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卓家的宅邸灯火通明。
客厅内,帕特雷拉坐在那造型华丽的长桌边,独自一人喝着酒。
出产自紫都的“北马”,被誉为“天堂之酒”。
它的口味在众多葡萄酒之中都是独树一帜,甘甜与醇厚这两种属性被恰到好处地揉捏在一起,让人难忘。
其档次自然也非普通酒可比。
事实上,即便是帕特雷拉·琴贡这样的大富豪,每年也只能从酒厂预订到五六瓶左右的数量。
喝着如此珍贵的酒,帕特雷拉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应有的享受表情。
对于一个好酒之人来说,这真的是很稀奇了。
“太慢了。”帕特雷拉终于把酒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钥那帮家伙在搞什么?已经两天了,什么动静都没有。”
难不成,那预付的9000银打了水漂?
虽然他不心疼这点钱,但绝不能容忍自己被耍。
更何况,他急于得到卓家的正统继承之位,必须要排除卓真茨这个最大的阻碍。
现在石墙要塞的态度是不管不问,如果钥的人再不出手,那么他对卓真茨根本是无可奈何。
我可还有一车的矿石被扣在边境上呢!
缉查队那帮家伙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增加业绩的机会。如果我不能以贵族的身份从中打点运作,对于这件事情根本就无从插手。
要是再这么查下去,搞不好老底都会被翻个遍。
要知道,帕特雷拉的生意就是开始于走私运输,是绝对经不起细查的。
一旦这些都被抖出来,他将失去“伟大的矿业家”这一身份,甚至会受到帝国律法的制裁。
所以,时间就是一切。
帕特雷拉再也没心情享受这样一瓶好酒了,他站了起来,烦躁地来回踱步。
狄伦娜已经不在这里,偌大的客厅显得异常空旷。
“咚咚咚。”
门后传来敲击声。
“啧,是纳尔比回来了么。”帕特雷拉摇着头,走到门口,“但愿这小子能给我带来一些好消息。”
他打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却不是纳尔比,而是一个……个头只到帕特雷拉腰间的小男孩。
“嗯?”帕特雷拉一愣。
“这里是卓家的宅邸吗?”男孩的目光越过帕特雷拉,打量着里面。
“是。不过,你又是哪家的孩子?”帕特雷拉觉得莫名其妙,这么个看上去才十二岁左右的小孩,跑来这儿做什么?
他的心情并不好,但是却依旧表现得很和善。
毕竟,能跑来这儿的多半也是住在这紫都大街附近的人家,他也不能确定这小男孩会不会是哪个大家族的公子。
男孩穿着一件黑色的小皮衣,下着中短裤,白长袜与黑色的平底皮鞋。
这打扮,在这个年龄的小孩来说,还真是够成熟的。
“噢,那就来对地方了。”
男孩从他那硕大的斜挎包里翻出一张纸,交给了帕特雷拉。
“琴贡先生是吧,这是合约,您瞧瞧。”
合约?
如果是生意方面的事情,应该都是直接寄给他的助理,然后由助理转交给他。
毕竟作为这么大一个矿业公司的掌舵人,他可不是天天闲着没事。即便是助理转**约,也必须预约时间。
这回是什么偏门?居然找了个小男孩来送合约……对方以为用这么滑稽的办法就能够让他在上面签字吗?
妈的,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少给我搞些有的没的!
帕特雷拉的心里已经决定,如果这份合约无关紧要,他会直接把对方拉入黑名单。
但下一秒,他便推翻了自己的决定。
“钥!”
帕特雷拉望着合约最顶端那钥匙形的图案,以及右下角那不大却异常醒目的签名——
暗魇。
“终于来消息了!可真是让我好等!这个叫做暗魇的在哪里,让我……”帕特雷拉刚刚抬起头,却发现小男孩已经不见了。
“嗯?人呢?”他连忙走下台阶。
借着屋内透出的光亮,他才看见有一个人影在花圃的树丛后面徘徊。
“你,你在做什么?”帕特雷拉疑惑道。
“啊,不用介意,只是站在门口,觉得你这家里的灯光太亮了。”小男孩摆了摆手,“我……喜欢更暗一点的地方。”
帕特雷拉一脸愕然地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宅邸。
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难道就是……”
“接你委托的。”男孩点了点头,“方便的话,就先在合约上签字吧。”
“不不不,开什么玩笑!”帕特雷拉摊开双手,怒道:“你们钥该不会是耍我吧?小孩子!?”
暗魇站在那里,并未说话。
“就这样的,我都能打十个!别说卓真茨了!”帕特雷拉抱怨道,“你们退钱的手续怎么办?”
