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的雷云似乎全聚集到关东来了。
午夜,全东京面临着黑云压城之威。
从银座“提前”结束夜生活的上流人士们走到街面上,笑容瞬间消失,因为这雷暴雨前夕宁静的压迫感,生生拽住了他们的咽喉。
堵得水泄不通的樱田大道上,出租车司机小野 三郎拉起手刹,调高车载广播的音量:
「……东京总警署联合奇稻田会社再次提醒广大市民、旅客,晚12点后尽量减少外出……银座目前已准备实施全面戒严,旨在排查近日威胁社会安全的连环杀人犯踪影,下面将由前方记者为您进行……」
银座那边么。
小野三郎用小指指甲剔了剔牙齿,随后他仰望不远处被霓虹灯装点的东京塔,感慨道:
“这天气,似乎站在东京塔顶端就能采撷云中翻腾的紫电了呢。”
车内,几位来自不列颠的乘客正高声抱怨堵车,对小野三郎的感慨则置若罔闻。
他们也听不懂这个中年男人的话。
小野三郎调整眼镜,觉得自己刚刚的思维很奇怪,谁会在这种天气站到东京塔顶端去呢,那不是引雷自焚。
“Cor,look,what’s that on the Tokyo'Tower(天呐,快看,什么东西在东京塔的顶端)?”
不列颠乘客们突然惊呼着挤到车窗边,抬头张望。
小野三郎心下一颤,这点外语他还是听得懂的。
而且他看向前方——街道上停泊的车辆,车门纷纷被打开——旅客、司机们兴奋举起手机,镜头焦点汇聚在东京塔塔顶。
塔顶真的站着一个人。
小野三郎扶住车框下车。
周遭喧闹不已,闪光灯此起彼伏。
不一会儿,罡风裹挟樱花瓣席卷长街,冷意袭来。
关门的手略微颤抖,与好奇群众们不同,此刻,小野三郎并没有抬头看东京塔。
他喘着粗气摘下眼镜,视线中,沥青路逐渐被豆大的雨滴满浸。
他知道他在看他。
樱田大道上,上万人的焦点是他,小野三郎耸动肩膀,但他的焦点是自己!
“隆隆——”闪电突然裹挟雷鸣劈开天际。
“喔!卡密桑麻!”
“天呐!快看!”
围观群众发出阵阵惊呼,因为东京塔塔顶的那个人忽然在电闪雷鸣中凌空踏步,身形直直往地面坠落!
雷声仿佛摁动了“逃跑”开关——鞋尖狠狠碾碎散落路面的樱花瓣,小野三郎扔掉眼镜狂奔起来。
这个中年男人开启跑酷模式,手脚并用,从一辆辆汽车的引擎盖、车顶蓬翻越过去。
“滚!!!”
小野三郎嘶吼着扒开挡路人,猩红血丝攀附他的双眼,飞沫流涎从他的嘴里四溅,一如浮世绘中的饕餮恶鬼再现。
他,不,它知道——
「他们」找上门来了!
……
“老大,小野三郎……呃,中枢代号S-051的妖兽很狡猾,它半路转赤羽桥往芝公园方向逃咧!”
战术耳机里传来手下的汇报,风衣男在房顶诡异扭转身形,皮靴“吱呀”作响间,他换了个方向奔跑。
“知道了,各小组展开钳形包围,把它逼到东京湾芝浦埠头去!”
下达命令后,风衣男凌空腾起,从三层小楼上往路面一跃而下。
“哒、哒。”
身轻如雨燕,他稳稳踩到疾驰的GTR-Naomi Osaka跑车车顶,身形随车辆惯性幽灵般摆动进副驾驶座。
“唔轰——”
见“客人”成功上车,发动机轰鸣,GTR再次提速,由环三线向东京湾绝尘而去。
……
窗外狂风撩动头发与风衣。
GTR副驾上,面庞棱角分明的男人弹飞烟头,顺带帮主驾司机换了个挡。
将丝袜包裹的玉足从离合上挪开,主驾女人高声道:“堂堂须佐本御的家主,扶桑第一「灵煞」君,今晚的首次出手竟是帮小女子换挡?受宠若惊哟!”
“社长谦虚,能从您的‘贵客’手里把您请来,我才是受宠若惊!”
二人互相恭维,窗外街影飞速后退——
“奇稻田 花奈!你TM开慢点!”
“须佐 泷之介!你TM来开啊!”
——原形毕露。
“哈哈哈……”二人忽的又同时大笑起来,宛如两个神经病。
副驾男人名叫「须佐 泷之介」,扶桑对异族主力军·须佐重工集团的总裁,也是「出云道·须佐本御」的当代家主。
主驾女人名叫「奇稻田 花奈」,扶桑对异族主力军·奇稻田会社的社长,也是须佐泷之介的发妻。
“嘿,老婆,真的,我不想实施斩首行动前就在路上暴毙!”泷之介突然严肃起来,并扶住车门框大吼。
他就快被自家老婆奔放的车技“秀”吐了。
花奈依旧笑得花枝乱颤,那一左一右两颗泪痣恰似绝美山水画的收笔点睛。
她高声回应:“嘛,达令,比起飙车算什么,你刚从东京塔塔顶跳下来吔!”
