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他就那样安静地躺在那里,表情安详平静,就像从未醒来过一样。”
这就是时隔半年,南希雪第一眼看见自己父亲时的第一印象。
病房里的陈设清冷而严肃,父亲就躺在中间的一个床上,枕头很高,身上压着一厚重的被子。房间意外地整洁,除了掉在地上的衣服和倒地的垃圾桶以外。
带她们来到这里的护士率先冲上前去,为父亲盖好有些倾斜的被子,南希雪注意到这里的护士和普通医院里的完全不同,她们每个人都人高马大,手臂粗壮,比起平常医院里大多数柔弱细腻的护士而言简直就不像是在同一个职业圈。
被子盖好后,那护士又手脚利索地捡起地上散落的垃圾,动作精准迅速,一边捡一边说道:
“现在是很安静的,但只要一醒,他就会开始他的‘工作’,那时候就不一样了,如果不把他锁在房间就会和别的病人起冲突。”
“工作?”
南希雪对护士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护士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反正他说这是工作。”
南希雪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南希霖应该来过不止一次了。但可惜,她也摇了摇头,显然,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突然,一声低沉的咳嗽传来,在场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了几秒。
还是护士最先反应过来,抢先一步说道:
“她醒了!大姐姐,你注意提醒一下你的妹妹们注意安全,我先出去把门关上!”
然后就不见了踪影。
“......”
“居然先跑掉了......”
南希霜霜叹了口气,南希雪拍了拍南希霖的肩膀小声询问道:
“姐姐,她刚刚说注意安全,是什么意思?”
南希霖目不转睛地盯着南江的动静,没有回答。
然后,南江的躺在床上的身体一阵耸动——他就这样,直接坐了起来。
“霜霜,小雪,你们注意一点,他‘看不见’别人,千万不要让他撞到你们,碰也不准碰!听懂我意思了吗?”
“碰到会怎么样?”
“会被打,而且是不留余力的那种,不仅你会受伤,而且他也会被自己的力量给弄伤的。听我的,你们先把鞋子脱了。”
霜霜和小雪吞了口口水,与此同时,南江俯下身子......
“来了,把鞋子拎在手上然后上床!”
在南希霖说出这些话的同时,南江开始在病房里的地板上快速地走动,好在此时南希姐妹三人已经跳上了他的病床。当南江碰到墙壁时,就会调转一次方向,他一边走,一边还大张着嘴巴狂叫,那模样让南希雪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某个噩梦,她害怕地跪下身子,捂着耳朵开始抽泣,鞋子扔在一旁,在床边晃悠着,就快掉下去了。
南希霖眼疾手快,立刻把南希雪的鞋子拉住,然后从背后用胳膊一把抱住小雪,对着她的耳畔低声说道:
“忍住!别哭了!声音如果比他的声音还大的话就会被打的!”
小雪的哭声这才有所收敛,但身体的颤抖还是没有停下。
而霜霜还站在床上,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良久,她才问出一句:
“刚刚那个护士说的‘工作’就是这个吗?”
南希霖抬起头:“对。”
“他......爸爸觉得自己在干什么?”
“‘工作’”南希霖回答,“排除这个地方本不应该存在的异物。”
“那......为什么要吼叫。”
“不知道,可能以为自己是蝙蝠吧,声波定位?”
此时的小雪已经基本稳定了不安的情绪,但还是有些抽泣,她在南希霖的怀里回头,问道:
“你的意思是,爸爸是把我们当作害虫了吗?”
南希霖笑了笑,轻拍着南希雪的肩膀:
“不是。不是针对我们,只要是不属于这个房间里的东西,他都会把他当作害虫才对。但床本来就属于这里,所以只要我们在床上就是暂时安全的。”
“......”
“......”
霜霜和小雪都沉默了,而南希霖则继续说道:
“所以才让你们把鞋子拿上来,不然被他看到,会被丢到楼下去的。”
“他会这样一直巡视多久呢?”
