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们看，就是他！”
“噢，我知道这个小伙子，被鲜血军团选上当兵了！”
“真厉害啊，没想到咱们村能出这么个人才。”
“……”
皮欧侃的耳边环绕着村民们的赞美声。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喜悦，不让得意的神色自脸上表现出来，但他那有些飘飘然的步伐已经说明了一切。
自小生活在伯加行省边陲之地的一个名为“丹瑟”的小村落，家里以种植一些季节性的水果为生。
由于父母长期外出，导致年幼的皮欧侃早早便学会了独立。
他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就可以靠着一些手艺活谋生。
但是就在一个月前，这位刚满18岁的年轻人的人生迎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军团征兵，有意愿者报名。”
那一天，几名身着鲜血军团制服的士官来到了村里，向这个不过百来户的村子宣布了这件事情。
原本，他们也没打算招着什么人。
非战争需要，军团的征兵一向都是自愿，而这些士官出现在这个村子里，纯粹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像这样名不见经传的小村落，村民们大多偏安一隅，只要能吃得上饭也就没什么远大志向了。
鲜血军团来征兵，在绝大多数人看来更像是某种难得一见的节目。
但皮欧侃不这么想。
鲜血军团，在格拉比帝国如日中天的军事组织，其威名哪怕是在丹瑟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都无人不晓。
皮欧侃绝不甘心就在这里种一辈子水果，他有自己的抱负，尽管那在自己的父母和其他村民看来都像是小孩子的天真想法。
然而，如果它实现了，那就没有人会再认为那只是一种天真。
……
于是，皮欧侃成了丹瑟村有史以来第一位，并且极有可能也是唯一一位入选了鲜血军团征兵名单的人。
他如愿成了一名士兵候补，并进入了鲜血军团下属的军事学院。
“我是皮欧侃，来自伯加行省的丹瑟村，请多指教。”
入学第一天，皮欧侃便主动和周围的人打起了招呼。
他开朗而又不拘一格的性格成了一种优势，在充斥着严肃氛围的军事学院里反而显得独树一帜，也赢得了不少人的友谊。
在那之后，他也顺利融入了环境。
当年并不看好皮欧侃的村民们做梦也不会想到，他居然能够屡次在学院举行的理论考试中拔得头筹。
这么看来，他好像天生就是做军官的料。
只是一个二年级生的他，已经能够对一些复杂的战术进行解读，甚至正确分析出那些进行模拟战的精英候补们的意图。
据说，有军团里的正牌军官已经开始注意他。
皮欧侃的青年时代，就像是无数歌颂功勋的故事开头所写的那般，颇有些横空出世的味道。
不仅如此，连皮欧侃自己也没有想到，修魂的大门会对他敞开。
“魂的强度和身体素质都达到了标准，你合格了。”
通过了三轮七次的测试之后，皮欧侃在学院的导师亲手把这份报告交给了皮欧侃。
皮欧侃接过报告，有些反应不过来。
“诶？这就是说……”
“这就是说，你通过了考核，可以直接从学院毕业，加入军团的修魂班。”导师说道。
“听好了，虽然这个修魂班是不久前才成立的，但至寒总团长对此非常重视。”
“至寒总团长？统领鲜血军团的那位御殿骑士！？”皮欧侃的双眼发直。
当年还在丹瑟的时候，这个名字，他可是只在说书人的故事里听到过。
后来来到学院，听到的频率自然就多了。他知道的是，那位大人在学院这群菜鸟的眼中几乎等同于神明。
“对，所以你一定要好好表现，晋升的机会绝对不少！”
导师望着皮欧侃，心中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呢，这个村里出身的小子，居然真的做到了。
皮欧侃行了一礼，便兴冲冲地离开了。
