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孽徒,竟然把我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这个仇我记下了!”
谢正从回忆中醒转,听到背后宁瑶的声音,突然感觉自己也不是那么生师父的气了。他算了算时间。以宁瑶的脚力,本应该早点回来。想来应该是绕路去归一峰的小水潭边,又在灵蟹壳上刻下自己罄蟹难书的“罪行”了。
“娘亲,不要生爹爹的气。”盈盈奶声奶气的拉着宁瑶的袖子,“我给你背剑诀听。”
“好,娘听你背剑诀。你要是背对了,娘就不罚你爹了。”宁瑶把谢盈盈抱在怀里,听着这个才四岁的孩子背着剑诀。
盈盈奶声奶气背道:
道法自然,剑道归一。
阴阳通感,虚实相转。
剑气自生,始于百会。
剑气交感,涌入神庭;
膻中震颤,有如剑鸣。
气海自生,蕴藏剑胆。
关元温热,意养剑丸。
……
无剑破有,虚剑挡实。
心剑一体,气灵一心。
心念通达,无往不利。
听着盈盈背完剑诀,宁瑶满意的点了点头。她没想到盈盈竟然真的能几天就背下来这洋洋洒洒几千字剑诀。
“娘亲,不要再罚爹爹了。要不是爹爹带我背书,我都背不下来。”谢盈盈在宁瑶怀里撒着娇,一脸可怜的模样跟一个时辰前宁瑶拉着谢正袖子装可怜的样子一模一样。
谢正却是远比宁瑶更加震惊。这几天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是带着盈盈玩,哪里管什么宁瑶安排下来的任务。没想到盈盈竟然真的能背下剑诀,而且这么小还会撒谎替自己开脱。什么叫贴心小棉袄啊!(战术后仰)
宁瑶抱着盈盈,一脸大度的说道:“好了,既然盈盈都这么说了。我就饶过你这个坏爹爹吧。”
谢正心想:明明是你非要练薛定谔的剑法,不管孩子还欠了一屁股赌债。如今反而倒埋怨起了我。当下也并不言语,只是冷哼了一声。
宁瑶戳了戳谢正腰间的油渍说道:“衣服脏脏的,这是去哪里找了野女人,偷吃还没弄干净?怪不得对我爱答不理。是了,我人老珠黄了……”
“爹爹都有娘亲了,不能找野女人。”宁瑶怀里面的盈盈对着谢正说道,一会儿,又拉着宁瑶的手道,“娘亲,爹爹只是被野女人抱了抱,你就原谅他一次吧。”
宁瑶本来被盈盈逗的咯咯直笑,但是听到后半句又笑不起来,觉得自己也被骂了进去。又见到谢正赌气不语,于是先把女儿送回到了房中,然后又返了回来。
“衣服脱了吧,我去给你洗洗。省的你明天去相亲,让人家看轻。”宁瑶说道。
“真的假的?”谢正只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他跟宁瑶师徒八年,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宁瑶神色不悦,道:“我是见你这件衣服明日穿着合适,又是被我弄脏的,我才要给你洗。现在洗了,明晚也就正好穿。你不需要就算了,明天随便换件衣服就去见你的红颜知己吧。”
谢正自动滤过她那醋意十足的话,说道:“需要,需要!嗯……要钱不?”
“承惠一块中品灵石。”宁瑶跪坐在谢正面前,伸出两只小手,像一只乖巧的蹲坐着的小狗。
“我就知道!”谢正忿忿道。他就不该对这个赌狗有什么期待。
……
宁瑶带着谢正去往归一峰的深处。在归一峰的深处,有一片巨大的花海。花海的深处,又有一个水潭,水潭里面养着无数青蟹。谢正知道,这里正是宁瑶用来“记仇”的地方。
宁瑶挥了挥手,去除禁制。手上带着衣服和水盆,领着谢正到了水潭边上。谢正虽然知道归一峰中有这么个水潭,却是第一次进来,当下好奇的四下打量。
只见四周古木参天,拥簇着中间无垠的花海。花海中心又是一处清澈幽深的小潭,养了不少灵蟹。水潭中大部分的青蟹,壳上都被刻上了大大的“正”字,然后下面写着谢正某年某月某日的“罪行”。
宁瑶一边搓着衣服,一边对着谢正促狭的说道:“你花了一块中品灵石,我自然不会像修行人那样,直接用灵气帮你鼓动干净,而是用凡人的方式,用皂角帮你慢慢洗好。让堂堂的无量宗峰主,你的亲师父给你做浣衣女、洗衣婆,怎么样,是不是内心很满足啊?”
谢正也不搭话,只后悔自己刚刚让猪油蒙了心,居然真的答应了宁瑶。
一刻钟前。
宁瑶见谢正不为所动,便拉低了衣领,道:“客人请投币。”
“宁瑶你能不能要点脸!”谢正面对宁瑶这幅要钱不要脸的德行,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
宁瑶对此倒是不以为意,道:“我这是私家车,收费自然贵。你要上车就投币,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你不来我就去陪女儿了。”
“你什么时候学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谢正惊奇的问道,“我不记得当时在幻境里面教了你这么多啊?”
宁瑶又把衣领拉了回去,道:“甭废话,你来不来?”
