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说的好像我们都要死了一样。”
安杰罗有气无力地说道。
“就当是听个故事好了……虽然没什么意思。”
安东尼奥笑道:
“你呢？你不说点什么？”
“说什么？说我昨晚吃了什么吗？”
安杰罗耸耸肩:
“我的故事比你还要无聊……万万千千个教会孤儿里的一个，稀里糊涂就走上这条路了……还不如谈谈结束后要整点什么吃。”
“小伙子们，乐观一点……打完这一场，相信我，会有很多故事值得说的。”
格曼往安东尼奥的胸口上锤了一拳，点头道:
“人在日暮时更应该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安东尼奥接了下去。
“没想到前辈还对诗歌有所了解啊。”
“你以为我是个没有墨水的莽夫？”
神父淡然道:
“好歹我当年也是密斯塔克院全科第一毕业的高材生啊……不然你以为我首席的绰号哪里来的？”
“是当初的那些老执行官们取笑我是个学生，给我取了首席的外号。”
“不过现在他们中很大一部分都说不出我的外号了……我每年还去给他们上坟呢。”
格曼语气懒散。
“哇哦。”
两位年轻的执行官只能做出这样的感叹。
“好了，诸位！战前休憩已经结束！拿起武器，准备奔赴战场吧！”
格曼拍拍手，高声道:
“这场暗处的战争，或许无人知晓，或许藏于谎言……但我们已经习惯了，不是吗？”
“我们的敌人强大，我们的人数却寡少，告诉我——你们是心生畏惧，还是战意悍然！”
执行官们发出一阵哄笑，有人吼道:
“送那些怪物去见它们该死的亲娘！”
“不，它们的亲娘在我的床上呢！我的房子可不欢迎它们！”
又有人吼着回应道。
“很好！就带着这样的意志去轰碎它们的脑袋！绝不能让它们通过凯旋门！我们的身后，就是拉卡夏！”
格曼也是吼着。
“没有勋章，没有荣誉，我们的名字无人知晓……但我可以保证，结束后，会有很多钱……还有那些钱买不到的东西。”
“现在，去吧！自由分配，自由作战！把守住其他街道！”
随着神父的话语，执行官们如退潮般，向周围的街道飞奔而去。
加斯科因和安杰罗也提起武器，跑向自己的岗位。
“中央大道呢？计划里没提到这个。”
安东尼奥临走前，犹豫着问道。
中央大道就是他们脚下的街道，其他的通路都汇向这条宽敞的大街，在战斗开始后，必然是最激烈的战场。
“我不是就站在这里吗？”
格曼拍拍身边的刀剑，挑眉道。
“什么……”
安东尼奥突然反应过来了，憋住了疑问。
“快去吧，敌人可不等你。”
格曼看向远处的黑潮，淡淡道:
“将对将，王对王……那个大家伙由我来对付。”
安东尼奥一怔，转身飞快地离去。
神父眼神凝重，盯着那颗黑色的巨大天体。
魔物群在躁动，期待主人的降临。
黑月原本随着呼吸涨缩，可在一瞬之间，突然静止了。
随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阵心悸，魔力骤然流失。
黑月破碎，血淋淋的肉块一坨坨地从中落下，其中包裹着一个蜷缩的人形。
人形啼哭着，在肉块和粘膜下挣扎。
[亚赫提姆]就这？看起来杂兵一样。
众人心中都是如此地想到。
只有格曼仍脸色凝重，双手各支在剑柄上，低沉地调整着呼吸。
随后人形终于捅破了粘膜，淡黄色的液体从中流出，小小的亚赫提姆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一股无形的压力重锤般砸出，亚赫提姆附近的街道霎时被平整地压缩下去，那些没有远离的魔物也是被压成了薄薄的一张。
