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砂小姐，我希望你对自己身份的特殊性有更准确的认识！你竟然在没有向‘骑士团’提前告知的情况下，便擅自进行了将普通人转化成眷属的仪式，你知道这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么？”
“抱歉啦。而且当时情况特殊，我为了救人，这么做也无可厚非嘛。”
“你用这些理由来搪塞我也就罢了，但是你真的觉上面的那些大人物们可能相信你的这份说辞么？”
“咳咳……我怎么感觉蓝同学你今天的火气格外的大啊？”
“呵，现在在床上躺着的可是我的发小啊！若不是你的肆意妄为，那个人畜无害的小子又怎么可能卷进你们‘长生者’自己的这堆破事里？他可不是你们这群天生强悍而疯狂的怪物。你的敌人们或许无法直接毁灭你，但想要伤害，却只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抱歉。我之后一定会形影不离地跟在成蹊的身边的，我会让所有伤害，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很有力度的誓言，但我想你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你也应该知道‘骑士团’的规定——这座城市中所有的‘神之信徒’，都应该受到我们的管理和保护；而你自己，现在更应该考虑的应该是另外的事情吧？白砂小姐你不得好好想想，究竟要怎么做，才能不让裁判所的那群家伙把你在‘黑色档案’里的危险等级重新提升回A级么？”
“这倒确实是很麻烦的事情，不过我也有着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
李成蹊隐约听见从远处传来了两道熟悉的声音，而他和她似乎正在为一些李成蹊所不了解的事情而争吵。
他觉得自己全身都无比的疲惫，甚至连睁开眼睛都变得有些麻烦，而房间的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百合花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
蓦然间就让他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
那是他的父母离开的时候。
孩子的父母沉默地躺在病床上，白色的床单罩着他们的身体，而两人的双眼则失焦地盯着永远洁白的天花板。
幼小的李成蹊握着父母的手，他能感觉大人的手在一点点变凉，他有些迷茫、有些无力、有些悲伤。
在温暖的感触从父母的身上彻底消失的前一刻，李成蹊发现母亲的嘴角微微地上扬了一下。
在少年遥远得有些模糊的记忆里，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母亲含着如天使一样的微笑在床上永远地睡着了，而他的父亲，直到终末之时，神情都依然是那么厚重而沉默。
床头上，新鲜的康乃馨在盛开，白得刺眼。
明明他还幼小得无法理解什么是“死亡”，但李成蹊还是一下大哭了起来。
或许是冥冥中，某种意志告诉了那时的孩子，有一些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已经消逝了。
记忆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东西。
当李成蹊试着回忆时，他既看见了当时他眼里安详的母亲，也看见了趴在床头嚎啕大哭的自己。
不可思议，却又理所当然。
那一刻李成蹊第一次感到了孤独。
抑或是，他第一次明白了什么样的情绪才是孤独。
……
就在李成蹊的思绪未过多久，有人推开了房间的门。
李成蹊睁开眼，望向了门口。
蓝小海穿着一身深色的衣装，俊朗的眉目间显得有些烦躁。
李成蹊轻声说：“早安啊，小海。”
他的嗓音显得无比虚弱而干涩。
蓝小海有些惊讶地快步走到了床边，担忧地问：“成蹊，你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李成蹊扯动嘴角：“就在刚刚。”
“这样啊，”蓝小海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看来我把你送到这里果然是正确的选择。”
从蓝小海的话语里，李成蹊似乎听出了点什么，所以他问道：“原来是你救了我么？”
“呵，拯救了你的性命的，不还是你自己么？”蓝小海苦笑着说，“我只是幸运地及时找到了你被困住的那片‘灵灾裂隙’，明明我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但为什么就没有更多想一想呢？如果我更早地意识到真相，你也不会遭遇这么痛苦的事情了。”
“谢谢，”李成蹊从蓝小海的神情里看到了一丝自责，身为伤者的他反而主动开始安慰起自己的朋友来，“这世间谁又能做到？但我能够活下来，还是多亏了你送给我的那枚子弹，这不就够了么。”
蓝小海沉默了许久，突然问道：“将银弹射入那名‘堕落者’胸口的能力，就是成蹊你通过晋升获得的异能？”
李成蹊偏了偏头：“我不太明白你说的话语。但我能击倒那头吸血鬼，确实依靠的是一种突然获得的可以操纵电磁的奇怪力量。”
蓝小海仿若遭到了极大的震撼，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第十阶层的信徒不可能拥有攻击性如此强大的异能，你真的在强行完成了自己的晋升！？”
李成蹊一头雾水：“什么晋升？”
“果然是不知者无畏……”蓝小海神情纠结地用手扶住额头，他喃喃着，“要不是成蹊你的运气足够好，不然你的下场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了。”
“喀、喀，”李成蹊痛苦地咳了两声，然后挤出了一个平静的笑容说道，“我倒是觉得自己的运气一直都挺糟糕的。”
李成蹊这淡漠的回应，不由让蓝小海再度无言。
李成蹊向来是个擅长把心事埋藏得很深的人，所以有些时候，就连身为李成蹊发小的蓝小海，都有些搞不清楚李成蹊的真实想法。
不过蓝小海还是接着向李成蹊说道：“神明是超越凡俗的存在，所以每一条通向神域的路径，都是充满了危险的道路。在这之中，任何细微的冒失与疏忽，都可能将你带向无法挽回的错误。疯狂和痛苦总是伴随着晋升失败的‘神之信徒’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昨夜你幸运打败的那个‘堕落者’，就是一位在晋升中失败的信徒。”
终于，李成蹊眼角一跳。
他确实没有想到，如果自己当时没有在“吃下”《弗兰肯斯坦》的时候找回自我的记忆与意志，竟然会有这样可怕的结果。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的意识在那个瞬间踏入的虚空领域，确实充满了未知、神秘和浩瀚的气息。
李成蹊从来都不喜欢未知，这也正是他习惯于通过广泛的阅读来消解困惑的原因之一。
但现在的他，已经注定踏上了一条充满奇妙和危险的道路——那是名为“诗人”的道路。
无论如何，木已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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