“来!”谢正咬了咬牙,拿出了一块中品灵石。这可是真传弟子一个月的月供,普通弟子一年的年供。一块中品灵石在修仙界抵得上一万块下品灵石,拿去天香坊三楼,能让天香坊的头牌给自己“洗到腿软”。全天下拿一块中品灵石来洗一件衣服的,只怕是绝无仅有,至少在谢正之前是前无古人。
谢正回忆着之前眼前白晃晃的美好,不禁想起雪天的归一峰,于是正色道:“我的家乡有一位说书的,唤作王安石,他曾说:‘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志者不能至也。’我今日所为,一是敬你为师长。以灵石孝敬师父,乃是天经地义;二是见你囊中羞涩,为了保全你面子,只能假借这种荒唐手段接济你这赌狗;三便是要一探这妖谷,做那说书人口中探究奇观的有志之士……”
……
宁瑶想起一刻钟前谢正假正经的样子,停下手中的活计,转过头抿着嘴笑盈盈的看着谢正,她就喜欢听谢正假正经的胡说八道,也不去拆穿,反而乐在其中。见谢正此时正在愣神,便笑骂道,“你这登徒子满脸带笑的呆想什么?”
谢正此时正在回忆刚刚那温润如玉的山谷。自己三两秒就花掉了一块中品灵石,不多回忆几番怕是要亏本。
正回忆时让宁瑶这么一喝,没由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回答道:“我在回忆那妖谷,不是,是药骨!以灵兽之骨入药,应该如此这般、如此这般。是了,是了!”
宁瑶啐道:“嘁,德行!”然后拿起衣服接着浣洗。
谢正觉得脸上有些发臊。自己当着正主面前回味,还被一语戳破,这宁瑶真是一点面子也不给。他望着眼前的水潭,心念一动,用灵气托起水潭中一只青蟹,想要看看上面写的什么。
灵蟹骤然被拖出水中,张牙舞爪的挥动着蟹钳。他先天巅峰的气息外放,那青蟹顿时害怕的收回了钳子,缩成了一个圆饼。
宁瑶自然也感受到了那股气息,夸道:“我走这几天你竟然迈入先天巅峰了。你这修炼速度与那些天骄相比也当真不慢。”
“要不是为了赚钱养你和盈盈,还能更快些。”谢正觉得自己找回了点面子。虽然跟自己金丹初期的师父之间还差了筑基、融合、心动三座大山。但是他相信,就凭着宁瑶这幅惫懒的样子,自己终有一日能翻身农奴把歌唱,教教自己师父什么叫重振夫纲。
宁瑶见到谢正那得意的样子,便猜到他此时正在想什么,道:“我再等你一百年,你怕是也要被我斩于剑下。”
宁瑶虽说入门最晚,是青玄大帝嫡传弟子中境界最低的。但是剑法却是得自青帝真传,习得其中三昧。故而有“色剑双绝”的美誉。宁瑶自创不少的剑法剑招,所以又有“绰约多逸态,剑冠古今传”的名声流传于世。
按理来说,除非是先天道体,不然百年修成金丹绝无可能。但幻境出来后,谢正在宁瑶留给自己的笔记中发现了几份青帝留下的残稿,并按照残稿找到了青帝遗宝——一枚透明的珠子。
谢正没弄明白珠子的使用办法,只发现把这珠子挂在胸前,能让灵气吸收的速度快一点。
谢正冷哼一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徒弟穷。”宁瑶并不懂异世界的这个梗,也不害怕。谢正的话只惹得她一阵发笑,空气里面充满了欢快的气息。
过了一会儿,谢正又坐在岸边念念有词,却是在小声念诗。宁瑶心下好奇,又不愿问他念得什么,免得谢正得意。于是调动体内灵气,凝神听去。
只听谢正念道:
宁瑶老婆体似酥,
腰间仗剑斩爱夫。
虽然不见人头落,
暗里教吾骨髓枯。
宁瑶听完大骂他登徒浪子,田舍郎,又说他无耻无礼,不敬师长云云。
谢正扳回一城,神清气爽。复而看向手中的青蟹,见那青蟹中央刻了一个横平竖直的“正”字,蟹爪处刻着“一”,蟹壳处有蝇头小字写到:
“青帝三七〇五年,春分。拟陪徒儿谢正下山历练。临行前日,坐卧不安。思前想后,至天机峰求签,签曰:‘桃红复含宿雨,柳绿更带朝烟。’”
“陆冷只道‘恭喜、恭喜’,我追问一番,陆冷不得已,圈上‘红’、‘雨’、‘烟’三字。再三追问,陆冷师兄用朱砂笔在白纸上点了几点,云:‘桃花点点红,雲雨香火升。天机不可泄露,我再解下去,师妹你日后一定要跟我恼啦!’遂大笑而去。”
“桃字,可是逃之意?桃花点点红,可是预血光之灾?雲雨香火升,可是说下雨天在坟茔祭奠?这又有什么可恭喜的呢?
我不解其意,寝食难安。徒弟却是呼呼大睡,惹人心烦。夜不能寐,故来此小潭,捉蟹记过。复灌蟹以酒,谐音‘谢罪’,如此一番,心情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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