢咱。”优尼薇尔眯起眼睛，“如果咱不护着你，你已经死了无数次。”
沃夜西皱眉，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回事，也不知是不是这个瘟神又在捉弄自己。
“说说，杀我的是谁？”他把银石一个一个地收好。
“苏恩涅奥。”
“什么？梦境之神？”沃夜西怔了一下，“什么道理？”
“你还记得你为了救那个叫弥可雅的小姑娘，创造了一个梦境吧？”
优尼薇尔托着下巴，就这么直视着他：“凡物造梦，控制梦，那个是苏恩涅奥的神权所界定的禁忌。”
沃夜西明白过来：“所以，我触犯了梦神的禁忌，他才会要杀我？可我并没有感觉到他。”
“这不是当然的嘛。”优尼薇尔的手中盘绕着一簇白色的发丝，“他感觉到咱了，没敢呗。”
沃夜西一脸狐疑地看着少女，也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
“而且别搞错了，触犯禁忌不会让神来杀你，神不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优尼薇尔又道，“神权的存在会直接降下神罚，在你触犯禁忌的同时，你就会……”
“呼！”
她吹了吹掌心：“没啦！”
沃夜西若有所思。
他想起了一年前，在黎约之战的时候，献祭了自己而唤醒沉睡于地下的亚玖岐的末地兵团魂术师，心司。
……“心司触犯了阿雅的禁忌，他使用了绝不能使用的魂术——回生。那是逆天改命，试图唤回已死的存在，并赋予他们新的生命。”
蒂姬曾这样说道。
现在沃夜西明白了。
心司的死亡，其实就是神罚的降临，不管他是否有心理准备，属于阿雅的神权直接拿走了他的生命，连存在都归于虚无。
“那我有点好奇了。”沃夜西望着优尼薇尔，“灭世之神的禁忌是什么？”
“噗呵！”优尼薇尔忽然笑了。
她伸出食指，指着沃夜西。
沃夜西疑惑地低下头去，发现优尼薇尔所指的，确切地说，是指着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呐，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沃夜西不明白这灭世神怎么突然就成了谜语人……噢不，谜语神。不过，他也懒得去追问，毕竟手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一共多少？”他问道。
“这些是铜板板，这些是银板板。”优尼薇尔把钱币推到沃夜西的面前，“咱已经分好了，总数没法算，手指扳不过来了。”
“其实你还有机会。”沃夜西面无表情地说道，“把脚趾也算上。”
优尼薇尔好像被点醒，她立刻掀起黑色的裙摆，并着两条又细又白的腿，然后翘起脚趾，一个一个地数了起来……
这副光景有些炫目，沃夜西不由地移开视线。
我靠，这瘟神是什么智商，这一丁点儿大的孩子都会做简单加法了啊！
“不行，脚趾也不够。”优尼薇尔鼓起了脸。
“我发现了一个恐怖的事实。”沃夜西突然一改之前的淡定，此时神色凛然。
“什么什么？”优尼薇尔见少年这样，立刻追问。
“你有十根手指……”沃夜西的语气沉重了许多。
“嗯嗯。”
“还有十根脚趾……”
“嗯嗯。”
“也就是说，你……”沃夜西突然高声喝道，“你只能算到二十啊！”
“竟然是这样！”优尼薇尔也跟着惊道。
“好了不废话了，这里是90银，还有6600铜。”沃夜西把钱币装回了钱袋，然后站了起来。
“喂，小家伙！你怎么突然就算出来的啊！”优尼薇尔追在他身后问道。
“跟你扯皮的时候做了个简单乘法。”
沃夜西转过身，远远地便看见了宝路哥。
……
“今天还蛮有干劲的啊。”
仓库里，大家都在忙碌，沃夜西也不例外，他早早地便把自己的车给装满了石料，准备出发。
这些日子，宝路哥也承认了沃夜西过人的实力，现在时不时会夸上他两句。
“一直都是，毕竟自己的生活要自己过啊。”
现在的沃夜西也会偶尔抛出那么一句像是上了年纪的长辈会说的话。
“呵，年纪轻轻，感悟倒是不少。”宝路哥把一大袋已经加工好的石制品扛在了肩上。
“今天送的东西好像不太一样？”沃夜西好奇。
“啊，你说这个啊。”宝路哥笑了笑，然后一脸神秘地凑到他耳边，“不瞒你了，待会儿我就要去领府大人的住处。”
领府？沃夜西有些疑惑。
“老哥，你去可雅家……”
沃夜西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一看到宝路哥那诧异的眼神他立刻意识到不对，马上改口道：“去领府大人那儿做啥？”
“就这些，我们采石办在焚见丘陵挖到的品质最好的格雷白石样本，老板吩咐我送去，具体为了什么我可就不知道了。”
“这批石料要是被领府大人看上，大单子肯定少不了。”沃夜西笑了笑，也不再多说。
目送着其他人都离开了仓库，沃夜西才慢悠悠地开始搬石头。
今天，他要尝试一种新的办法。