年迈的导师坐回了椅子上，望着窗外，想起了许多事情。
任教四十年，他带出过太多优秀的学生。学院从来都不缺人才，但是能够让他记住的并不多。
记得上一个这样的家伙……嗯，现在已经是石墙要塞下属军团的团长了。
或许，未来他就会是统领石墙要塞的那个人。
而这个皮欧侃，如果像这样一路逆袭下去，会达到怎样的高度呢？真想看看啊。
……
但是，在修魂这个领域，所谓的“天才”只是一张入场券而已。
换言之，踏入修魂门槛的，几乎没有普通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过人的天赋。
皮欧侃以为，他能够像在学院里那样一帆风顺；他甚至有一种感觉，自己像是某部小说里的主人公，自己的一切都是不同寻常的，仿佛神明都在眷顾着他。
然而，现实终于给予了他当头一棒。
“嘭！”
办公司的木门被猛地推开。
“长官！为什么我不行！？”当时的皮欧侃年少气盛，面对自己的长官，上来便是质问的口气。
这也难怪他激动。毕竟，在修魂班这一个月以来的各类训练中，他都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然而毫无征兆地便收到了劝退通知。
简单来说，就是被扫地出门了。
“你？很简单，没有才能。”长官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没有才能？不……”皮欧侃难以置信，“在军事学院，我……”
“别拿学院说事。你现在所在的是修魂班，是军团最重要的‘俢魂者战略’的关键阶段。”长官根本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在这里的都是天才，没有普通人。”
“……你的才能不符合考评会的期待，所以你就得走人，军团不可能浪费更多资源在你的身上。”
长官说完，又补充道：“还有，你未经上级同意擅自进入办公室，质问长官，这些都要记过处分。”
皮欧侃摇摇晃晃地退出了办公室。
他好像做了一场梦，他梦到自己成了军团的功勋英雄，被众人歌颂。然而梦醒来，他发现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
其实，皮欧侃也察觉到了——无论自己多么努力，都难以跟上其他学员的步伐。
别人轻轻松松能够完成的修魂训练，他却需要彻夜苦练，而且还不一定能够成功。
“喂喂，你听说了吗？这回招收的二期生里头，有一个不得了的天才！”
“对！我听说了，那个天才叫拉斯奇，听说是理论和模拟战成绩双料第一，被誉为三十年不遇的天才！”
两名与皮欧侃同期进入修魂班的学员正巧从走廊经过。
“诶，这不是阿皮吗！”其中一人笑着说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噢，没有……”皮欧侃尽量不让自己的沮丧出现在脸上。
“长官找你谈话了？”另一人看了一眼他背后的办公室木门。
“……”皮欧侃摇了摇头，僵硬地转移了话题：“啊，你们在聊的那个，是谁啊？”
“你不知道吗？修魂班要招第二批学员了。”那人扶着额头叹气，“不知不觉，我们也成前辈了啊。总觉得，光阴似箭……”
“少在那里瞎感慨了。二期生和我们只差了半年，据说这次目的只是补充一些人员。想想也是，一期生招收的数量本就不多，而且还淘汰了好几个……”
两人聊着，并未注意到皮欧侃愈发难看的脸色
淘汰了的人……他知道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但他绝不想回到村子里，变成一个靠种地为生的普通人。
我努力到了现在，是为了什么？如果在这里放弃了，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个年轻人从没有忘记自己最初的那个愿望——靠自己的实力，出人头地，在鲜血军团干出一番功绩。
