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与死之间。”
“嗯，是的。”
玫尔·布兰达回答的语气宁静而平和，就像是见到了一个老朋友的模样。
「清道夫」又向前靠近了一段距离，两个人此时已经达到了比肩而立的地步：
“我看你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奥罗夫·福斯特此时正在玫尔背后巷子的转角里躲着——他终究还是没能自己逃走。
奥罗夫将赵心玄安置在不远处一个安全的地方，嘱咐她不要乱动等他回来，随后就独自一人回到了小巷的拐角，在这里偷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当听到玫尔已经知道了「清道夫」的身份时，奥罗夫心中一惊。
（如果能知道「清道夫」的身份…至少可以……）
然而双方接下来的对话声音极小，奥罗夫在这个地方，根本就听不清楚。
此时他恨不得自己此时此刻再长出一个耳朵来，只需要一点线索，一点点线索就好，只要能让他听到哪怕一个词汇，让他能知道「清道夫」的身份，他就可以……
但是，两人并没有给奥罗夫这个机会。
奥罗夫·福斯特之后唯一听清的，是那犹如水球破裂一般的怪声。
他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声音意味着的是什么……顿时之间，一腔怒火冲散了他的理性，让他立刻从拐角处冲出。
就算是同归于尽也好，这次他绝不会再错过这一生里仅有一次的机会了！
然而等他从拐角出来的时候，「清道夫」早已不知去向，只有玫尔一个人正躺在血泊之中——她的肚子上开了一个大洞，血正从中不断地涌出，但是还有呼吸！
“玫尔！”
奥罗夫·福斯特急忙冲向倒在地上的少女。
“「安适如常」！”
（终于……这次我终于赶上了，太好了……太好了。）
原本静静等待死亡的少女意识到了一阵温暖的能量灌入自己的身体，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福西……你又回来了…不是让你跑吗……”
“玫尔，你不要说话，我现在就给你疗伤，这次我没有晚到，你可以活下去的！你可以！”
奥罗夫的双眼迸发处明亮的绿色流光，而他置放在玫尔腹部的手也跟随着这阵光芒散发出律动的绿色能量，就像是翡翠一样……
血液流出的速度渐渐放缓，接下来只需要在止血后将伤口愈合，玫尔·布兰达就可以活下去了。
（我赶上了！我赶上了！没有直接逃走真的太好了，中途跑回来真的太好了！快，快点愈合吧……快啊……）
他用一只胳膊枕起玫尔的头，聚精会神，将更多的力量集中在她的伤口上，血已经完全止住了。
然而，古怪的事情却发生了，虽然已经成功止血，但是玫尔的伤口却怎么也愈合不了，不是能力无法起效——那些原本想要将破损的肉体链接起来的，宛如丝线一般的绿色线条的的确确治好了她的伤痕。
但是那些治愈的肉体每次都会在刚刚愈合之后重新破裂，就好像在奥罗夫看不见的地方，还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伤害着玫尔，将她刚刚愈合的位置再重新割开……无限循环一般。
“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玫尔！我可以救你！我可以……”
青年的额头逐渐蓄满了汗水，从未遇见的意外状况让他动摇了，他觉得玫尔的生命就像是一个在空中游离的风筝，而自己的双手和玫尔的生命之间现在仅只有一条脆弱的丝线相连，只要他停下使用能力，下一秒，这风筝就会脱离束缚，立刻朝着天边飞去……
“不，不要，不行，我不要……我……呵哈，呵哈，呵哈……咯呵……”
过度的紧张奥罗夫感到自己的呼吸开始逐渐急促起来，身体好像怎么吸气都不够似地，疯狂地指挥着他的横膈肌不断抽搐，但是无论怎么吸气，细胞都像无法得到补充和满足一般……
奥罗夫的眼前开始逐渐发黑了。
就在此时，一双冰凉的手突然触碰到了他的面庞，渐渐让奥罗夫重新冷静了下来——是玫尔·布兰达。
红发的少女浅浅地笑着，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奥罗夫·弗斯特：
“好了……奥罗夫，没事的，没关系的。”
奥罗夫的视觉重新恢复了，但他看着面前的这个少女，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玫尔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像刚从温暖的床上醒来，睡眼惺忪似地：
“奥罗夫…谢谢你回来救我，能看到你为了我这么担心，我真的……好开心。但是……已经够了，就这样就好……”
少女的声音弱的就像是雪花轻落在地面一般。
奥罗夫不知这个时候该做出什么表情，他很清楚，此时的玫尔只是靠着自己手中不断传输的能量，维持着最后一点生命，他的能力无法愈合玫尔肚子上的这个大洞，只要他松开手，玫尔就会立刻走向死亡。
“玫尔……不，不行，不能就这样结束，你告诉我，那个「清道夫」是谁，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我会为你报仇的！一定会！”
