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夜西睁开了眼睛，这回望见的是无云的天空。
我在哪里？
“喂，你还要在那里躺到什么时候？”陆维耶的声音传来。
“唔……”
沃夜西觉得脖颈酸痛，不由地用手揉着脖子，缓缓地坐起身来。
他渐渐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靠，你打我做什么！？”沃夜西怒而站起，转向了布棚的方向。
陆维耶正坐在躺椅边，悠闲地抽着烟卷。
“因为你废话太多了。我判断，继续浪费时间在诊所待下去对你不利。”老人说道。
“对我不利？对我不利的明明是你好吧？”
“呵，你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就简单说了吧。”
陆维耶道：“你晕了之后，是你的小女友联系到了诊所，诊所在确认你的身份后又联系了学院，他们希望通过学院来联系到对你构成监护责任的人，也就是亲属。”
沃夜西想了想，露出一个古怪的表情：“所以……是你？但怎么会是你？”
“怎么不是我？我在入职的当天就跟你们的副院长打过招呼了，你是我的孙子。”
陆维耶点了点头，“当然，这事只有他一人知道。别说学生了，连你们的皮主任也一无所知。”
“特么……凭啥我成你孙子了！？”沃夜西冲到陆维耶的面前，他觉得一切都乱套了。
“方便。”陆维耶甩手扔给他一张教员证。
沃夜西翻开一瞧，那上面的姓名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沃切”。
沃……切？
望着少年那见了鬼的表情，陆维耶淡淡一笑：“既然是爷爷，那么姓氏总得一样吧。”
“不，慢着。”沃夜西举起了教员证，“你之前给我看的证件上写的名字明明是‘陆维耶’！”
“太嫩。”
陆维耶轻笑一声，然后伸手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了另一张教员证，“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杰瑞夫·文斯塔特？”沃夜西愣住了。
“不错吧，典型的北方贵族名字。”
陆维耶说完，又掏出一张教员证，“啪”地拍在了桌子上。
“李……万一？”沃夜西拿起证件，一脸懵逼。
“一听就知道是来自南方的农民。”
说罢，陆维耶再次掏出一张一模一样的证件，道：“给你瞧瞧我最满意的一张。”
沃夜西的视线被那个全新的名字所吸引——巴库·帝纳宁斯
“等等，帝纳宁斯？”沃夜西指着证件上的名字，“这不是……”
“呵呵，正是。阿伯米纳森大陆上最强大的王族，统治着南帝国艾诺芬锡的帝纳宁斯。”
陆维耶摸着胡茬，侃侃说道：“这姓氏的分量，已经足以让一位亲王前来迎接了。”
“嘁，拉倒吧。”沃夜西摇了摇头，不屑道：“名字起得太响亮反而越显得假。你信不信你掏出这张证，迎接你的不是亲王而是宪兵队。”
“嗯，所以我没打算用这张。”陆维耶将证件收了回去，又接着摸起了口袋。
“我看看，还有……”
沃夜西连连摆手：“够了，鬼知道你还有几张！”
“不是几张的问题。”陆维耶说道，“我那儿还有几捆。”
“……”
“继续之前的话题。”陆维耶继续道，“因为这事儿起因在你的小女友，而你的小女友又是爱葬帮他们那边的，似乎是惊动了他们的老大，就是那位刹菲安少年。”
“……我就要他给个说法。刹菲安少年倒也实诚，说或许能想想办法把你弄醒。”说到这里，老人耸了耸肩，“可我实在没想到，人家居然找来了药管局的局长。”
沃夜西很快理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圣温辛曾经是黎约药管局的局长，而我也曾是黎约决死队的一员。你是担心，他会透露一些关于我的事情给不相干的人？”他问道。
“这只是一小部分，毕竟你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我最担心的是，那位局长先生居然把他们的新药用在了你的身上，这完全有可能导致整个药管局对你的特别关注。”陆维耶道。
