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仙桌上的茶比方才更冰冷了。
茶盏下压着两份文件，第一份文件的“抬头”上印有缠绕玄夏金徽的玄色盘龙，第二份文件的“抬头”上印有踏云紫金麒麟，二者皆是火漆式样的拓印。
——长安护国司与京都凌天司的批准出境令原件，针对杨安玲与万俟折鸢二女的。
七彩神女·姑瑶着一条彩绘荷花的青色旗袍，手捧紫陶茶壶往冷盏中添热茶——自家主人就喜欢将茶放冷到散会后，喝这种“二道茶”。
纯黑中山装加身的秦北顾直直坐在太师椅上，他接过姑瑶递来的茶盏，浅浅品茗。
“她们出发了？”
放下茶盏，护国司司长·秦北顾如此问道。
姑瑶恭敬道：“是的，安排于长水机场的「探司」们回报，已经登机了。”
“她们乘坐MU·522航班，预计16点55分抵魔都，晚7点48分抵爱知県常滑市中部国际空港。”
秦北顾点点头，手指摩挲文件上的玄色盘龙印，而后顺着凹凸触感往下，一行楷书字句由指尖映入心头：
「长安·护国司」
此间是他的地盘——长安市未央区，秦家堡街道95号，长安护国司中座。
中座大院内的建筑风格不似主城区高楼，就拿秦北顾与姑瑶所在的会议馆来说：
斗拱、飞檐、红漆柱；横梁、榫扣、琉璃瓦。
色调简明、庄重大方，满满复古气息的四方楼。
会议散了许久，「护国司·元老参议院」的代表们早就裹挟着满腔愤慨离席了。
今天的议题有三：针对毕方的问责、针对玲女与百兵仙的出境、针对“扶桑危机”的援助。
会议上，由于秦北顾这位司长的态度与参议院代表提出的意见悉数相悖，而且秦北顾执意签署了安玲的出境令，这才导致诸位代表忿然散会。
喝完了茶，姑瑶开始为秦北顾捏肩，并柔声问道：“主人，您今年的三次否决权都在会议上用掉了，没关系么。”
“嗯，无妨。”后者淡然道：“我们凭什么向毕方问责呢？半年前本就是参议院‘规劝’我，让我同意与她联盟的……最后的结果不尽人意，参议院就想着舆论东引，岂不是会让玄夏大地上与我司有合作的其他异族寒心？”
姑瑶叹道：“唉，那些老头儿真蠢，当初不听主人的，非得插一手。”
“情理之中，毕方的计划很有趣，也让参议院无法拒绝。”
秦北顾笑笑：“从魅抹除杨安玲的人格存在，到五幽化神。明面上看来，条条均与她、与我等无关。”
“同时，双方最初的目的也都能达到，是共赢的局。”
“但杨安玲和百兵仙扛过来了，反转为如今这个暗谋们互相推锅的局。”
“对魅魔、对玲女、对百兵仙，他们都太轻视了。”
姑瑶好奇道：“那主人，为什么我们现在要改变对安玲小姐的态度呢？”
“因为从她完全抵制住玲龙心的同化，元神归体那刻起，她就是我大玄夏真正的公民，而不再是一颗定时炸弹、一位怀壁的嫌疑人。”
秦北顾感慨道：“你忘了？我们长安护国司的首条宗旨便是——”
“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保护我国所有公民不受异族影响，安全享受、履行合法权益。”
“但您还是同意她们去扶桑了。”姑瑶坏笑道：“明明主人知道扶桑现在面临危机，各路势力聚集，可以说是龙潭虎穴般的存在呢！”
秦北顾拍了拍姑瑶的手，说：“张羽馗作保，凌天司都签了，你认为杨安玲她们跑这趟还只是普普通通的旅游么。”
“阿瑶只认为张司长一肚子坏水，他肯定想借助安玲小姐和万俟姐姐的力量，处理扶桑的求援外事。”