奥罗夫·福斯特的双眼中涌出复仇的烈焰，「清道夫」几乎快要将他的队友们赶尽杀绝，奥罗夫绝不会轻易地放过他！
一定要复仇，不论为此他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绝对不会放弃让「清道夫」血债血偿的想法。
现在，玫尔的「格物致知」已经看破了「清道夫」的身份，这个机会就在奥罗夫的眼前！
然而，躺在他臂弯里的玫尔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奥罗夫，你不能这么做。”
奥罗夫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瞬间被百万吨的重锤砸了一个粉碎，过于震惊的事实反而让他一时之间无法表达，他哽了很久，最后只说出了三个字：
“为什么……”
玫尔轻轻一笑，说道：
“不出我的所料，果然……最后的那几句特意小声的说，是正确的决定呢。”
奥罗夫这一下彻底懵了，玫尔的意思是：她早就知道奥罗夫会中途折返回来，为了不让「清道夫」暴露身份，甚至故意将声音放低。
她为什么要袒护杀了自己的凶手！
奥罗夫：“玫尔，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袒护那个人！”
然而，还没等奥罗夫说完，玫尔就抢先打断道：
“因为……咳咳……”
少女猛地咳嗽了几下，从口中喷出几口鲜血，奥罗夫一阵心慌，再度加强了自己对玫尔的能量输出，手中的光芒愈加明亮了。
玫尔把头偏向奥罗夫的另一边，仿佛在看着远处的什么似地，缓缓开口：
“因为……杀了我的人不是「清道夫」。”
她又重新看着此时轻拥着自己的青年，看着他的愈发明亮的绿色眼眸：
“真正的「杀人者」是——「ACG」”
奥罗夫·福斯特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低声重复了一遍：
“「杀人者……ACG」”
“对”，玫尔·布兰达像是要将他眼底深藏的内心彻底看透一般回答道，“我们知道了「ACG」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那些「清道夫」，终究只是「ACG」的傀儡，他们也不想杀人，但无奈于「ACG」的存在，才不得不如此……所以说，如果你真的要报仇的话，不如去向「ACG」复仇吧…哈哈哈……”
女孩轻轻地笑了一下，随后立即改口道：
“开玩笑的……一个「易瞳者」怎么可能和那个组织抗衡……奥罗夫，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别忘了，还有小玄……你一定要带替我们照顾好她，至于我……”
玫尔·布兰达抓住了奥罗夫放在自己肚子上的那只手的手腕，奥罗夫能感觉到她在用力的将自己的手拉开：
“不！不可以！玫尔，一定还有其他的办法的，别放弃，别丢下我一个人……”
“不，已经没有办法了，而且，让你一直使用能力来让我苟活，到天堂后，副队长他们会笑话我的。”
“没关系，我没关系的！你别忘了，我可是「维持」！我现在就打电话给「A……给附近的医院，一定可以治愈的，一定可以！”
虽然这么说，但是奥罗夫此时的力量也开始不稳定起来，别说分开心思打电话呼救了，就连奥罗夫自己都能看到自己手掌中的能量开始忽闪忽闪…就像是一个随时都要熄灭的灯泡，处处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氛围。
玫尔继续用力，想要将奥罗夫的手扳开，但是奥罗夫还是执拗地对她使用着「安适如常」，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玫尔：“奥罗夫…真的，放我走吧，我好疼……至少最后，让我少一点痛苦。”
但奥罗夫手上输出的力量丝毫不减，依旧固执地说道：
“不行！绝对不行！我怎么能让你死在我的手上，玫尔，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放弃，你等我，等我稳定一下状态之后就打急救电话，你不能死，不能放弃！你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没做吧，还有很多的愿望没有实现吧！要是死了，这些都不能再做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玫尔·布兰达似乎是被说动了，她眼中那种坚定不移的神韵有些动摇：
“想做的事……的确，的确还有想做的事。奥罗夫，今天是几月几号……”
奥罗夫·福斯特愣了一下，随后掏出手机，放在地上：
“12月24日……距离圣诞节，还有2分钟。”
青年突然一愣神，猛地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但在她说出来之前，玫尔就抢先说了出来：
“12月25日，是我的生日，我记得，你还从来没有和我一起过过生日吧……明明说好了，你的生日也定在这一天的…”
少女略带幽怨地看着面前的奥罗夫，这让他想起了过去曾无意之间说出的约定——