除了那些和它一起降下的肉块。
哦……
执行官们承认自己错了。
亚赫提姆瘦小的身体上肋骨凸出，像是营养不良，纤细脖子上的脑袋还只有一个下颚。
小人悲惨地哭嚎着，顺手从身边的肉块里抓起一坨来，那粉嫩嫩的肉还在蠕动着，想要从它的手里爬出。
亚赫提姆粗暴地把肉拍在不全的脑袋上，肉块抽搐着，伸出小触须，融于下颚。
过了一会，肉块趋于稳定，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脑袋，其表面隐隐颤抖，随后两个眼球钻了出来，下巴上也裂开了一道嘴巴。
亚赫提姆活动着下颚，眼球晃溜溜地转动，满意地咿呀叫着。
剧烈的精神污染散发而出，一些抵抗力不足的执行官闷哼一声，半跪在地。
“不要直视它！专注于眼前！”
格曼的呼喊声传来，冷静的语气令众人心安。
神父抚着如林的刀剑，双眸低垂，站在亚赫提姆尽头的街道上。
他衣衫凌乱，却像是古代的皇帝君临战场一般，沉重的杀意沿着街道满溢而出，与亚赫提姆的污染争锋相对。
亚赫提姆看着格曼歪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然后它喜悦地叫出声，右手抬起，虚空一握，房屋的残骸升空，还带着一帮附近的魔物。
苍白的右手握紧成拳，巨大的砖石包裹着挣扎的魔物，不容反抗地聚为圆球，污浊的黑血从砖隙里涌出，却也死死地被堵在那里，无法流下。
亚赫提姆手臂向后弯曲，随后隔空掷出。
石球呼啸着，向格曼的位置砸去。
格曼不躲不闪，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衣衫飘动。
石球精准地落下，然后在神父头顶解体——
一道道斩击在半空闪现，石球上浮出了无数条细线，随后轰然散开。
碎石连带着魔物的残块哗啦啦地掉落在地，滚动着。
格曼把手里拔出一寸的剑又插了回去，拔出了另一把长枪。
亚赫提姆苦恼地歪头，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砸到。
格曼呼出一口气，举起手里巨型的骑枪，魔力纹路在枪身上启动，格曼的手攥紧，微微颤抖着。
“喝啊——”
神父闷哼一声，右脚踩上前，深深地陷入了地砖，碎纹龟裂着蔓延。
手里的骑枪猛地投出，轰然的爆鸣炸裂，瞬间突破了音障，脚下地面的龟裂飞溅着扬起碎片，格曼的短马尾在疾风中散为披肩的长发。
骑枪模糊着，如流星般疾驰过街道，两侧的玻璃一扇扇地破碎。
小人楞楞地站在那里，像是没反应过来。
眼见就要击中亚赫提姆——
它竟然在电光火石间，伸出左手，稳稳地握住枪尖！
骑枪离亚赫提姆的头不到五厘米，枪柄剧烈地摇晃着，风压倾泻而出，亚赫提姆背后如被犁了一般，魔物惨烈地被撕碎，大地翻起，却无法推进哪怕一毫米。
“回敬你的，怪胎。”
格曼直起身，冷冷道。
被握住手间的骑枪猝不及防地爆炸，金色的烟火吞噬了亚赫提姆，浓密的黑烟升起。
几块不知是什么的碎块燃烧着弹出，魔物们惊慌地散开。
浓烟散去，亚赫提姆完整地站在那里，但正面被染上一层漆黑，有些滑稽。
它啐出一块骑枪的碎片，脸愤怒地抽动。
亚赫提姆发出尖啸，挥动手臂，魔物如同得到了命令，咆哮着一团一团冲去。
不断有矮小者被挤倒践踏，其中的大块头兴奋地冲在前列，触手挥舞，抓起弱小的同族塞进嘴巴。
“火炮准备——”
