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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爱之梦(上)

三十一、爱之梦(上)

在街边的面馆里简单地解决了午餐之后,白砂弥月陪着李成蹊回到了那栋海边的洋馆。

道旁的树荫郁郁葱葱,而藏身在其中的夏蝉鸣音聒噪。

在三色堇盛开的花圃前,李成蹊向白砂弥月道别。

而白砂弥月则是再次认真地嘱咐道:“一定不要忘记和我的那些约定哦!”

“我当然会记得,”李成蹊回答,“因为我明白,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承诺。”

白砂弥月唇角微微上扬,说:“那就到时候看你表现吧。”

在又闲谈了一小会儿后,两人才挥手告别。李成蹊目送着白砂弥月的身影一直消失在远处的街角,然后回头走进了那间幽雅的庭院。

推开门来到玄关,李成蹊隐约听见有舒缓的琴声在空荡荡的洋馆之中回荡。那曲声穿过木质结构的楼梯与走廊里,滴落在李成蹊的脚边,透露出几分寂寞的意味。

李成蹊侧耳倾听,很快就辨认了出来这首曲子的名字。

这是属于李斯特的夜曲——《爱之梦》(Liebestraum,S541)。

李成蹊微微一笑,他换上室内鞋,压低了自己的脚步声,缓缓走上了这栋洋馆的第三层楼。

第三层楼的中间,有着一间琴房,李成蹊在这里停住脚步,轻轻拉开了房门。

那个一袭黑色吊带裙的少女端庄地坐在钢琴前,她黑亮蓬松的黑发一直垂到了腰间,而白皙的手指优雅地拂过琴键。斜阳洒下的温暖光辉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她如紫苑般甜美娇柔的五官,并将侧编发上夹着的发卡缀得闪闪发亮。

那是一个仅仅只在惊鸿一瞥间,便能让人心生悸动的梦幻般的女孩。

立在房间中央的钢琴是一架名贵的斯坦威大三角,这是曾经属于李成蹊的母亲的珍宝,而在李成蹊与妹妹的保养之下,这架有着二十余年历史的钢琴依然保持着优美的音色。

而李成蹊就就这样默默望着女孩,好似忘记了时间。

许久之后,琴声才悠然地停住。

李成蹊拍了拍手,用温柔的声音说道:“恭喜你,小柒。”

少女楞了一下,刚才她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演奏之中,竟然没有发现琴房里已经进来了另一个人。

于是她转头望去。

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房门阴影中里,站着一身蓝色衣衫的李成蹊。

他靠在墙边,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就像是一只来自书卷之中的妖精。

黑发少女立马推开琴凳站了起来,十分惊喜地说道:“你回来了,老哥!我这两天一直联系不到你,我真的是害怕得要死了!”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李成蹊苦笑了一下,然后走进了琴房,“小柒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

但黑发少女好像根本没有听见李成蹊的话语,她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猛地向着少年冲了过来,扑进了他的怀中。

少女把少年的身子搂得很紧很紧,就像是在害怕他又突然消失掉一样。

少女闷闷的声音从李成蹊的胸口前传来:“你明明说过等我回来要给我准备一顿大餐的!亏我还期待了那么久!笨蛋老哥!”

李成蹊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对不起啦。我之前出了点小意外,在医院住了几天院。因为当时情况匆忙,我把手机也弄丢了,所以没办法及时联系到你。”

少女怀着埋怨,闷闷地说道:“没关系的,我昨天去找了蓝小海,他把这些情况都告诉我了。只是他怎么也不愿意告诉我你住在哪家医院,真的是讨厌死了!”

李成蹊安慰道:“他应该也是不想让你关心则乱嘛,你知道那家伙一直都挺缺根筋的。”

少女轻哼了一声,低声笑骂道:“臭老哥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成蹊无奈一笑,他说:“小柒,你也该放开我了吧。”

黑发少女立刻回答说:“不要!臭老哥你这回可别想从我眼皮底下溜掉了。”

李成蹊最后还是纵容了她的任性:“好吧。”

黑发少女闭着眼睛倾听着少年的心跳,一直到许久之后,她的小肚皮突然地“咕咕”叫了起来,这才终于松开了手。

李成蹊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凝望着黑发少女清澈的双瞳:“又没有吃午饭?你之前不是答应过我要维持良好作息的么?”

黑发少女有些羞恼地别过了自己的视线,却仍然嘴硬地回答说:“我这不是因为太担心你了嘛!”

李成蹊淡然一笑,说:“行吧,这回算是我的错,我等会儿就去厨房给你做点东西吃吧。但是下次,你可千万不能再这样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

“我知道了啦!”

黑发少女脸上微红,然后像是一只舞动的黑色燕尾蝶般,灵巧地从李成蹊的身边跑开了。

李成蹊一家人的生活,从这个瞬间起,好像又回归了熟悉的日常。

李成蹊的“妹妹”的名字是楚梓柒。

这确实是一个和她模样一样美好的的名字

“柒”字在古时又作“漆”字,所以“梓柒”二字,其实便出自于《诗经·鄘风·定之方中》的那一句“树之榛栗,椅桐梓漆,爰伐琴瑟”。

但李成蹊和自己这个可爱的“妹妹”,其实并没有血缘上的关系。

因为,她和他如今的生活,是两人于曾经所在的孤儿院中所重新组建的。

……

李成蹊依然时常会梦见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从他开始记事开始,似乎自己就总是独身一人。

孤独就像是慢慢腐蚀着身体的毒素,一点点深入骨髓,直到浸到灵魂深处,成了他的影子、他的习惯,成了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还记得自己刚去往那里的时候,穿着制服的陌生人拉着他的手,带着他穿过高楼之间仿佛血管一样联系着的智能通道,来到那座深灰色的教堂建筑之前。

那一天天空灰蒙蒙地下着小雨,阴郁的雨打在草地里,激发出某种温和的清香——某种纤弱的、精致并且属于大地的清香。

那些男人们说:“从此以后,这里便是你的家了。”

“家”?

对于一个六岁的孩子来说,“家”、“家人”还有“朋友”,其实应该有着更温暖的意义。

但所谓的孤儿院,却只是一个,属于那些被命运所抛弃的孩子的,陌生而短暂的容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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