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4!”
操场上,学生们正在肆意地挥洒汗水。
体能的训练也是日常的课程之一。伯加大学院的理念是培养全面的人才,自然包含了“健全且达标的身体”这一项。
沃夜西坐在墙角的阴凉处,望着从他眼前跑过的方阵。
“啊,累死了。”
森林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头上还盖着湿毛巾。
“你不才跑了一圈么?”沃夜西问道。
“以我的实力,跑几圈都不叫事儿。但是你看看这天气,热得反常啊,我这发挥也只能打些折扣了。”
森林用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汗,发着牢骚。
“我跟你说,这个时候才会想到魂术的好。”他叹道,“造个冰块,吹个冷风,都不在话下。”
沃夜西不置可否。
说到冰这个玩意儿,他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在以剑之名的地下擂台赛碰到的叫做“小狼”的选手。
她对冰的操控还真是娴熟,甚至都没看到她施展术阵或是念术文……也许是因为动作太快,在不经意间已经完成了召现魂术的准备工作吧。
“喂,沃夜西老兄,发什么呆呢?”森林用手肘碰了碰他。
“没什么。”
“呵呵,你该不会看女生们看入迷了吧?”森林不怀好意地说道。
“哈?”沃夜西一愣。
森林拍了怕他的肩膀,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我懂,我懂!咱们学院的制服太保守了,说实话男生们不止一次抱怨过这件事情。而只有在体能课的时候,才能见到女生们换上清凉的运动装呀。”
沃夜西还真没仔细注意女生们的装扮,经过森林这么一说,这会儿也观察起来。
上身统一着白色短袖,下面有穿学院订制的天蓝色短裤的,也有穿短裙的。
这么看过去,满眼都是白晃晃的腿啊。
“说起来,体能训练的时候,倒是不分楼层啊。”沃夜西觉得好笑,“也亏得操场就一个,不然怕不是每层一个场。”
森林倒是认真地考虑了一番:“这可不一样。分层等于是把不同学术水平的学生隔开,怕大家互相影响。体能嘛……谁也影响不了谁啊。”
沃夜西挑了挑眉毛:“是么?我看未必。”
他指了指前方,森林顺着看过去,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
只见一个小个子,正以整齐划一的步调尾随某一楼层的女生方阵。
“小奥这家伙……”
没错,此人正是小奥。
他的手上捧着一张速写纸,另一只手上拿着笔,一边跑一边画。
“嗯,这个腿不错……”
“有点胖,不过还能算在有肉感的程度内。”
“我擦!这个摇得……”
他的一系列发言都可能会被宪兵队以骚扰之名列入调查。
“我靠,这么干也太猥琐了吧。”森林扶着额头,不忍再看,“说出去这丢的是我们集英社的脸啊!”
“还行吧,咱们已经因为拖更被读者寄过好几次刀片了,脸好像也不剩多少……”沃夜西说道。
“你好意思说吗!需要新剧情的时候,你不是在打怪就是在住院。”
沃夜西摊了摊手:“那不是没办法么,碰到了只能解决了啊。”
森林看着他,也是摊了摊手:“那些事儿,你完全可以不掺和,可你没有。其实,你是个外冷内热的家伙吧。”
“没那么夸张。”沃夜西望着碧蓝的天空,“我只做我认为需要做的事情。”
我需要做的事情……
本以为跟随着陆维耶,就可以找到悬桥堡的真相。
但是……我与他之间仅仅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否则他也不会在那个时候袭击我然后脱逃。
还好,鲜血军团没有把罪名安在我的身上。
陆维耶,你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哟,西哥!”
这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啧。”沃夜西皱了皱眉头,“我不是说不要老在别人旁边大喊大叫吗?”
“哈哈哈,抱歉了。”考斯做了个手势, 然后也靠着墙坐了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古特呢?”