南希霜霜问道:
“不知道,有时候是几分钟。有时候是几个小时,这要看他什么时候才觉得这个房间里没有异物了之后才会结束。”
“结束了之后呢?”
“等会再看吧。我也说不准,有时候会稍微‘正常’一会儿,会主动吃饭上厕所什么的,别人问话偶尔也能正常回答,比如之前就有护士问他‘在干什么’,我们才知道了他是在‘工作’;但很多时候是不正常的,回到床上后他还会继续进行一些‘工作’,所以通常他这样走完叫完之后,能老老实实地回去睡觉就谢天谢地了。”
南希霖似乎早已经轻车熟路,即使在这样吵闹的背景音下也能安然自得,但南希霜霜和南希雪则明显是受不了南江一直这么叫下去的,于是两个人都捂着耳朵,祈祷着这折磨能快点结束。
约莫过了二十几分钟,当南希霖注意到南江停下吼叫,向床这边走来的时候,立刻就提醒霜霜和小雪准备离开他的病床。
“他回到床上时也一样,千万不要让他发现本不应该出现在他床上的东西!”
说罢,在南江跑上床的那一瞬间,三姐妹同时离开了床铺,轻微地震动让南江愣了愣,意外的情况令南希霖感到窒息,她可吃过不少次父亲拳脚的苦头,可不想再被他打得睡觉都要用冰袋敷着伤口了。
现在可是冬天!
不过好在,他只是在床上四处摸索了一下,没有发现异样,这让南希霖大松了一口气。但可惜地是,他似乎也没有直接就此睡觉的意思。
“哎,看样子他还想加班来着。”
“加班......?是什么意思?”
南希雪不无担心地询问道,话刚一说出口,她就瞥见南江又跳下床来,吓得她立刻就想往床上躲,但却被南希霖给拦住了。
“先别急,你看他。”
南希霖指了指南江,南希雪追寻着看过去,只见他从床边的衣柜里掏出一个巨大的熊玩偶,然后带着它回到了床上......意外有些可爱的举动让南希雪的恐惧顿时就烟消云散,她甚至跟霜霜姐相视一笑,完全放松了身心。
但南希霖却泼了她俩一身冷水:
“还没完呢,你们看看他在干什么。”
于是,两人疑惑地回过头去,发现父亲的举动确实有些诡异,他的头埋在玩偶熊里,准确地说是贴在玩偶熊头部与身体的连接处——说那是脖子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因为这个熊从设计上来讲,根本就没有脖子。但从位置上,却只能说是脖子那一块儿。
“可以凑近点看哦,他现在是不会动的,无论干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
南希雪和霜霜对视了一眼,战战兢兢地靠近了自己的父亲,在接近的过程中,霜霜先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壮着胆子叫了一声“爸爸”,但就像南希霖所说的那样,他没有反应。
而在南希霜霜停下的同时,南希雪还在接近着南江,因此她也有幸先霜霜一步看到南江此刻在干什么。而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小雪的表情,从震惊,到迷茫,到恍然......最后化为了泪水,潸然而落......南希霜霜看到小雪的反应,也好奇地凑了过去,于是,小雪刚刚的神情又在她的脸上再现了一遍。
南希霖站在一边,轻扶着自己的额头,移开自己的目光,怅然看向了别处。
病房回归到了奇妙的宁静,但南希霜霜和南希雪都不会忘记自己此时内心里狂风骤雨般喧闹的冲击——
南江恶狠狠地露着牙齿,一动不动地咬住玩具熊的“脖子”,黄色的布料被唾液沾湿,显现出肮脏的深褐色。这一切乍一看有些令人作呕;但如果说,你把玩具熊当作某个人,当作某个已经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就会发现:他咬住的,恰好就是他的妻子——柳伯芙·妮契娜·南希娜的肿瘤所在的位置......
......
有些人,并不是不知道真相,只是习惯性地逃避与自我欺骗让人们误以为他不知。所以即使铁一样的事实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不会尝试去接受。
但他们的内心深处其实比谁都要清楚真相......
也许比自己都清楚。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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