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乐正吟鸣和乐正加奈的母亲，公孙未央躺在病床上，脸上满是虚弱的神情。
也许是长期的病症折磨把，她的脸上失去了原本的光彩，病号服也因为瘦弱而变得松松垮垮的。她那双从袖子里伸出来的，形如枯槁的手，与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双拿着鲸鱼洒水壶浇花的，丰满的手，完全不可相提并论。她的面部带着呼吸机，一旁放着的显示器以及呼吸机计数器跃动并不大，让我们知道她已经时日无多。
虽然是送她的，但亲人只有吟鸣和加奈。
“妈妈……”
加奈蹲在未央阿姨的床边，轻轻地摸着她那几乎只剩骨头的手，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吟鸣将蟹粉小笼放在一边的桌子上，却是背过身去，看向了窗外。当然，他的眼眶中夹杂着的泪珠，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加奈，不要这么哭……妈妈，看了也会难过的。”
她那完全是皮包骨的胳膊几乎是颤抖着抬了起来，放在加奈银色的短发上摸了摸。她的脸上，挂上一副笑容。但那笑容，不知为何总给我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吟鸣……”
听到母亲在呼唤自己，吟鸣一惊，随即转过身来。
“我在。”
“以后啊，要好好照顾加奈，可不许再欺负她了……”
她的每一次眨眼，都让人害怕她不会再睁开。她每一次的呼吸，都让我有种害怕的感觉。呼吸机上飘出的雾气越来越微小，甚至让我有些怀疑她这是在说话，还是在梦呓。
“妈妈……”
吟鸣轻轻紧握了拳头。
“我知道了。”
说完，他对未央阿姨露出了一个坚定的笑容，这个笑容我从来没在他脸上见过。因为这是个代表着责任和义务的笑容，而这两个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刻在吟鸣身上了。
“那就好，那就好……”
她轻轻地阖上双眼，随后长呼出一口气。
“你啊，是我们的邻居，姬小刃先生吗？”
我有点惊奇。
“是我。”
不只是我，我们大家都对于未央阿姨会叫到我的名字感到奇怪。毕竟，我和她只有一面之缘。
“我有点事情和你谈谈，能请舍妹回避一下么？吟鸣，你也暂且带着加奈出去一下。”
虽然奇怪，但我还是做了个手势，示意小洛先暂时离开。同样的，吟鸣也带着加奈离开了。
“您是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觉得很奇怪。
“当然，夜空的魔术师。”
听了这话，我不由得打了个激灵。
“您，也是……”
手指已经摸到塔罗牌了，但未央阿姨只是轻轻地摆了摆手，脸上轻轻笑了一下。
“我是守望者组织下属搜查课的成员，所以不用担心。”
也许是这句话有点长吧，她说完，猛烈地咳嗽了两声。我虽然手指离开了塔罗牌，却不得不戒备着她。当然啦，她是乐正吟鸣和乐正加奈的母亲，我本不应戒备她才对。
“您相当年轻，而且自由。小刃，但是你正面临着危机。”
她即使咳着嗽，却依旧不断地说着，让我看的有点傻。
“阿姨，您……”
我本能地想要帮她拍一下，但她轻轻抬起一只手，制止了我的行为。
“没事，听我说完。守望者之中，出了叛徒。二重存在之狐，她是二重的存在。阴之狐，是叛徒……”
她的呼吸机上，慢慢地溅上了鲜血。
“您没事吧？”
“没事……现在，叫大家进来吧。”
我拉开病房们，唤了吟鸣加奈和小洛。
“来，吟鸣，喂我吃点东西……”
她的呼吸机上仍沾着血液，她却轻轻地将它从自己脸上摘下。加奈已经为她将床垫摇起，她此刻正轻张着嘴，等待着吟鸣为她口中放入食物。
“妈妈……”
他轻咬着嘴唇，双手颤抖着，从方便盒中夹起一个小笼，放入未央阿姨口中。待她咽下食物，却突然轻声笑了出来。
“哈哈，吃了好久的鼻饲，总算是吃到真正的食物了啊……”
说完，她向后一躺，靠在了床上。
“妈妈？”
吟鸣摸着她的手臂，攒了好久的泪花终于是掉了下来。
“妈妈！！！”
加奈摸着未央阿姨的腿，哭的完全不像样子。两人的悲伤之深，即使是站在一边的我和小洛也不由得受到感染，眼角不由得浸出眼泪来。
“吟鸣……”
我轻轻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但他仍然哭着。
我没有办法，只得看着这两人死命地哭泣着。
。
。
。
“然后呢？你有什么打算？”
从殡仪馆出来，我这么对吟鸣问到。
“我？”
他平常嘻嘻哈哈的嘴脸已经消失不见，脸上尽是悲伤和沉重。
“我也不清楚，虽然生活费还是有点，但是……”
“虽然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但你的父亲总该有点什么动作吧？”