沃夜西陷入了思考。
原来是这样。按理来说，即便我就是那样不省人事，也不至于劳驾药管局的局长亲自前来替我治病。
既然刹菲安请得动圣温辛，或者说，他既然肯来，那意味着他一定是觉得有这个必要。现在来看，说不定他只是想试试新开发的药物而已。
“靠，拿我当小白鼠吗……”沃夜西心中不爽。
“所以你懂了吧，你继续待下去，只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可千万别跟药管局扯上关系。”
陆维耶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话说回来，你的小女友好像闹别扭了，没等你醒过来就跑了。”
“啧，是啊。把我打得不省人事，自己居然跑了……”沃夜西喃喃自语，却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等等！什么小女友？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瞪着老人。
“误会什么？三分钟的时间里她偷瞄你整整二十次，平均下来不到十秒钟就有一次。”
“怎么，这就是理由？毫无逻辑！”
“你无法通过语言去理解女人这种生物的逻辑，但是你却可以从她们的行为判断出一切逻辑。”
陆维耶抛出一番令人咋舌的话。
“什，什么？”
陆维耶没有理会一脸茫然的沃夜西，站了起来，道：“你会明白的。”
随后，他指了指另一处的草坪：“开始今天的训练吧”
“慢着，我才刚刚恢复……”沃夜西觉得手脚还不太利索，左眼隐隐作痛。
陆维耶似乎并不体谅他的苦衷，道：“不，我觉得你恢复得已经很好了。”
“哈？你觉得？”沃夜西感到诧异。
“你的魂似乎有复苏的迹象，虽然不知道这是因为药管局的药物，还是你自身发生了什么变化。”
陆维耶说道：“打铁需趁热，体内的魂一旦开始有反应，哪怕只是冒了一个泡，你就不能让它停下来！”
……
属于药管局的马车正缓缓地驶过东二区的街道。
“真萧条啊。”圣温辛撩开窗帘，望着外面的景象，“说实话，这里往后只会变成东三区的一部分。金钱总是会流向更富庶的地方，于是富的更富，穷的更穷。”
坐在他对面的刹菲安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
“你和你的人为什么不离开这里，去往发展机会更多的地方？”圣温辛问道。
许久之后，刹菲安收回了视线，道：“我们属于这里，不属于外面。”
“外面？明明是同一座城市，居然还有内外之分吗？”圣温辛初时显得讶异，但很快便点了点头，“好吧，我想起来，你一直都是这么说的。”
“我能看到，在贫民区与你所谓的富庶之地之间，有一堵高墙。”刹菲安轻声说道，“一旦越过这座墙，我们……会被这座城市吃掉。”
这时，正在行驶的马车车身稍稍颤动了一下。
原来是转动的车轮轧到了一只酒瓶。
“咔。”
这只酒瓶碎了，留下一地的碎渣。
……
“唰！”
沃夜西挥剑，砍中了咀噬者的脖子。
但是，这一剑的力道显然不足以将其砍断。咀噬者突然向前猛冲，将沃夜西给顶飞了出去。
好在少年在空中稳住了姿态，才得以安全落地。
“唔……”沃夜西捂着左肋，表情阴沉。
这一下可够痛的。
对面，咀噬者张牙舞爪地冲了过来。
沃夜西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邪种的脖颈处，那里是他刚刚砍出来的伤口。
他提起佩剑，迎着咀噬者奔去。
现在的沃夜西对咀噬者的攻击方式再熟悉不过，所以他早早地便开发出了一套对该类邪种的斩杀方式——
首先引诱它使用舌头，然后将舌头斩断。这样一来，咀噬者最优先使用的一定是那张獠牙密布的长嘴。
而一旦它试图张嘴撕咬，那么脖颈处必然毫无保护地暴露在沃夜西的面前。
此刻，沃夜西迅速侧身闪避，绕到了这怪物的左侧。
“噗！”
又是一剑，精准地砍在了先前的缺口上。
然而，仍然没能把脑袋给砍下来。
可恶，力道不够了。
在连续斩杀九只咀噬者之后，沃夜西只觉得胳膊发酸，挥剑的时候仿佛是在挥舞棉花，甚至有种握不住剑柄的感觉，而这样的斩击恐怕根本不会有多少的杀伤力。
