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倔？
颇为巧妙地又将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看来她方才说的那一番话，是一个陷阱？
此女，果然非是池中之物！
“……我很倔吗？”
付海罗不自觉岔开视线，并抛出这个疑问，不单单是问对面的人，更是在问自己。
记得很久以前，好像也有人说过自己很倔。
“如果付海罗你怀疑是我眼睛有问题，不如考验我一下。”佐伊的声音飘进他耳里。
微微沉吟，付海罗抬头，若有所思地望向一个地方，眸底涌动着某种情绪。
“我和你之间，没有什么话可说，”付海罗语速放得极慢，“但既然你话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便考考你。”
“这些年来，我看过不少人的梦，之中，有趣的梦境不少。我便从里挑出一个，让你评论里面的人倔亦或不倔。”
“边走边说，走吧。”付海罗收敛眼中的暗芒，朝前走去，走过她。
佐伊撑着伞，慢步跟上，“好，我会认真听着的。”
“从前有一个颇为富裕的家中，家主老来得子，自那以后，家里便多出一个可爱的妹妹。此外，家中另有一长男。”
“这位哥哥将这妹妹捧在手心，尽可能满足她所有的任性，一家人生活得快快乐乐，幸福无比。”
谈及此处，可能是联想到那副温馨美好的画面，有些感触，付海罗的声音听上去温柔了一点。
“一日，有人前来想要与那哥哥斗法，哥哥答应了，并与他前往他处，进行长达三天三夜的斗法，斗得尽兴，斗得精彩。”
付海罗停顿一下，哈口气，将原本垂放在身侧的左手，一起背到身后。
“此次斗法，最终是哥哥败了。他经此一败，也了解到自己的不足，于是想要奋发图强。随后，他便是立刻回家。”
“然而，却是发现在自己沉迷于斗法的时候，家里被洗劫一空，血流成河，遍地尸体。”
“只有那妹妹被用术法隐藏起来，没被发现，才是侥幸活下来。之后，哥哥埋葬了他们，带上妹妹离开此地。”
“又将妹妹交给一位认识的老伯照顾，特意叮嘱，让她改名换姓，过平淡生活。十几年后，老伯去世，妹妹长大，哥哥想念妹妹便来看望，两人终是再见。”
“妹妹问起家中之事，哥哥担心妹妹会去寻仇，便让她别多管，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不料妹妹却因此生气，让他别再来了，永远别再来了，还不如不再见，”
“自那以后，哥哥便只是暗中关心，不再露面，一旦被发现便是不欢而散。”
“再来，妹妹有了伴侣，再来，妹妹有了孩子，最后……妹妹就这样平淡地自然死去，结束她的一生。”
故事似乎到这里就画上了休止符，他二人也来到万里快哉峰的山脚下，付海罗心念一动，他面前的山壁上赫然浮现一个不大不小的漩涡。
这时，佐伊的声音从后飘来，“这梦，还有后续吗？”
他只是回头看佐伊一眼，没说他话，再是兀自走进漩涡。
一看就知道这是上山的捷径，佐伊故作沉吟，带着疑惑的语气轻唤一声他的名字，才是慢慢跟上。
刚一穿过那漩涡，她也就发现，眼前的光景变得无比开阔，身周云雾寥寥，灵气充足，恍若置身仙境一般。更是远远地见得，那一个小亭子，以及亭后的巨大枫叶树。
此处，确实是一个很适合安静修养的地方。
“好了，我说的梦已经讲完了，现在轮到你了。”付海罗话中有些催促的意思，但语速仍旧很慢。
他所讲述的梦，恰恰又和她先前提及的复仇话题搭上关系，这并非是巧合，是他有意而为之。
这样一来，如果她事先有对他和小妹的事情做过些许调查，她便会觉得，他故事中的哥哥一定就是他自己。
从而，以为自己完全被她套住……
付海罗微微眯起眼，缓步走入亭子里。
而佐伊是停在亭子前，微微仰望那枫叶树，面带“悲伤”地喃喃：“要我来评论的话，这故事中的哥哥和妹妹都很倔。”
坐到既定的位子上，付海罗将棋盘上的棋子慢慢收起，把黑白子各自放回两个小碗，动作极其小心。
边收棋子，他边问：“从哪里看出来的？”
“很多地方，真要一一说清楚，可能就得说很久了，”佐伊收回落在枫叶树上的视线，怔怔地望向亭中从装满白子那碗抓出一子的付海罗，“如果可以，其实我想要见见这故事里的哥哥。”
这话一出，放在棋盘上的手，就这样僵在原地。
但也就是僵住一秒，付海罗表面冷静地继续收棋子，内心却是隐藏着激荡的暗流。
“为何想要见他？”付海罗淡淡道。
“我只是想要骂醒他，别总想着自己一人担负起所有，别总是顾着失去的过往，”佐伊轻叹口气，将落羽伞收起，“而忽略了身边还在的人，人啊，要往前看。”
一听这话，付海罗瞳孔微缩。
又是一番略为惊人的言论，但这次没有被逗笑，是真的震惊了。
如他，亦如她，所有想要复仇之人，皆是被过去所束缚。
往前而行，通常只是没被生活鞭打过之人才抱有的美好想法，对于身负血海深仇的人来说，实施起来，是寸步难行。
没有一定的经历，是无法说出这样的话的。
不经意的回想起，她在第二次入梦后，竟然采取以抹她自己的脖子来自杀这样的方式，来强行挣脱梦境，醒过来。
这番话，也与她自己刚刚说的复仇行为自相矛盾。
如果那并非是谎言，那么，看上去她就不仅仅是被束缚在过去，还深陷黑暗，更是需要用黑暗来麻痹自己……
人心果然是最难以揣测之物。
这样想着，付海罗提出邀请道：“姑娘，不要在那儿站着，不如过来与我下一盘棋如何？我们边下棋，边谈你的事。”
他自认为，一个人的棋路才能更加说明一个人的为人心性如何。
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亦或是不男不女之人，他们的嘴和表象皆不可信。
同样，不管是梦境，还是故事，其实都会添加他人的编造、臆测和妄想，真实性有几分，难以断定。
与她下棋，正是他想要请她来万里快哉峰上一坐的真正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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