我终于是将我这长久的疑惑给提了出来。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吟鸣只是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我想虽然我和他关系不太好，也许也只有让他来负责照顾我们了。”
“和父亲关系不好么？”
我有点奇怪地看着吟鸣，毕竟这家伙，看上去可不是那样的人。
“和那种人关系好才是有鬼呢。”
他耸了耸肩，看上去表情相当奇怪。
“怎么说？”
“那家伙，我们出生之后只回来过两次，一次是我和加奈出生时，另一次就是小学毕业的那个暑假。”
也就是说……
“你父亲是有什么事情吗？”
吟鸣只是轻轻耸了耸肩膀。
“我不知道，但我认为这种抛家弃口的男人一点都不值得信赖。”
“那你现在要怎么找到他呢？”
“你瞧。”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手机芯卡，装进手机里。
“拿这张卡就能联系到他了。”
然而，当他拨通电话之时，传来的却是毫无感情的“你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
吟鸣的眼睛中，失去了神色。
“为什么啊……”
他不再拥有那种快乐了。
我轻轻从他手中拿下那张电话卡。
“我让父亲帮你查查吧。”
随后播出了父亲的电话。
“嗯……你好。”
传来的是父亲慵懒的声音，以及估计是躺在他身上的母亲传来同样慵懒的声音。
“爸爸，帮我查个东西。”
我将那张卡的照片拍到父亲手机上，但也许是刚收到了照片，父亲就爆发出一声惊呼。
“干嘛大惊小怪的？”
是母亲的声音。
“洛洛，起来一下，我有点正事。”
父亲的声音也突然改变，一扫先前的慵懒。
“你从哪找来的这张卡？”
不对，不止是不再慵懒，甚至有点可怕。
“是住在我隔壁的乐正吟鸣给的。父亲您认识这张卡的主人？”
父亲叹了口气。
“我认识。”
“真的假的？他现在在哪？”
“你先等等。”
面对我一股脑的提问，父亲叹了口气。
“首先，先告诉你，这张卡的主人两年前死了。”
我一愣。
“啊？死了？”
“确实。这张卡的主人名叫乐正子余，是一名边境的缉毒警。他在两年前的一次大型清扫行动中丧生。”
“但是父亲……”
“他绝对死了，我当时就站在他旁边。我本来想救他，但完全来不及。”
啊这……不过父亲还干过缉毒警这活吗？
我叹了口气，随后准备挂掉电话之时……
“对了，他死前给了我一个信封，告诉我哪天他家人来找他的时候就交给他的家人。你我晚上让尤吉亚帮你送过去吧。既然他的家人已经找到，信封留在我这也没用了。”
说着，他挂断了电话。
“他，死了么？”
吟鸣一定是听见了我和父亲的谈话，或者是从我和父亲的谈话中听见了什么。
明明是没见过几面的男人，在听到他死掉的时候吟鸣的眼眶中还是沾上了泪水。我不知道是因为他母亲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他的眼眶又一次被泪水充满了。
“是的，是作为一位缉毒警光荣地死的。”
“那又怎样！”
他的牙齿不住地打着颤，语气也激动了起来。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
在他将要失去力气，倒下之前，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没事吧？”
吟鸣摇了摇头。
“没事，小刃谢谢你。”
随后，加奈走过来，替我扶住了失力的吟鸣。
“小刃哥哥，谢谢你。”
她轻轻地向我一鞠躬，随后便离开了。
看着远去的吟鸣和加奈，我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送走他们。
。
。
。
“哥哥，死亡是什么样的呢？”
回家路上，小洛问了我这个问题。
我看着天空，稍稍思考了一下。
“人死了以后，就会化作一颗星星，在空中守望着地上的人。不过你说这个嘛……也有可能去地府的啦。”
毕竟父亲不就能阴阳两界游览嘛。我这么想着，没有说出来。
听了这话，小洛叹了口气。看着家里面灯火闪闪，我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但是，未央阿姨并没有害怕诶。”
她澄澈的眼睛看着我，而我，则因为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并没有回答她。
“算了，不思考了，我不适合思考这个。”
嘛，也是。我摸了摸小洛的脑袋，和她一起走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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