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陈伍，虽然不是我想怀疑你，但是现在你确实很可疑。”
南希霖的话语中带着一些不可置否的味道：
“所以，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们。”
然而陈伍的表情非常诧异，茫然地摇了摇头，刚想开口，就被南希霖打断了：
“你不用解释什么，因为你没办法解释。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为什么你的记忆里会有缺失？”
“我……”
很显然，陈伍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南希霖当然知道，人不可能记得自己过去发生的所有事……因为甚至有的人连今天早上的早餐吃的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因此，在「清零」的过程中遇见记忆不连贯，部分记忆缺失的情况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
“记忆缺失什么的其实很常见，因为人的大脑会定期删除无用的信息，就像你曾经背过哪一篇古诗，或许这篇古诗你还记得；但是你很可能没办法记住自己是在哪里背的，并且很大可能不记得自己背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甚至再说夸张点，在你背书时所在的，那整整一个月的记忆，你都可能完全没有。事实证明，有时记忆缺失不会对人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更何况任何记忆都会随着时间而淡忘——但是，至少我认为，有一段记忆，你绝不可能会忘记，就算忘记，也绝不可能没有留下任何印象。毕竟……那是一段长达一年的，让每一个经历过的「易瞳者」都终生难忘的，每一天每一秒都惊心动魄的……一段故事。”
南希霖的话让陈伍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看样子陈伍似乎已经开始察觉到了自己的谎言已经被识破了。现在窗户纸距离南希霖的手指就有一厘之遥，只要她开口说出那句话，陈伍隐瞒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南希霖：“陈伍，我问你，在2012到2013年这长达一年的「末日战争」中，你在哪里……”
......
在ACG的组织建筑之外，南希霜霜正死命拉着南希雪不让她离开。
南希霜霜：“小雪！里面正在进行「清零」，你进不去的！”
南希雪：“我想进去还有谁能拦得住！霜霜姐，你快放开，你身上有伤，就呆在这里就行了！”
南希霜霜：“不，行！如果你不怕我伤口恶化的话，就尽管使用能力把我一起带进去吧！”
霜霜都这么说了，小雪只能无奈地看着她，不住地叹气：
“霜霜姐，你不知道情况，如果现在不去救陈伍，他肯定会死在里面的！”
南希霜霜：“什么......意思。”
很显然，小雪的话让她动摇了，就连刚刚紧紧抓住的手也松了一些，南希雪顺势把她的手拨下来，耐着性子说道：
“我刚刚也说了：陈伍他，很可能患有人格分裂，证据就是在大楼上初次和我交手时，他当时对我的态度和后来再见到我时，很明显不同。我猜测在「121事件」中，他本来没有通过考验；但因为人格分裂的原因，变成「阿里曼」的只有他内心里幽暗的人格，使用能力的时候，他是「阿里曼」，而不用的时候，他就是个普通人！所以老姐的「南柯一梦」才可以对陈伍起效，他才能在维持人形的情况下，使用本来应该属于「阿里曼」的能力。这也是他的瞳色没有改变，也没有「超我具象」的原因！”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们知道陈伍的情况后，会杀掉陈伍吗？”
南希雪咬了咬牙：
“不，他们不会杀。但是，陈伍自己会。”
说道这里，她先是沉吟了几秒，然后认真地盯着霜霜的眼睛，缓缓说道：
“你刚刚说了，陈伍他其实压根就不记得自己使用过能力。现在想想，理由也很简单，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属于他自己的能力，而是他体内存在的另一个家伙的。那陈伍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声称自己记得？这说明：陈伍，很有可能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能力，是属于自己身体里存在另一个人格的！”
......
视角回到“隧道”之中。
南希霖：“在「末日战争」结束的时候，我曾经对全世界所有的人类使用了能力，更改了他们那一年里的所有记忆。如果你是人类，那么那一年的记忆就是被我所清除的；在你遇见我们之后，末日战争的记忆早就应该恢复了才对。但实际上，你根本没有这一段记忆。”
陈伍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站在隧道的彼端，眼神里透出复杂的情绪，南希霖此时不知道，她推理出的结论，和外面的南希雪所说，大同小异：
“所以陈伍，你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能力，根本就不属于你自己，而是属于你体内的，另一个人格？而你来这里的目的，不仅是为了保护柳白，你还有一个目的，提出那三个要求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杀死你身体里的另一个陈伍，对吧？”
这句话就像一柄法槌，重重地敲击在陈伍的内心，空灵的回声荡漾在每一个角落，沉默弥漫开来。安静地让人一瞬间都有了些耳鸣的错觉，而在这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沉默之后，是陈伍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极其张狂，一改这一路上安分守己的模样，笑声在这虚拟的空间中像蜂鸣般晃动着南希霖的耳膜，让她感觉有些厌烦。
陈伍：“不愧是姐姐......自以为能瞒得住你，看样子是我太天真了，但我还是有点好奇，究竟是哪一步走错了？”
南希霖：“不，你藏得已经够好了。不得不说，要不是因为自从你从「命名系统」的房间里出来之后，几次在我离你较近的时候都非常抗拒，我也不会发现你有问题——应该是知道我还可以读心后才特意防备的吧。但最让我感觉可疑的是你在灌木丛的时候，一路上都不愿意透露什么的你突然像是想开了似的松口，虽然有我故意引导的成分在内，但还是太刻意了。怎么？怕我对你读心，所以故意搞了一出暗度陈仓？”
陈伍讪笑一声，南希霖说的没错，想不到自己竟然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没错，倒不如说，说的非常对。我就是想要借这次机会杀死体内的另一个自己，至于原因，还用我跟你说吗？”
南希霖远远地盯着他，开口道：
“为了柳白，这些都只是表面的理由；但我没能理解，你这么做的真正理由到底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会......”