人不是机器，再能打也会累，何况沃夜西还无法使用魂力来支持战斗。
到极限了……再这么下去，要是犯一个错误被这怪物逮住，怕是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但现在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再来一剑，说不定就能了结了它！
沃夜西双手握住剑柄，更加用力地翻转手腕，试图破开咀噬者脖颈上的肌肉。
远处的布棚下，陆维耶躺在躺椅上，一顶帽子盖住了他的脸，看上去似乎是在呼呼大睡。
但他的双眼，一直在帽檐的缝隙观察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陆维耶看得出来，沃夜西的动作与之前相比明显不一样了。如果，这是魂力有所回复的迹象，那么再好不过。
看样子，这小子被打晕果然是原因所在。但是，在那期间发生了什么？
老人无从知晓，而更令他在意的是沃夜西的身上所散发出的那一丝奇异气息。
一种……躁动的气息。
“桀——！”
突然，咀噬者仿佛搏命般扭动起了身子。
沃夜西始料未及，而此时他的剑还卡在这怪物的脖颈上。少年没能抓住剑柄，顿时手中的剑被弹飞了出去。
糟糕！沃夜西脸色一沉。失去了武器，便失去了继续与邪种战斗的资本。不得已，他只好选择后退。
然而，力竭的双腿无法实现他想要做出的行动。沃夜西觉得脚下一软，差点儿跌倒在地。
而咀噬者已经调转脑袋，扑了过来。
这一瞬间，沃夜西的脑海中闪过数个可能的想法，但没有一种可以保证他能挨得过这次攻击。
“哎，这小子！”
另一边，陆维耶已经站了起来。他伸出手，魂力在掌心聚集。
老人已经做好了使用魂武的准备。
“嘁！”
这边，沃夜西很快抛却了多余的思考，全神贯注，死死地盯着咀噬者——
他要读出邪种接下来的动作，然后尽可能在那极短的一刻做出反应，接下来的就全都交给运气了。
咀噬者正在迅速靠近沃夜西，那巨颚之中的獠牙清晰可见。
咚……咚……
在注意力集中到某种程度的时候，沃夜西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咀噬者的动作变得越来越缓慢。而且，越是靠近，这种迟缓的感觉愈发地强烈。
眼中的景象似乎蒙上了一层雾气，线条变得扭曲，形状变得失真。
这是……怎么回事？
“嗯！？”
陆维耶甩手捏散了已经聚集成型的魂，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当沃夜西回过神来的时候，咀噬者已经倒在了地上，不断地抽搐着。
而仅仅只过了两秒，邪种便消散了。
沃夜西愣在原地。
直到一缕淡金色的光粒飘过眼前，他才浑身一个激灵，眼中的景象又恢复了正常。
“发生了什么？”这时，陆维耶已经来到了沃夜西的身后，他的语气似乎没有了以往的轻松。
“呃……我原本打算防御这次攻击，但是咀噬者突然……”沃夜西正说着，忽然左眼传来一阵剧痛。
他不由得闷哼一声，用手捂住了眼睛。
“让我瞧瞧。”陆维耶皱着眉头，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
当沃夜西移开遮挡着左眼的手的时候，惊愕便占据了老人的脸。
这还是沃夜西第一次见到陆维耶露出这样一番表情。
在他的印象中，这是个被鲜血军团通缉还能显得悠然自得的怪老头儿，总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却从未像现在这般惊讶过。
“你的眼睛……竟是金色的。”
陆维耶缓缓吐出几个字。
沃夜西的心里咯噔一下。
什么！？难不成，我的左眼在这个时候发生了异变？但怎么可能，之前都好好的，为什么会……
“小子，你刚才……”
沃夜西还在纳闷，便听陆维耶的声音传来：“……是用这只眼睛，吞噬了维持咀噬者存在的魂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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