考斯说道:“那家伙正规规矩矩地跑步呢。”
“规规矩矩?”沃夜西望着他,“那你是什么情况?我记得你们七层的方阵刚刚绕到树林的那一边去吧。”
“说来也不怕西哥你笑话。”
考斯懊恼地说道:“我看到有个小个子老是跟在八层的女生方阵后面跑,一边跑还一边画画。我想着尼玛真有情趣,然后就也跟着去了……”
沃夜西和森林对视一眼,保持沉默。
“妈的,被教员发现了。”他长叹一声。
“那个小个子呢?”森林问道。
“已经被教员架走了,说是要重新评估思想品德。”
沃夜西微微一笑:“这下子是真的要断更了。”
“我靠!”森林挠着头吼道。
沃夜西的目光又越过考斯,落在了他身后的一众男生的身上。
“所以你们也是……?”
“不。”一名男生站了出来,有些激动地说道:“我们都是西哥您的粉丝。”
“粉丝?”沃夜西疑惑地望向了考斯。
“嗨,流行词语,就是崇拜者的意思。西哥,你怕是不知道,你可是偶像一般的存在啊。”
他双手环抱,摆出一副很潇洒的动作:“而我,则是这帮男生粉丝的头儿,俗称‘粉头’。”
沃夜西举起手:“慢着,我可不是什么偶像。”
“怎么不是?你可是在单挑中赢了那个朱力雷的人啊!”有人激动地说道。
“那不是单挑……”沃夜西心想,那天全城宴的消息传得还真是彻底啊。
不过,有以阿莱文馆为首的宣传喉舌推波助澜,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还有,药管局事件中怒斩邪种!”又有人喊道,“什么时候我也想有这样的实力啊!”
“你每天做俯卧撑和慢跑,坚持一段时间就有了。”沃夜西回答。
“等等,那不就是普通的锻炼吗?”
“怎么普通了?任何的锻炼都是量变引发质变。你什么时候练到变秃了,也就变强了。”沃夜西说道。
虽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但是他也是有所考虑的——修魂的基础是体魄,当肉体变得更强时,魂也会相应得获得提升。
那么不如好好锻炼,好歹还能有一个强壮的体魄。这样一来,踏入修魂门槛也会更加地容易。
虽然,修魂是一件残酷的事情,当意识到天赋有限的时候更是如此。
众男生们显然对自己偶像的话深信不疑,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
“西哥,你这人气不是盖的。真的,咱们学院要说人气王,男生绝对是你了。你别看咱们这儿都是男粉,还有为数众多的女粉你没见到呢!”考斯作为粉头,忍不住露出一副骄傲的神情。
“女生的粉头怕不是贾金吧?”森林问道。
沃夜西已经懒得参与到讨论中去了。
就在众人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九层的妹子!”
然后,场面顿时变得非常微妙。
男生们立刻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支缓缓移动的队伍。
众所周知,顶层的学生们大多出身贵族,或者家境优渥。
良好的条件让他们从小便接触了各种学科,并有机会接受到更加完善的家庭教育。在入学之后,伯加大学院也会不可避免地将资源向这些豪门世家倾斜。
除却极个别非常努力的且具有才能的学生,占据九层的绝大多数都是贵族子女。
从小吃喝不愁,又注重打扮,这让九层的女生们看上去要比其他楼层的女生们要亮丽光鲜得多。
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她们之中的许多人本就有着出众的样貌。
夏日的尾巴,穿着清凉的女孩们……看上去比起平日包裹在华服里面的她们更具少女的甘甜。
“啊,这是我一生的风景!”有人如此感叹。
或许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少年时代——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墙边,和兄弟们吹着牛逼,但是眼睛却关注着从面前走过的女孩子,不时点评两句,然后期望找到自己最中意的那个。
如果真的遇见那个让自己心动的女孩,那么多半会在心里感叹一句,又或者不止一句。
每每回想过往时光,那都是一生的风景。
“瞧那个!莱舒·菲赞,菲赞家的大小姐,瞧那大长腿!”