“况且我赶时间,我的玄夏朋友们已经到羽田空港了,行动结束我还得去接风!呜呼!”
GTR漂移过弯,车轱辘印伴随青烟出现在港区地面,尾灯刚刚距铁链护栏仅有1厘米之差!
泷之介牙齿打颤,战术耳机里传来通讯:
“老大,我们看见大嫂的车了,您在车上吗?”
“在在在!”泷之介从牙缝间挤出回应。
“S-051已经被逼到了芝浦埠头29号仓库顶,先遣队请求索降合围!”
“上上上!八岐财团的人应该觉察到了,速度解决战斗,我马上到!”
三架纯黑涂装的BK-117直升机打着探照灯飞过GTR上空,直升机机腹印有天丛云剑斩下八首巨蛇的印象图标——须佐重工之象征。
泷之介向蹲坐在侧舱门的部下们竖起大拇指。
随后,GTR潇洒甩尾入库,泷之介撞开车门,接过花奈扔来的两把太刀,别在战术腰带上。
29号仓库迅白的外壁就在眼前,泷之介边跑边点了点太阳穴,一股奇特的波动随之荡漾开来,并缓缓消失不见。
花奈解开装有晶蓝色子弹的手枪保险,她甩动马尾、踩着高跟鞋跟在泷之介身后。
她知道,刚刚的“波动”是自家这位「灵煞」的能力。
在扶桑,灵煞同玄夏的能者一样,天生就带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力量。
泷之介的能力与世间一切“流体波动”相关,这也是他今晚登上东京塔的原因。
他正是借助了东京塔发散的电波,才一直定位着S-051这只妖兽的拟态。
但泷之介大脑中的定位信号其实很弱,所以他从小就被植入了仿生芯片。
芯片使这种能力与须佐重工的AI指挥中枢直连,实现脑构视“具象化”,转而辅助泷之介与他的亲卫小组进行除异行动。
泷之介攀爬上29号仓库顶,眼前,统一着装绣有“夜叉浮世绘”内村黑风衣的12名部下,已经将那个“中年男人”包围了。
他们腰际均别着须佐重工的制式太刀——近现代对抗异族的资料数据统计,用“灵磷石”锻造的冷武器,其实才能更好发挥对异族的伤害效果。
而且从玄夏引进的“刹灵弹”和“磷罗地雷”等热武,须佐重工与奇稻田会社的大多数人玩不转。
……
“小野三郎?”
泷之介踏入直升机探照灯的光圈,在螺旋桨噪音中大喊道:“不错的名字!可惜,名字的原主人更适合它!”
“速速现形,杀人伏诛!”
小野三郎恶狠狠瞪住泷之介,它眼见无处遁形,便嘶吼着露出真面目——
手指、足趾突破皮革与布料伸长为爪,同时,人类拟态迅速崩坏:关节倒旋、四肢伏地,头颅扭曲、五官塌陷,毛发脱落、皮肤皱缩。
——妖兽·蜘蛛尸,显化原形。
“加强警惕,各自协同,不要离开自己的位置。”泷之介通过战术耳机下令。
12名部下齐齐称是。
“老大,小心啊!”接着,耳机内,此前一直负责汇报情况的手下提醒道。
泷之介向三架直升机中靠海湾的一架抖了抖袖子,随后作势,拔刀踏步!
一步即闪!
蜘蛛尸只闻“噌”一声盖过直升机螺旋桨噪音的出鞘尖鸣,那刀锋便已直抵脖颈。
“嚓!”
堪堪急速扭身,但长长血线依旧由脖颈直抵死灰色的胸膛。
蜘蛛尸首招落败,它嘶吼着调动四爪,飞身袭向背后——杀气又从此间传来了!
“咔呁!”如同凛冬冰湖炸裂般的爆音响过——
蜘蛛尸扑了个空,两爪如同果冻般掉在地上,同时腹部一阵剧痛侵袭,黑血喷薄!
“唔啊啊啊!”
蜘蛛尸在仓库顶板上打滚,黑血流淌成河。
两招即胜!
泷之介直起腰肢——刚刚他半跪着躲过爪袭的同时,拔出第二把刀,刀锋挥成一弯弦月,堪堪斩掉了蜘蛛尸的两个手爪、切开了它的腹部。
泷之介翻转双手腕,两柄太刀刀刃上的血浆被他甩去大半。
刀锷下,泷之介左手这柄出鞘发出尖啸的太刀拥有流线型锻造纹,刀光呈现古怪的青蓝色,森然寒气四溢,刀铭「备前长船清光」;
而他右手这柄出鞘发出爆音的太刀拥有浪花型锻造纹,刀光内敛、锋锐雪藏,刀铭「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人间无骨」与「九字兼定」。
蜘蛛尸认得这两柄刀,这两柄斩杀了诸多妖族同类的刀!