“这个你得问老板了。”
自称暗魇的男孩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还有,我最受不了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雇主。打十个?你这么能,怎么不见你亲自动手结果那个卓真茨?”
“什么?”帕特雷拉怒目圆睁,“你在教我做事?”
“不,我在教你做人。”暗魇说着,指了指帕特雷拉的背后。
帕特雷拉转过身,突然发现那里站着十来个人。每个人都是一副全副武装的铠甲,手持一柄佩剑,但是却一动不动。
他一眼便认出,这些人正是他安排在宅邸附近的侍卫。
自从上次卓真茨独闯宅邸将帕特雷拉打晕之后,他便总觉得这里不安全。为了防止卓真茨再次光顾,他便花重金雇佣了这些侍卫。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有过服役的经历,若论打斗,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虽然他也知道这些人挡不住卓真茨,但有了这些人的守卫,多少还是获得了一些心理上的慰藉。
结果现在是怎么回事?他们待在外围值守,跑来这里做什么?而且行为还如此诡异。
“喂,你们在做什么?”帕特雷拉喊道。
无人回应。
“没用。”暗魇说道,“他们现在都只是提线木偶而已。”
说罢,侍卫们全都像是得到某种信号一般,齐刷刷地迈开大步,冲向了一脸懵逼的帕特雷拉。
“唰唰唰!”
接下来是一连串拔剑的声音。
待到回过身来,帕特雷拉已经被围在了中间,十几把剑的剑尖对准了他的喉咙。
“所以,你能操纵他们?”帕特雷拉举着手,一动也不敢动。
夜晚,温度迅速降低。这本该是一个清凉的日子,但是帕特雷拉还在不断地往外冒汗。
该死,这家伙是真的邪门!
“看样子,钥里头还是有你这种有本事的人的啊。”帕特雷拉露出一个不自然的笑容,相比之下更有几分苦相。
暗魇摆了摆手,侍卫们竟然全都扔了剑,然后原地躺下了。
“……换成别人,我不保证他们不会把你杀了,即便你是委托方。”
帕特雷拉擦了擦汗,道:“那样他们就违约了,可拿不到钱。”
“你是做生意的,而且是个有钱人,所以什么都想到钱。但是,有人单纯地觉得杀人比赚钱有意思。”暗魇将挎包提了提。
“巧的是,我也是个生意人,我喜欢赚钱。”
帕特雷拉愣了半晌,忽然满脸堆笑地伸出手:“啊,那可真是太好了。拿钱办事,最简单不过的交易。”
暗魇却没有理会他,任凭这位伟大的富豪尴尬地悬着右手。
“就这样吧。”他转过身,“明天有些事情就会发生。”
“我要卓真茨消失!”帕特雷拉追了上去,激动地喊道。
但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不知何时,黑暗已经掩盖了那个小个子的身影。
……
“今天多云,没有星星。”
卓真茨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拿出一只酒瓶。
“明天可能下雨。”
沃夜西坐在他的对面,自顾自地拿出水壶,放在桌上。
“什么啊,你不喝酒吗?”卓真茨有些诧异,他刚刚拿出两只空杯。
“不喝,否则睡不着觉。”沃夜西简短地回答。
“男人总是要喝两口的,尤其是在这吹着海风的夜晚。”卓真茨悠然道。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一饮而尽。
沃夜西看着他,没有说话。
烧烤大餐过后,众人都是酒足饭饱的状态,有的人选择直接回房休息,有的人选择继续玩耍。
比如森林,因为白天的战斗,早已是疲态尽显,回去便呼呼大睡。
女生们集体选择了泡温泉,并且小奥也跟着去了。
就是不知道他此时是死是活。
唯独卓真茨的选择不同。
“卓大哥。”沃夜西道,“我觉得你好像很关注我,我能问问这是为什么吗?”
“有吗?”卓真茨一愣,随后笑道:“你是觉得疑惑,一个八杆子打不着边的军官怎么会单独找你来喝酒是吗?”
“算是吧。不过这个疑惑,从头一回在米丹学院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有了。”沃夜西喝了一口水。
“嗯……”卓真茨望着木桌表面那歪歪扭扭的纹理,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海风吹来,空气中有一丝咸味。
“在我看来,除了制裁处的那些人,你是与维匝走得最近的了。”卓真茨说道,“据我了解,有段时间你们曾一起行动。”
沃夜西的心里立刻警惕起来。
看样子,卓真茨还是不完全信任我说的那些话。他既然在这个时候提起卓维匝,想必是还想要了解一些什么……或者,他是发现了一些疑点?