“我当然知道！”还没等南希霖把话说出来，陈伍就打断了，而且语气极度傲慢无礼，“老子提出那三个要求的真正理由，是为了封印自己的能力！没错，老子早就发现了！每一次启动能力，都是因为柳白！我内心里的另一个人格想要保护柳白，所以才会出来使用能力！但‘他’凭什么用老子的身体？老子的身体是老子自己的！我如果想让柳白死，他就没这个权力去救她！！只啊啊...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能摆脱柳白那个麻烦的女人的同时，还能彻底和「易瞳者」的世界告别！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只要我不记得柳白，我体内的那个家伙就不会再擅自跑出来了！你们这些自命不凡的超能力者们！！！肯定不会明白——作为一个普通，哦不，正常人继续活下去是多么幸福的事吧？我可不像你们那么蠢！！为了全人类？为了世界和平？别搞笑了！只要我自己可以活的好就够了！跟柳白那样的女人扯上关系真是我人生最大的耻辱！如果不是因为她，我本应该有一个正常的生活的！都是她的错，都怪她，都怨她......我本应自由幸福，无拘无束！我......”
陈伍的咽喉一瞬间像是被锁死了一般，呼吸被抑制了，连串的话语也被打断，而在远处，隧道另一头的南希霖凛然地看着他：
“积点口德吧。”
“呵......”
因为南希霖的干涉，陈伍此时已经无法呼吸；但是他还在倔强地用自己仅剩的气息沙哑地说着：
“你还在等什么，南希霖？你想公然违抗约定吗？别忘了那三个要求的最终解释权可是在我手上！赶紧把你该办的事办完！让老子回去过上没有精神病困扰的安稳日子吧！”
“......”
南希霖没有立刻回答，她眼中金黄色的光芒散发出幽然的华光，竖起手指，环绕在其上的能量汹涌澎湃，隧道四周红色的线条似乎也因她这一举动而产生了波动，由直线化为曲线混乱地扭曲着，缠绕着。
最后她看着陈伍的表情闪过了一瞬的悲哀：
“如果说，这就是你的愿望的话，那么......好吧。”
指尖的能量刹那间被击打了出去，隧道另一头的陈伍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在被光芒吞没的同时，他那高傲的表情化为一个惨淡的笑容：
“谢谢你。”
泪水从眼角滑落。
然而，陈伍的意识却没有消失，睁开双眼，不知何时，他已经回到了「ACG」最底层的竞技台，眼前的景象既不是死亡的一片血红，也不是一无所知的一片空白，而是两个少女……她们含着泪水站在自己的面前——一个是南希霖，一个是南希雪......
南希霖：“陈伍，你都到了最后关头了，你却还在撒这种没有意义的谎……你明明知道，既然你体内的人格本质上是「阿里曼」的话，那它是不可能想要保护人类的。自始至终，保护柳白都是你自己的意志。很可能是你对柳白的保护欲一直牵制着体内「阿里曼」无法在出来的时候占据你身体的主导……因此一旦有关柳白的记忆被清除，也许你就会至此失去压制它的力量，结局大概率是变成「阿里曼」，最后不得不被我们杀死......”
而另一边的南希雪则是倔强地抹了一下眼泪，然后用那只手重重地打了陈伍的肩膀一拳：
“这才是你来到蓝岭的真正目的对吧……那些追杀你和柳白的黑衣人如果因为你有了ACG的保护，抓不到你，很可能转而对柳白下手，以此来威胁你……但如果陈伍根本不记得柳白或者陈伍直接消失了的话，他们也就失去了能以柳白为要挟的理由。到最后，无论你加不加入「ACG」，有没有变成「阿里曼」，柳白都会是安全的……那个女孩子就对你这么重要吗！重要到可以让你来蓝岭用自己命来赌博吗！”
陈伍的声音哽咽了：
“我只是......为她感到不值，居然因为我这种人，这么多次都陷入危险之中，我只是......我......”
这句话也没有说完，但这次不是因为被打断，也不是因为被扼住了咽喉。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未完成的话语化为了一个坦然的笑容。
两位少女也笑了，没有人说话，但此刻却是如此的清楚对方心中所想。
而在场的其他「易瞳者」也都一声不吭。三人沉浸在自己的气氛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们看向四周，发现那些「易瞳者」们沉默的原因，似乎来自于上方的什么东西……
那些人就这样仰着头，一动不动，虔诚地就像是看见了神迹。
南希霖，南希雪，陈伍三人也抬起头，然后他们看见了——一个浑身散发着圣洁光芒的巨人正漂浮在上空，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下落。
「ACG」外的人也看见了降临在这的神迹，呆呆地定在那里，就在所有的人都在思考着“这是什么？”的时候......
一个声音划破了天空：
“产生的错误，必须被终结。”
随着这句话传入所有人耳中的同一刻，那巨人的周身迸发出了巨大的能量波，瞬间淹没了整个蓝岭。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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