同时它也知晓了刀主人的身份,它憎恶道:“咳呃,真的是你,真的是你,须佐泷之介!”
“既然认得我,那就快把你侍奉的主子招来!”
泷之介收刀归鞘,他理了理头发蹲下,靠近蜘蛛尸恶心的面部。
后者圆瞪凸出来的3对眼睛,内心震颤不已:主子?!他们已经调查得这么清楚了吗?不,不行,决不能连累“新主”,决不能影响他的计划!
蜘蛛尸吐出一口黑血,用尽最后一丝力量调动肢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向泷之介的太阳穴!
“家主!”众人发出惊呼。
“呯!”枪声响起,刹灵弹精准将蜘蛛尸死灰色的爪子打成肉块碎片。
——躲在夜色下的奇稻田花奈开出的这一枪。
偷袭不成,蜘蛛尸也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瘫死在血泊中。
有惊无险、行动结束,部下开始回收蜘蛛尸的死体。
“唉。”
拍掉肩膀上的秽物,泷之介无奈站起。
战果并没有扩大,他想,虽然赶在八岐财团前将这只隐遁东京都作恶杀人的妖兽解决了,但没有揪出老婆她们调查过的“幕后之主”。
蜘蛛尸,这种妖兽自从函馆发出预警、东京之仮开始轮转现世的倒计时后,便广泛活跃于东京都23个区。
它们化为人型拟态,几乎什么坏事都干,牵制了八岐财团、须佐重工与奇稻田会社的大量人力、物力。
显然是在转移三大集团的注意,好让大家无瑕顾及东京之仮的现世。
如今,皇室已经秘密撤离了,《一号预案》也即将公布实施,东京将在未来三天以“隔疫”的假名义对外封锁。
而《二号预案》的公布将视危机处理情况而定,它旨在三大集团进展不利的前提下,强制撤离东京1400万普通民众。
但,究竟是什么异族携什么目的如此张狂,公然想要破坏扶桑首府?!
花奈为泷之介点燃香烟,他们发现雷雨逐渐下得大了。
“哎哟,完蛋,爽约了。”花奈一拍脑门儿,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与那十多个备注“师姐”的未接电话,叹气道。
“到底是你的什么朋友,运气这么好,他们进来可就暂时出不去了啊。”泷之介脱掉西装,为花奈披上。
“是我的老友和我的师姐,以及他们的朋友。”花奈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宾客足有7位呢!”
“师姐?”泷之介回忆了一阵,“哦,你是说你在翡冷翠进修《近现代对异族特攻》期间的那个师姐?粉头发那个?”
“不然还有谁!”花奈强调道:“别说进修了,整个学习生涯,我都只认琳登黛尔这一位师姐!”
“她还是我炼金术的启蒙导师呢!”
炼金术?!就老婆你成天在家里鼓捣的那些瓶瓶罐罐?
泷之介顿感一阵好笑,正想吐槽,豆大的雨滴刚好打到他的烟头上——
但烟头没有熄灭,雨滴中裹有蓝色的火苗,它们紧紧“粘附”着烟卷。
好家伙,刚说着炼金术呢,就上来这反物理的奇景!
不对……
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危机与压迫感陡然升腾,泷之介扔掉香烟,并下意识扑倒花奈。
“轰轰轰!”
——原本盘旋着正要回归基地的三架直升机,突然被三朵蓝色焰团突袭!
蓝焰引燃直升机的油箱,顿时,更加剧烈的爆炸与惨叫声盖过隆隆雷鸣!
直升机的旋翼碎片裹挟烈火,贴着泷之介的背飞速掠过,如果他刚刚没推开花奈,自家娇妻现在已经被切成两半了!
蓝焰?!
泷之介摘掉杂音嗡鸣的战术耳机,大脑飞速运转。
但他抬起头的瞬间,大脑不转了,一片空白。
“呼、吼——”
呼吸间,口鼻吞吐蓝色火苗的半人半狼妖兽悬浮半空。
——是他,是玄夏护国司发来过序列号警告的《山海本纪》在籍妖兽·祸斗!
泷之介双瞳紧缩,八岐财团的崽子们不是说,祸斗一直都蛰伏在那须杀生石附近吗?!
来不及思考,雷光掩映下,祸斗召出第四朵蓝焰团向泷之介与花奈砸来。
灵魂似乎都感受到了灼烧之痛,泷之介紧紧抱住呆滞的花奈。
这就是自己的死期么?
“飒!”
折扇展开的声音响起,同时,一位飘飘襦裙加身的银发女子闪影现身,挡在泷之介与花奈面前。
“啪!”
万俟折鸢动用光兵·千叶折扇·著雍,将蓝焰团打飞,直直打进东京湾海水中去了!
面对此情此景,泷之介张大嘴巴,满脸不可置信。
而花奈则揪住泷之介的领带,喃喃自语:
“达令……我、我们这是,遇到仙女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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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章合并,扶桑卷正式入轨开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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