加斯科因高级执行官在设置的关隘中嘶哑地喊道。
背后是一门门迫击炮，执行官们正往里面装填着炮弹。
魔物冲进最佳射程了，一个巨型魔物撞破建筑，张开裂嘴，吼叫着冲来。
“开炮！”
加斯科因怒吼，背后的火炮们以更猛烈的怒吼回应了他。
炮弹拖曳着，在空中第二次怒吼。
无数填充着水银的子炮弹天女散花般落下，砸进魔物群中。
水银对于魔物而言也是致命的，不净子们痛苦地翻滚着，伤口嘶嘶作响。
冲的最前的巨型魔物尤其惨烈，身上中了好几颗炮弹，满身疮痍地倒下，庞大的身躯堵在街道上。
其后的不净子们汹涌地踩着尸体冲出，在半空中跃起，扑向关隘。
“近身战！”
加斯科因呼喊着，拔出锯齿的屠刀。
身后的执行官们也举起各自的武器，踩着关隘跳出，与魔物的潮水激烈地碰撞。
——
[于宇宙中闪耀，如长河般流淌——]
悬浮在空中的大教堂露台上，一身白袍的阿梅利亚代理主教眺望着城市里的战火，虔诚地跪下。
背后的神职者们也随着跪下，双手在胸前合十。
阿梅利亚低下头，浅金色长发垂于胸前，衣领敞开，露出一颗星空般璀璨的宝石项链。
[自远方降下，那悠扬的颂歌啊——]
[请在这里展示你的无限——]
神职者们齐声吟唱道，双手抬起。
[星之形·figura stellarum！]
从他们的头顶，竟然伸出半透明的白色细树干，生长向天空，逐渐集合化为大树。
而树的枝条上，结出了宇宙的叶。
深邃的宇宙蔓延着，铺满拉卡夏的上空。
在宇宙里，落下了星辰的果实。
璀璨的群星闪烁着浮现，漆黑的宇宙变得瑰丽华美，或红或蓝的星团缓缓运动着。
在群星间，隐隐有白光渐渐变大。
不，不是变大，是在不断靠近。
白色的辉光不断从星空落下，坠向大地。
辉光砸在魔潮中，不净子瞬间被蒸发殆尽。
“这是什么？”
安杰罗在混乱下砍死眼前的魔物，抬头看着那奇异的景象。
“是小教会的支援！估计是法术——”
安东尼奥甩出几枚[破魔钉]，踢飞一头不净子。
“嘿！小心！”
他吼道，一剑斩断了伸向安杰罗的触手，法术从左手释放，魔物化作燃烧的火团。
“哦，谢谢你——”
安杰罗撇下手里钝掉的刀，从安东尼奥背后拔出一把新的武器，顺势砍退一只意图偷袭搭档的不净子。
从同伴背后拔刀，可比从自己身上拔刀要顺手迅捷。
他们在包围里背靠背，魔物胆寒着，不敢上前。
“其他人怎么样了！”
安东尼奥怒吼。
“我不知道，早就散掉了——”
安杰罗一缩头，躲掉一枚飞刺。
“焯。”
安东尼奥怒骂一声，挥剑向前。
——
城区陷入了惨烈的作战中，执行官们以少敌多，艰难地抵抗着无数倍于他们的敌人，而本应是主战场的中央大道，却在星空下沉寂着。
整条街上，只有遥遥对峙的两道人影。
格曼风衣猎猎舞动，手抚刀剑，带有厉厉风雷。
亚赫提姆嘶吼着，右手举起，身边的肉团颤动，一块弧形的骨盘从中脱出，粘稠的体液自上面滴落。
骨盘飞到亚赫提姆的手边，悬浮着。
它拖着骨盘，一步步向前，布满血丝的眼里是灵智未开的愚昧与暴戾。
格曼冷笑，脱下外衣，挂在一旁的栏杆上。
他解开衬衫的纽扣，挽起袖口，露出分明的肌肉线条。
神父活动着脖颈，骨节噼啪作响，脸上是张扬的笑意，和毫不逊色的暴戾。
亚赫提姆尖叫着，缓慢的步伐骤然加速，高高地弹跳而起，骨盘挥动。
格曼也是大笑着，随手拔出一把大剑，指向扑击的亚赫提姆。
来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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