奥罗夫·福斯特作为「帕罗迪斯」里的「易瞳者」，在进入研究室之前就被修改了所有小时候的记忆，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全都是从小就呆在「帕罗迪斯」的孩子，因此奥罗夫并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后来，「末日战争」结束，奥罗夫进入「ACG」，又辗转加入了「滔天组」，玫尔·布兰达在一次偶然的聊天当中得知了他的出身经历，也知道了他不记得自己的生日，于是就擅自将他的生日定在了和自己同一天，还约定以后要一起过。
本以为那只是一句玩笑，没有想到，玫尔一直都把它当真了。
而奥罗夫也不会知道，玫尔之所以会开始调查「ACG」的秘密，其实真正的目的，也是因为听了他讲述的经历之后，想帮助奥罗夫找回自己的过去而已。
奥罗夫·福斯特略有愧疚地低了一下头，随后立刻回应道：
“那好……我陪你过，你一定要撑下去，我现在就打电话……”
“不，我现在就要……我想……听你唱生日快乐歌。”
奥罗夫一愣，将自己的手机放了下来，面对着少女深情款款的眼神，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开口：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
“嗯~不是这首，唱那首，上次圣诞节……我写给你的……”
奥罗夫想起来了……上一次圣诞节，自己因为出差错过了时间，也没给玫尔准备礼物，但他却收到了玫尔的礼物，那是一个纸条，上面写着一些语句，当时的奥罗夫拿着它，研究了很久都不明所以，现在他才知道，那原来是歌词……
玫尔用撒娇的语气要求道，随后摆出了一副略有愠怒的表情：“歌词不记得了吗。”
青年连忙回道：“记得，我记得，我看了好几遍呢。”
“那唱给我听。”
“……”
奥罗夫无奈，轻轻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用最好听的声音缓缓开口：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to you
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Happy birthday to you
We live under the same roof
（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之下）
But respect as guests
（但是彼此却相敬如宾）
When can I touch you frankly？
（究竟何时我才能坦诚地触碰你？）
Please realize my dream
（请实现我的梦想/请察觉到我梦中的所恋）
Don't wake me cruelly
（不要残忍地打破我的良宵）
The feelings in my heart
（我心中的感情）
Have gushed out
（已然呼之欲出）
But all I want to say
（但是我却只会对你说……）
Is happy birthday to you
（祝你生日快乐）
Just happy……
Birthday……
To you……
（只是……生日快乐……而已。）
于此同时，代表着圣诞节到来的钟声也缓缓敲响，玫尔·布兰达此刻，终于达到了20岁。
她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对奥罗夫说道：
“恭喜你，生日快乐。”
奥罗夫也露出一个苦笑，因为他此时心里还惦记着玫尔的伤势：
“也恭喜你，生日快乐。”
玫尔被他的表情逗乐了：
“别苦着个脸嘛！既然是生日，那就闭上眼睛许一个愿望吧！”
奥罗夫刚想说些什么，但是玫尔已经抢先闭上了眼睛，无奈之下，他也只能配合着完成这最后的仪式……
而就在他闭上眼睛的同一刻，一个柔软的触感紧跟着贴上了他的嘴唇——少女趁青年不注意时，将自己纯洁的初吻献给了自己心中笨拙的他。
美好转瞬即逝，奥罗夫·福斯特惊愕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羞红了脸的红发少女，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话，最后的愿望也实现了呢。”
玫尔·布兰达露出了迄今为止最甜美的一个微笑，奥罗夫·福斯特一瞬之间看入了迷。
但是就在这一刻，就在这一个瞬间，少女突然用尽了自己全身所有的力气将奥罗夫·福斯特向后推开……
青年顿时间就清醒了过来，想要补救，但是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玫……玫尔，不——！！！！！！”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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