于是，碑外历的3299年，当格拉比帝国第三次对南方的反叛贵族集团——蔷薇联盟宣战的时候，皮欧侃毫不犹豫地报名参战。
他加入了石墙要塞统管的南方第二集团军，并且担任一支三十人编制的小部队的队长，负责深入前线，刺探敌情。
这是个极为危险的工作。在军团中，很多人把这样的部队称作是“有去无回的队伍”。
但这正合皮欧侃的意。
他很清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道理，在这人才济济的军团之中，如果选择偏安一隅只能泯然众人；而只有去接近那些危险，去挑战那些不可能，才能够建立功勋，达成自己的愿望，
上天似乎选择再次眷顾皮欧侃。
他在学院里的所学，以及在修魂班的训练并非白费。
皮欧侃所带领的部队，多次九死一生，但也带回了许多至关重要的情报。
这帮助他所在的大部队掌握了蔷薇联盟部队的部署与动向，多次成功破敌。
他也得到了回报——仅仅三年便从小队长，晋升为了第一突击部队的作战指挥。
这个军衔，若是放在军事学院里，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的导师在退役前所达到的高度。
但这一次，皮欧侃再也没有为自己所取得的成就沾沾自喜。
他知道，自己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他相信，“才能”这个东西，不过是让别人在起跑线上领先了自己那么一点儿，如果努力，那么未来一定是可以赶上的。
所以，皮欧侃变成了训练狂。
他的身体素质上佳，虽然看上去并没有多么强壮，但是肌肉所蕴含的爆发力却是惊人的。
皮欧侃没能领悟魂武，但他有了自己的方向——拳脚。
用魂来刺激并激活肌肉，在瞬间释放出爆发力，与此同时保持每一次进攻的精确性。
皮欧侃夜以继日地训练，而经过锻炼过后得到成长的身体，也反过来变成更好的容器，催生了更加强大的魂力。
……
“嘭！”
“啊——！”
一名身着蔷薇联盟制式服装的士兵飞了出去，竟是砸倒了一片人。
皮欧侃收起了拳头，然后缓步向前走去，而周围的士兵们都仿佛配合着他的步伐，纷纷向后退去。
“这，这家伙居然这么强……”蔷薇联盟的指挥官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
他收到的情报只是说有一支突击部队试图直击本阵。
本来还想着，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居然做出这种无谋的行动，现在看来无谋的好像是自己这边。
这名指挥官完全错估了这支队伍的战斗力。
尤其是这个冲锋陷阵的男人，他难道不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吗？什么指挥官居然自己亲自下场开打？
但他不知道，这就是皮欧侃的行事风格。
作为队长，如果不带头，那么谁会跟在自己的身后呢？
他们是一支突击部队，时常面临险境，在这个时候，只有那股视死如归的勇气才是唯一的支撑。
皮欧侃要做的，就是用这股气势，鼓舞他的部下们。
“库尼特士官！我们可以用燧发枪射击！”指挥官库尼特身旁的参谋喊道，“即便他们再怎么善战，也无法应付枪弹的杀伤！”
“好吧，燧发枪是吗？我都给忘了，数量呢？有多少？”库尼特立刻问道。
“不多，二十来支，但是足够了！”
参谋看到了库尼特肯定的眼神，立刻便发出了命令。
眼见着对方迅速后退，且前方高地上的敌人也匆匆忙忙地调动起来，皮欧侃似有预感。
他转身大声说道：“接下来我们恐怕将面临一轮枪火的洗礼，上盾甲！”
“是！”
队伍的后方竖起一块块巨大的黑色方形盾牌，由两人一组抬起，然后快速绕到了队伍的前侧。
“居然还有这玩意儿！”库尼特望着皮欧侃队伍中竖起的黑色盾牌，冷笑道：“但是你们又能撑到几时！”
“扛过这一轮！”皮欧侃继续说道，“我们要持续地给他们正面制造压力！只有这样，副队那边才有机会……”
“队长！”这时，皮欧侃身后的一名士兵喊道，“到时，请让我跟随您一同冲击敌人！”