“的确是这样。但我不敢说我与卓维匝走得有多近,只是恰好一起解决了药管局的事情而已。”沃夜西道。
“是吗。”卓真茨点了点头,又倒了一杯酒。
挂在头顶的那盏瓶灯内,火焰轻轻地摇曳了一下。
“事实上,在整理维匝的遗物的时候,我发现了一封信。”
卓真茨放下了酒杯,望着沃夜西:“那封信里提到了你,所以我才会关注你。”
沃夜西有些惊讶。
一封信?卓维匝还写过信吗?而起照卓真茨的说法来看,那封信并没有被寄出。
“希望他说的都是我的好话。”沃夜西没有料到这件事情,尚且不知是好是坏,所以只能先顺着卓真茨的话打了个趣。
“呵呵,不知道是好话还是坏话。”卓真茨笑着摇了摇头,“他提到你,说你跟他很像。”
“我?”
“嗯,他说你的眼中有一个目标,一个一直以来都没能逾越的目标。这一点和他很像。”卓真茨缓缓说道。
沃夜西忽然回想起了药管局事件结束的当晚,躺在担架上与卓维匝的对话。
……“我的那个兄长,我连接近都做不到。”……
记得那一晚的夜空,也是像今天这样,看不见星星。
只不过后来,云散了。
“原来是这样。”沃夜西叹了口气,“当时我也很惊讶,竟然有人与我有相似的感受。”
卓真茨摇晃着酒杯,橙色的酒液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透明。
“见到卓大哥你之后,我理解了卓维匝所说的意思。一个在名典榜上有名并且稳居前三十的人物,的确连接近都难。”
沃夜西说道:“可是这样一来我更觉得不可思议,卓维匝居然一直没有放弃过这样的念头。”
“那么你呢?”卓维匝忽然问道,他将手臂撑在桌上,稍稍拉近了距离,“你放弃了吗?”
“我……”沃夜西拉长了语气,随后轻笑一声:“卓大哥,你是要给我灌鸡汤吗?‘连卓维匝都没有放弃,你有什么好丧气的’……像这样?”
“我可不会做那种事情。”卓维匝摆了摆手,“因为我知道,你大概也是一样没这个打算。”
沃夜西一愣:“为什么……?”
“眼神。”卓真茨指了指自己的双眼,“当你修魂足够久,达到了足够高的境界的时候,你会在其他俢魂者的眼中看到一些东西。”
“……那一次在酒馆,你与领府的大小姐比赛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卓真茨靠在椅背上,双手环抱在胸前。
“你还想要变强。”
沃夜西沉默了下去。
能从眼神中,看出这些?
“那个眼神很棒,让我想起了以前的维匝。”卓真茨似乎在回忆着过去,“那个时候我还只是个军事学院的见习士兵,而他已经找我比试过很多次。连我都不耐烦了,他的挑战却从未停止。”
这位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男人,脸上的表情却前所未有地柔和。
“真是怀念那个时候啊。”他感叹。
沃夜西低头望着手中的水杯。
怀念……这个字眼让他感到违和。
人们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怀念。当你怀念一件事物的美好的时候,也意味着你已经失去了它。
所谓的怀念,终究是在借往日的影子来聊以慰藉。
“维匝他……”卓真茨忽然开口,捏在手中的酒杯迟迟没有放下。
脑海中,浮现出曾经的画面——卓维匝,自己的胞弟站在身边,正不安分地东张西望;父亲与母亲站在一起,他们眼神宠溺地望着自己的孩子。
喷泉的水柱在阳光下熠熠发光。
十五岁时拍摄的那张老照片,他一直携带在身边。哪怕是在南方的战场上,他也时常会拿出来瞧一眼。
“他是怎么说我的?”卓维匝的目光与沃夜西相对。
这个问题让沃夜西感到意外。
没想到,卓真茨这个兄长,被卓维匝视为不可超越的目标,也会在意一直跟随在身后的那个人对自己的想法。
这个就是羁绊吧。
“他很崇拜你。除此之外,大概……”沃夜西想了想,“也和你一样,怀念过去日子吧。他说过,兄长在的时候,家才算完整。”
卓真茨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一动,但很快又松开了。
“这样啊。”他终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再次看了一眼远方无尽的黑夜。
“我会找到陆维耶的。”
许久之后,他再次开口道。
沃夜西心中咯噔一下。
“作为维匝的兄长,这是我责任。”卓真茨把最后一点酒倒进了杯子,“至少在最后,我还能为他做这么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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