“兰哲丝的腿也超赞,那线条,真的是天生艺术品。啧,以我的观察,咱们学院能比得过她的只有那个小太妹了。”
“莉瓦恩迪小姐实在太适合那件上衣了,啊,她笑了!可爱,太可爱了!”
“喂,蒂妮真的穿了那件衣服!昨天我还夸她这么穿好看呢,哈哈哈!等等,她好像在朝我这看呢!绝对没错,她肯定是在看我!”
森林听着男同胞们的议论,双手枕在脑后,靠在了墙上。
没看见悠莉啊……不过也正常,她毕竟是风纪组的组长,而且已经是初限,跟沃兄一样没必要参与体能训练了。
“南悠莉呢?”有人问道。
“似乎没来上课的样子。”不少人都表示遗憾。
不过,森林却在心中窃喜。
幸好悠莉没有来,否则还不是被你们这帮家伙评头论足的。
……“说起来,没看见安凛啊。”
就在男生们看风景的时候,沃夜西突然说道。
众人立刻安静下来,齐刷刷地望向了他。
“怎么了?”沃夜西一愣。
“不愧是吾辈楷模,连目标都是女神级别。”考斯和其他男生们像是排练过一样,整齐地竖起大拇指。
“你们误会了。”沃夜西无奈,“我就是随口一问而已,怎么就变成目标了?”
“别装了西哥。”考斯嘿嘿一笑:“你要知道,安凛·康菲亚,那可是咱们学院的第一女神,即便几年前领府千金弥可雅还没毕业的时候,也是并列第一。”
“级别太高,我们连想都不想,更别提追了。我听别人八卦,有这胆子和本事的只有修魂社的社长朱力雷。但即便是平日里不缺女生倒贴的大少爷,到现在不也是没拿下么。”
“但是西哥你不一样,你这地位现在基本上已经对等了。”考斯说道。
沃夜西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地位?差得太远了。
考斯他们只是在以普通人的目光去衡量安凛,容貌与出身,那都仅仅是浮于表面的东西。
然而,他们不知道,“极光圣廷当今最年轻的蓝衣”意味着什么。
连沃夜西自己都不敢肯定。
这根本不是一个“地位”能概括的。
沃夜西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是什么,有一点不甘?还是……有一点失落?
每次思考与安凛有关的事情,思考着她与自己的不同……这就像是某种开关,会让他有这样难以说得清楚的感觉。
此时,远方的天边,渐渐泛起了深色。
要下雨了。
……
这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
用当前最先进的技术拍摄的照片,画面算得上清晰,但是依旧不可避免地掉色严重。
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圃,应当是五彩斑斓的,不过现在已经几乎难以分辨颜色了。
花圃的中央是一座喷泉,被抛上天的水柱仿佛彩虹,在空中划过一道弯曲的轨迹。
喷泉的旁边站着一对夫妇,他们的身前是两个男孩。个子矮的正对着高的那个做着鬼脸,而高的那个则面向镜头,笑容中带着几分成熟。
这是大户人家——从作为背景的五层独栋宅邸就可以看得出来。
照片中的人,无论是打扮,还是本身的气质,无一不是光鲜的,即便是已经褪色的画面也无法掩盖。
“啪!”
一滴雨水落在照片上,这才让卓真茨回过神来。
他抬头看了看,发现乌云已经占据了头顶的天空。
凉风穿梭于这条狭窄的街道,突然让人有了一丝秋天的预感。
“咔。”
卓真茨走上了台阶,推开了这扇不起眼的门。
屋子内部十分亮堂,水晶吊灯让这里看上去显得有些奢华。
很难想象,屋子外面是如此不起眼。
不少衣着华丽的人在柜台前转悠,他们的手上拿着一些一瞧就价值不菲的玩意儿,而年轻侍者也微笑着招呼每一个人。
“白鸟鉴宝行。”卓真茨默念着挂在上方的字牌。
看来,这里是专门鉴宝的地方。人们拿出他们所认为的宝贝,给专业的人鉴定。如果真的值这个价,他们可以考虑出手从而取得一笔不菲的金钱。
然后,这些宝贝多半会经过各种渠道,流通到外面,被新的收藏家看上。
整个屋子内最惹人注意的,无外乎那面墙壁。墙壁上的那一只只抽屉,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我这酒杯不值这个价钱!?”
