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尸体，然后又看了看雅彻因，“这是……你杀的？”
“我刚到这，而他已经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呢？”雅彻因抱着手臂，面无表情。
“也对……”我后退了一步，“然后……你是雅彻因本人吗？”
她很冷淡地笑了一下，“你觉得不像？”
“……”我点了点头，“你之前穿的不是这身衣服……也不是这个发型……”
紧接着，我看到她的头发忽然间开始融化变形，由原来的柔顺长发变成了利落的齐肩发，冠冕变成了发带，她的鼻梁上出现了一副装饰用的复古圆框眼镜，身上的修女服也立即变成了原来的机能风女仆长裙的样子。
“『造型』是最欠缺参考价值的认人手段。大部分人都倾向于去记住某个陌生人最直观的特征，例如一顶荧光色杀马特假发、一件滑稽的限量版外套。这些令人印象深刻的特征，反而会淡化目击者对于目标人物的长相或者体型的印象。”雅彻因用手指梳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她又变回了修女的样子，“作为一位通缉犯，『每隔一段时间就换一个形象』是我的习惯。希望以后你质疑我的身份的时候，能给出一点更有说服力的理由。”
很好……她说这一长段话就是为了指出我刚才提出质疑的依据是有多蠢！
那她确实是雅彻因本人没错了……
“其实我主要是不确定你是活人还是幻象……”我决定尽量多说点话证明我的思路并非如此单调，“话说回来，你是人类吗？人类应该不能『一键换装』并且还带『自由改变头发长度』这种技能的吧……还是说我的常识出了问题？”
“不是常识出了问题，是记忆出了问题。你忘记了很多东西。”雅彻因一边说话一边调整着头上的十字架冠冕的角度，“所有『患者』都可以自由改变自己的外在形象，并且具备异于常人的伤口愈合能力，可以抑制衰老让自己停留在某个年龄阶段。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还想问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我听得目瞪口呆，“你现在说的每句话都让我感到非常之震惊！”
我可以自由改变外在形象？我试着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我就发现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能够看见雾灯酒店3410房间里我自己的那个衣柜……现在衣柜里除了晒衣架什么都没有……
意思是，哪怕『一键换装』也只能换我原本就拥有服饰，被替换下来的会重新回到衣柜或行李箱里。
至于『伤口快速愈合』这一点，倒是能解释为什么上午的伤痕和淤青到现在就消失了。我本来还以为是时空出了问题……
然后『抑制衰老』又是什么鬼啊？还可以自主选择停留在某个年龄阶段？意思是我现在的真实年龄可能并不是二十岁？
现在我发现失忆对我来说有个好处……就是我会发现这个世界真是太他妈神奇了！我现在就是中二病小孩翻开书穿越到了异世界，是村里刚通网的小伙子下载了一部3A开放世界冒险游戏！这个离谱的世界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雅彻因指了一下旁边这具尸体，“先不说其余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先看一下他。”
“我主观上不太想看他……”我皱着眉凝视着躺在地上的这位死相凄惨的少年。
红色的丝线从他身上狰狞的溃烂的创口里延伸出来，交织在一起，拉紧血肉，如同针线在缝补破损的布偶。
我往前走了几步，把刺在他胸口的刀缓缓抽出。丝线沿着刀刃生长，与尸体上的所有创伤进行连接。
片刻之后，刀刃与手腕、胸膛、喉咙之间的线全部断开。只有脸上的烂成一团的可怕的创伤，与冰冷的刀刃之间还有联系。
我把这一步的结论告诉雅彻因：
“刀刃的形状与致命伤的创口不符，只有脸上的伤是由这把刀造成的。最后刺在胸口的这一下发生在死亡之后。”
雅彻因稍微思索了一下，然后问，“致命伤是什么？”
我拨开那些密密麻麻的丝线，看见了死者露在空气里的喉咙切面里的黑色的团块，“脖子被切开之后，他被自己的血噎死了。”
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我愣了一下。
一种微妙的直觉指引我重新注意起了其余的创口以及死者手上的鲜血。
“雅彻因……”我回过头来，“你能去找一下真正的凶器吗？”
“好。”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那个怪物又出现了。它就像一道无法被阳光照射到的阴影，从这座烧焦的房屋的黑暗当中迅速浮现，那些疑似触手的东西铺天盖地地伸向了周围的每一个角落。
我犹豫了片刻，然后还是决定问她，“这是你的『附着思绪』？”
“对。”雅彻因很坦诚地告诉我，“但你看见的只是它的一部分，就好比我也只能看到那些红色的丝线，看不见你所构想出来的其余影像。我们都无法得知对方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你……会恐惧这些东西吗？”我总算问出了一个我非常好奇的问题。
“有时候会。”她轻轻叹了口气，“但我不是怕它的样子，我是怕它失控。我时常怀疑它并不是我的思绪，我怀疑我才是它的思绪。匿名先生，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那堆红色的线就是你本来的模样，而你只是它创造出来的一个外壳，你会怎么做？”
“那我可能会发疯。”我摊开手，“你们说的『患者』好歹还有个人样，我要是本体是一堆恶心的线，那我真的无法接受……”
“这就是我所恐惧的东西。”雅彻因转过身去，“好了，现在凶器找到了，我去拿。”
她遵循只有她能看见的提示，朝着房屋的某个角落快步走去。那个怪物在前方为她带路。
怪物指出的那个方向有一架断裂的木梯，雅彻因爬到木梯边缘，伸出手探向顶排隔板的空隙里。
在木梯上方有一扇破损的窗，雾蒙蒙的光倾注而下，落在她的那身修女服上。光芒之中有尘埃在飞舞，室外的冷风吹进来，她的白色长发在风与光影交汇处飘动。
“一把菜刀。”她成功把隔板空隙里的东西取了出来，返回我这边，“藏刀的木板上有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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