之所以要避开其他人，就是因为这个运送石料的方法太夸张了。
驭风。
没错，用驭风来快速到达目的地。
这个想法不可谓不妙。因为如果可行，这意味着在路上所花费的时间将被大大压缩。
沃夜西将双手搭在小挂的车把上，然后调动起体内的魂。
驭风作为俢魂者所掌握的高级移动技巧，在使用的时候感觉与平时跑步是一样的，只需要在开始的那个瞬间让魂的释放来代替双腿发力就行了。
在沃夜西看来，现在他的手上不过是多了一辆小推车而已，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三，二，一……走起！”
沃夜西紧紧握住把手，脚步一动，于是一抹残影就这么“飞”出了仓库，“飞”出了采石办的大门。
“嗯？”
门口，卢考夫正在睡大觉，盖在脸上的帽子忽然被风给轻轻地吹动了一下。
他坐了起来，茫然地环顾四周。
“别吓我……还以为是特雷西先生呢。”他嘀咕了一句。
被老板看到偷懒，可是要扣钱的。
……
“呃……我是，我是特雷西采石办的……”
早上的阳光已经具有一定的威力
宝路哥正站在紫都大街的一号，领府的大豪宅跟前，用手遮挡着光线，向着那扇镶金大门外的宪兵说道。
“特雷西采石办？你等一下，我去告知巴科先生。”
这名宪兵从旁边的小门进入了花园。
这领府的房子，真不是瞎吹，奶奶的是真金白银搭起来的啊！
宝路哥也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这么富丽堂皇的建筑，如果不是这次任务，他肯定是没机会了。
别提了，他甚至差点儿被拦住，没法踏上紫都大街的雕花地砖。
“妈的，路口那个扫地的特么是谁啊？”宝路哥暗骂，“在紫都大街当清洁工竟然吹上天了，敢看不起老子……”
就在他骂骂咧咧的时候，老管家巴科随着宪兵走了出来。
宝路哥立刻端正姿态，点头致意。
……“切记，一定要表现得有礼，那可是弥德普大人的宅邸。”两天前，特雷西还专门强调了这件事情。
好，有礼，有礼！宝路哥不断给自己添加心理暗示。
他自认为是个粗人，让他突然摆出这样一副姿态来也确实挺难的。
不过巴科并不计较这些。
“大人已经在会客室等候了。”
就这样，宝路哥有生以来头一回进入了领府的宅邸，并领略到了那些他无法理解的精致布置。
他这么个汉子，连走路都轻手轻脚起来，生怕把用格雷白石铺成的地面给弄坏了。
好在，他如此战战兢兢是值得的——仅仅十分钟的时间，弥德普就同意买下采石办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里在焚见丘陵开采的石料。
领府大人甚至没有多问什么细节，只是拿起一块样品观察了一下而已。
这也太顺利了？宝路哥有些恍惚。
虽然他知道，领府大人与他的老板特雷西先生的关系也是不错的，但是这么一大笔的单子……
宝路哥怀疑，即便是特雷西，面子能大到这个地步？
“那个……采石办的先生，请等一下。”
就在宝路哥一边思考一边即将走出正门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
“呃，有什么事……”
宝路哥下意识地转过身，然后瞧见了那个亮丽的身影。
少女穿着居家的淡粉色长裙，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了过来，长发扎成一束马尾在脑后摇曳。
宝路哥惊了。
这谁家的小妹子？好看得不像话啊！等等，阿莱文馆的刊物上好像见过……
“您好，我是弥可雅，弥德普领府是我的父亲。”
果然！宝路哥觉得自己的记性还是不错的。
不过，这般颜值，谁看了都很难忘吧。
“大小姐好，有什么吩咐吗？”他问道。
“夜西……咳咳，不是，沃夜西没有来吗？”弥可雅四处张望了一番，随后问道。
沃夜西？ 我没听错？领府家的大小姐嘴里蹦出了沃夜西的名字？
“没有，他应该正在采石办运送石料吧，来送样品的只有我一个人。”宝路哥如实回答。
“哎，这个笨蛋，这么拼命干什么嘛……”弥可雅撅起小嘴嘀咕着。
笨，笨蛋？宝路哥更懵了。
这不大对劲啊。怎么感觉，大小姐认识沃夜西呢？
这个时候，宝路哥才突然想起来，从沃夜西的嘴里也曾冒出过“可雅”的名字。
不得了不得了，眉头都不用皱就能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先生，麻烦你替我带句话给沃夜西。”弥可雅那深红色的眸子之中顿时透出一丝严厉。
“呃，好，没问题！”
宝路哥一看这情况，心想事儿不妙了，难不成沃夜西那小子还跟大小姐有过节？
弥可雅深吸一口气，开口了。
“你这个笨蛋！我给你买的房子，你、为、什、么、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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