“对她们来说也不算外事。”秦北顾挑眉道：“据我们在扶桑的盟友「八岐财团」汇报，危机显现的同时，北海道·函馆市的「督隙雷达」捕捉到了「零」序列波动。”
闻言，姑瑶的纤指动作下意识僵住。
「零」序列——三幽尊者！
“三幽尊者越界了？”
“可能。”秦北顾说：“机械也有出错的时候。”
欸？主人以前明明经常强调机械是不会出错的！姑瑶加重了给秦北顾捏肩的力道。
“不过老张也亲自去往扶桑了，事情有待商榷，凌天司和咱们的工部正密切监视着扶桑那边的动静。”
姑瑶疑惑道：“主人，张司长一介凡人，去了也没什么帮助吧？”
秦北顾补充：“阿瑶啊，首先，我也是一介凡人，而且老张已经离职了，凌天司新司长目前由长孙翊先生暂代。”
“其次，老张可不只是一介凡人那么简单。”
“张·羽·馗，一个名字中包含了「嗣汉除妖天师·张道陵」、「关圣伏魔帝君·关羽」、「赐福祛鬼圣君·钟馗」三名姓组合的人，你觉得有那么简单吗？”
姑瑶似懂非懂。
“他同毕方的秘书倾豪先生一样，是泱泱玄夏的「能者」之一啊。”
能者？那个着装风格分上下半身的秃头大叔？姑瑶歪头，他有什么「能力」吗？
秦北顾用左手五指轻点桌面，喃喃：“如果三幽尊者真的现身扶桑，那么老张才是对其最有效的‘杀招’。”
哦！姑瑶突然悟了：除妖、伏魔、驱鬼，是哦，刚好对应三幽尊者的妖魔鬼三幽体！
“但无论是我们，还是东京的盟友，大家都希望这个情报是假的，毕竟东京的情况已经够糟了。”秦北顾叹道：“三幽尊者可是《山海本纪》与《百异谱》中记载均不详的对手……”
姑瑶点点头。
嘛，事不关己，我只要守护好主人，坚决执行主人的命令就行！
“对了对了，主人，不知道您听说没！”姑瑶突然兴奋道：“上次接受如意金箍棒运送委托的那人，他和他的专属仙子，也就是摇光妹妹结婚啦！”
“嗒、嗒……”四指停下了敲桌动作。
凡人与仙子成婚？秦北顾的灰眸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后他玩味一笑。
“是么，海东青先生啊，那可得随个份子钱。”
……
“唔，随多少份子钱呢。”
魔都浦东机场VIP休憩厅，杨安玲数着手中的万円扶桑币，仔细盘算它们与玄夏币的汇率。
海东青先生知会过，他准备在爱知県中部国际空港接机，安玲不得不提前准备给他的红包。
「尊敬的旅客朋友们，MU·522航班即将再次起飞，请前往……」
广播中突然响起登机提示。
“小龙女，出发啦！”
脖子上挂有“桃心”眼罩的琳登黛尔从卫生间那边跑来，她一边扣上呼呼冒气的金属手包，一边呼喊安玲。
“来了来了！”将12张万円日币叠进红包，安玲牵起窗台边对飞机群星星眼的折鸢仙女，去往检票口。
萧磷火与陈妮跟在二女后面。
对于陈大校花的同行，惊讶之余安玲也觉得无所谓啦。
反正火子哥和陈妮都是坐头等舱的大少爷、大小姐，去到名古屋大家也约好各玩各的。
哼哼，别来打扰我和鸢就行。
收回检票员递来的两张登机牌，安玲与折鸢进入甬道。
甬道落地窗外，东海方向，隐隐有雷鸣。
安玲斜眼瞥了一下天边，看见的却是落地窗内，自己的倒影。
「旅途愉快，杨安玲！」
莫名的，她在心中对倒影如此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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