一位中年人举着手中的金色杯子,情绪激动地朝侍者吼道:“这个酒杯可是天平帝国的遗物!没准灰皇帝还拿它喝过酒呢!你说它就值20银!?”
他这么大声嚷嚷,顿时引来人们的围观。
“是的,20银。”侍者不慌不忙,“还是看在它作为仿品,用了不少劣质金粉美化外观的前提下。”
中年人愣了一下,面露尴尬之色。
但他很快便再次发难:“你就是这么鉴宝的?证据在哪里?”
“你可以把它朝地上扔,看看结果如何就行。纯金,而且是灰皇帝时期的工艺,那么便不会出现任何裂痕。”侍者说道,“如果碎了,那……”
“对啊,扔扔看!”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
“胡说八道!哪有这么搞的?你会把有千年历史的古董朝地上扔,就为了辨别真假?”中年人的脸涨得通红。
“那么或许您应该接受我的提案,看看外表这一层金色能不能刮得下来。”侍者一边说,一边忙着手上的工作,完全不受影响。
嚯,作为侍者来说这态度确实嚣张啊。
卓真茨在一旁看着,觉得有趣。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本来就不是侍者。
中年人抱着他的“千年古董”悻悻离去,与卓真茨擦肩而过。
“叮!”
卓真茨一句话也没说,而是拿出一把造型精致的银色钥匙,放在了台面上。
钥匙尾部的锁扣发出清脆的声响。
那侍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望着那把钥匙,就像望着某件宝物。总之,比刚才那所谓的古董,这把钥匙显然要更值得他的关注。
“您是?”侍者抬起头问道。
“卓真茨。”
侍者点了点头,拿起钥匙,转过身走到了墙边。
一整面墙的抽屉,足以让人晕头转向,但是这位侍者却仿佛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的目标在哪儿。
他将钥匙插入了抽屉前的洞口,轻轻转动。
“咔!”抽屉弹开了,露出一条缝来。
侍者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交给了卓真茨。
“就是这个?”卓真茨有些怀疑。
药管局的骚乱,明明是轰动整个伯加城的大事件,居然就只有这么一张纸?在他的预想中,这足以写出一本书来。
侍者没有回答他的疑问,而是接待另外一位抱着宝贝的卖家去了。
“算了,总比什么都没有要强。”卓真茨收好了纸,转身朝门口走去。
……“我说过,你是头一回跟【钥】打交道,有些规矩不大清楚。”
突然,这个机械般的声音再次在卓真茨的耳边响起。
但这一回,他可没有拿着传讯符。
卓真茨有些惊讶,但对这突然出现的声音却丝毫不慌。
他侧过脸来,望着那位正在与顾客交谈的侍者。
有一瞬间,侍者的目光与他相遇。
“但是你完全可以相信,【钥】是以高质量的服务来收获顾客的信任的。卓真茨副军团长,我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侍者的嘴没有动,但是声音却清晰地在卓真茨耳边出现。
恍然让人以为,自己真的在和某个人面对面交谈。
卓真茨笑了一下,低低地说了一句:“白鸟鉴宝行……这名字暗示意味是不是明显了一点。莫非,你是乌鸦吗?”
不过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离开了屋子,卓真茨再次来到了这条街道上。
雨已经下了有一会儿了,地面都已经被染成了深色。
“啊~啊~!”
头顶传来这令人感到不悦的叫唤声。
卓真茨抬起头,看见了门边那块已经脏得看不清字迹的铭牌。
那上面正停着一只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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