皮欧侃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点了点头。
“好，你的勇气值得嘉许！”皮欧侃没有说“太危险不行”这类矫情的话，而是肯定了士兵的决心。
他知道，现在自己的部下们都怀有同样的心情。在这个时候，只有每个人都抱着这样的决心，才能抓住那一丝的胜机。
仿佛连自己都受到了鼓舞，皮欧侃大喝一声。
紧接着，对面便传来了一连串的枪响——射击开始了。
由于蔷薇联盟的部队占据了高地，所以大大增加了火力的精度，地处低洼的皮欧侃部队就像是一个贴在脸上的靶子。
子弹倾泻在最前方的黑色盾牌上，带来阵阵冲击。而身处后方的队员们用肩膀顶着，最开始是疼痛，而后就变得全身发麻。
但即便如此，皮欧侃还是指挥自己的部队推进。
“哈哈哈，蠢货！”库尼特见这一幕，不禁嘲讽：“你们难道打算就这样顶着盾爬上高地吗？我还以为对面的指挥官有多么高明，现在看来只是个莽夫罢了！”
他大手一挥：“传令下去，两翼部队不必据守，一旦他们爬上这段山坡，就立刻出击将其围杀！”
盾牌的防御能力在枪弹的面前终究是有限的，它们无法覆盖整支部队的受打击面。
所以，依旧有部下在身边倒下。
皮欧侃知道他们已经陷入了绝境，他能猜得到对方的指挥官做出了怎样的部署——说到底，即便是能够扛过这一轮射击，他们也无法通过那段山坡。
对方所处的位置，实在是太过优势了。
所以……
“大概是时候了吧。”皮欧侃透过盾牌的缝隙，远远地看了一眼前方的高地。
恰在此时，高地的后方突然蹿升起了一道红色的烟雾信号弹。
“报告！库尼特士官，出……出，出现了！”一名传令兵几乎跌倒在库尼特的脚边。
“什么？出现什么？你没看我正忙着歼灭这群家伙吗？”库尼特被这士兵夸张的行动给吓了一跳。
“后方！还有，还有左翼！同时出现了格拉比的部队！”传令兵来不及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
库尼特像是触电般地浑身一抖。
他用难以置信地目光望向了自己的参谋，而后者的脸色已然发白。
“多，多半……”参谋看了一眼仍然缓缓推进的皮欧侃部队，感到喉咙干涩，“他们是……是为了打乱我们的部署才会……”
库尼特根本没想到，在那里的根本不是皮欧侃的第一突击部队全队，而只是整部的五分之一。
皮欧侃亲自率领这五分之一的部队直面敌人，而为了避免被侦查，由其副队以及其余十来名小队长，各自率领小股部队在蔷薇联盟的部队所在的高地后方完成合流。
一旦合流完成，这支大部队就能够实施绕后突袭。
皮欧侃亲自冲锋，不止是为了鼓舞士气，也是为了尽可能地吸引库尼特的注意。
毕竟，谁能想到指挥官会亲自当起了诱饵呢？
库尼特以为大局已定，将原本据守在两翼的部队调到了山坡的附近，让本阵变成了前方强后方弱的结构，这正中皮欧侃的下怀。
于是，他们不得不转身应付来自身后的威胁。
“上！”
皮欧侃一声令下，部下们扔掉盾牌，然后冲上了山坡。
红色的微光在指间闪耀，皮欧侃挥舞着双拳，第一个杀入了敌阵，而紧随其后的，便是他身后的那名士兵。
……
这场战役的胜利，让鲜血军团得以在蔷薇联盟的腹地防御圈撕开一个口子。
蔷薇联盟引以为傲的以城邦构筑的钢铁防线就这样出现了破绽。
如此一来，军团将化身猛虎，不断啃食这个薄弱之处，直到完全突破这条防线。
到了那时，那座蔷薇城就将暴露在格拉比帝国军队的面前。
曾经号称“不败的蔷薇”，也终将凋零吧。
这个午后，皮欧侃坐在自己的房间内，在像往常那样翻阅完了全部的战报后，他将双手枕在脑后靠在了墙边。
他想要享受这种悠闲。
一场战役不是终点，往后一定还会有更多，更加凶险的战斗。
可是，此刻的皮欧侃却没有去担心这些。
现在，他只是觉得自己距离那个愿望，无限地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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