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世上并没有一见钟情这件事。
但一切的钟情,都总应有着一个转瞬即逝的契机。
这栋老旧的建筑里充满了来自上个世纪留下的痕迹,就好像泛黄的照片里常见的那种风景,让人感到悠远而有些伤感。
白砂弥月不久后就走到了一间宽敞的音乐教室外,透过半开的门扉,她能瞥见房间里的模样——堆上薄薄尘埃的教室门窗都是铁制的,锈迹斑斑,窗户边黑色的外皮剥落,露出里面红棕色的细痕,就像是一行行难以愈合的伤口,渗透出红黑的血迹。
而窗外的风景,便只有一棵树——那棵树很高却又很瘦,枝干杂生却又树叶稀疏。
这是一棵很有年头的树了,也许比教学楼还要老很多很多年。
树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小东西:细小的、彩色的、散乱的纸屑;只剩下半边的泛黄的试卷;吊着线被缠在枝上的各种饮料瓶;胶带被拉了出来,绕成一团乱麻挂在枝上摇摇欲坠的老磁带。
伴随着拨弄贝斯弦的声音,干净的歌传进了少女的耳中——
“……
你看到了吗
你看到阳光中的那棵向日葵了吗
你看它,它没有低下头
而是把头转向身后
它把头转了过去
就好像是为了一口咬断
那套在它脖子上的
那牵在太阳手中的绳索
你看到了吗
你看到那棵昂着头
怒视着太阳的向日葵了吗
它的头几乎已把太阳遮住
它的头即使是在没有太阳的时候
也依然在闪耀着光芒
你看到那棵向日葵了吗
你应该走近它
你走近它便会发现
它脚下的那片泥土
每抓起一把
都一定会攥出血来
……”
那是一个属于少年的清亮嗓音。
白砂弥月推开门,进到了那个充满了怀旧气息的老教室,她看见一个清秀的少年盘腿坐在空荡荡的讲台上,手上拨弄着一把看起来很旧的贝斯,表面上满是锈迹和划痕。
她看见他,他也抬起了头。
少年的脸上挂着一个蓝色边框的眼镜,虽然模样算不上英俊,但看起来会让人觉得有些亲切。
而且越看便会越觉得耐看。
而少年似乎是被白砂弥月那美好的模样所惊艳,不禁有些发愣。
白砂弥月向着少年礼貌地挥了挥手:“你好。”
少年温和地点点头:“你好,真难得还能看到有人来这里。”
“是嘛,我只是想要随便逛逛,”白砂弥月盈盈一笑,“这是你的琴?”
少年摇了摇头,回答说:“我参与了学校勤工助学的计划,所以每周都得来这边清扫卫生。这是一把不知道被谁留在音乐室里的贝斯,我估计应该是被很久以前的某位学长或学姐舍下不要的。”
白砂弥月偏了偏头:“可我觉得这声音听起来还不错。”
“其实已经差不多不能用了,只不过贝斯是低音乐器,有时候略显沙哑的音色反而会更有魅力一点。但这把琴的音准,却是很难调整回去了,”李成蹊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滑过琴弦,脸上露出恍惚的神情,“这样的一把琴可不便宜,但乐器终究还是消耗品,要很长时间去适应、去养护,才能真正成自己的东西,坏了、丢了那就是真的没了。我能看出来,这是一把跟了主人很久的贝斯,弦换了很多次,保养得也很好,连边缘细小的伤口都被好好地修补了起来,肯定是曾经被人珍爱的东西。这样的事物明明都应该是主人的宝物的,但最后还是被舍弃在了这里,真可惜。”
他小声地继续叹了一句:“真可惜,即使是这么珍贵的事物,也依然没办法永远都陪伴着一个人。”
“原来是这样,”白砂弥月轻灵地走到少年的身边,望向了窗外,“这里的景色虽然平凡,但又好像格外令人着迷。”
“这样望过去,会有一种相当特别的感觉吧。其实我也非常喜欢,”少年看了一眼白砂弥月,用恬淡的语调述说着,“没有人还记得它们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被挂在枝上的了,也没有人还记得它们曾记录了哪些人怎样的过去。它们只是被简单地一直遗弃在了那里,尘封在记忆底部厚厚的尘埃里。然后便成了属于一群人的少年时代心底最熟悉而又最陌生的风景。”
白砂弥月轻轻应了一声:“嗯,你能带我在这里转转么?”
“好啊。”
只是来转转。
少年带着白砂弥月在旧校舍的一个一个房间里走进走出,那些老旧事物腐朽的气味却让人感觉别样的温暖。
少年好像对什么事情都充满了解,不紧不慢地给她讲述着关于这座校园与这座城市曾经的故事。
白砂弥月心不在焉地点着头,但那些声音却并没有真正进入她的脑子里,她只是微笑着装成倾听者的模样,但看着眼前少年悠闲自在的模样,不知为何,她自己也觉得暖暖的。
在旧音乐教室里,墙上挂满了白色的小相框,相框里是金黄色的画,那是梵高的《向日葵》。
白砂弥月突然说:“啊,这些是向日葵呢。”
少年点点头:“是的,这些是梵高的《向日葵》的影本。”
向日葵。
梵高与向日葵,少年与贝斯。
如同是命运之神早就埋好的故事碎片,藏在不经意的角落里。直到来到这因缘交会点前,才发现那些渺小的碎片原来是如此闪耀。
白砂弥月问道:“这些画框很干净,还有着刚刚被擦拭过的痕迹,应该就是你做的吧,你很喜欢这些画吗?”
少年微笑:“是啊,毕竟,向日葵是我非常喜欢的花,它的花语,是‘沉默的爱’。”
白砂弥月有些惊讶:“你还会去铭记花语么?”
少年回答说:“只是无意间记住的。追逐太阳的人本身就像太阳一样耀眼。我觉得向日葵就应该像梵高画中的那样。除了向日葵之外,我无法想象还有什么花能够如此地绽放——当枝干被砍断,植株被粗暴地插在狭小的花瓶里,她们还依然傲然地抬着头。阴郁的红色、愤怒的黄色与爆发的金色被杂乱地泼洒在画板上,扭曲着,痛苦着,却又燃烧着,就像是普罗旺斯那干净炽烈的艳阳一样灿烂。梵高是那样地恨着这些毁灭般的炎热,又是那样地爱着这希望般的力量,耀眼得让人觉得悲伤。”
房间里很闷热,他的前额上渗出了汗珠,沾上少许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
于是白砂弥月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帮他捋了一下。
顺其自然地做完了这个动作之后,她才发现原来这个动作是如此亲昵,仿佛他和她早已认识了好久。
少年脸上有些微红地说:“谢谢。”
于是她蓦然笑了。
时间已是不早,两人于音乐教室道别。
而直到那一天结束,她和他都没有交换彼此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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