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蹊很快就将自己遇到的各种异常，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蓝小海。
在李成蹊的讲述结束之后，反而是蓝小海一脸的不敢相信：“成蹊你竟然是天赋自然觉醒的‘神之信徒’……你能安然无恙地活到现在，还真是一个奇迹。”
李成蹊奇怪道：“为什么？”
“尽管在‘神之路径’中，悖论路径往往比真理路径更加神秘而危险，”蓝小海缓缓说道，“但‘诗人’路径，却也毫无疑问正是真理路径中，那一条最容易迷失自我、陷入疯狂的道路。其实这也很好理解吧，‘诗人’路径晋升仪式的本质，乃是感知、汲取并掌控‘语言’的力量，而‘语言’又是一个与精神与心灵联系密切的领域。就像你之前‘吃下’《弗兰肯斯坦》时一样，那些属于创作者以及故事本身的力量，将会化成包含了无数情感、意志与思绪的风暴席卷你的精神领域，你只有度过这场风暴，才能完成自身的蜕变。但在这个过程中，你的心防一旦失守，就可能导致十分糟糕的结果。”
李成蹊又回想起了自己当时的复杂感受，于是谨慎地向蓝小海求证道：“这个后果……就像是失忆或者发疯？”
“这可能只是最好的结果，”蓝小海苦笑着回答说，“据文献记载，一百多年前的英国，有一名高阶层的‘诗人’为了完成晋升，强行吞噬了《鹅妈妈童谣》的原典。在晋升的仪式失败后，他原来的自我意识完全消失了，可他并没有死去，而是重生成为另一种扭曲而可怕的怪物。那头怪物一夜之间就将一座真实的城镇变成了诡异的童话之城，并让这种荒诞的情况在现实里不断蔓延——居民变成了纸片、玩偶和小锡人，房屋变成了糖果和巧克力，幽灵、野兽和奇幻怪物在森林里游荡……在当时，即使‘拉结尔圣所’与‘荆棘十字骑士团’全力合作，也是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之后，才勉强解决了那场异变。”
李成蹊有些惊异地问道：“他们是怎么处理那个怪物的？”
“在那场灾难中，“圣所”与‘骑士团’各牺牲了一位第三阶层的强大‘圣者’，却依然无法阻挡怪物力量的蔓延。在近乎绝望的处境之下，最后解决这场危机的，却同样是一位‘诗人’，”蓝小海嘴角微微抽动，“那个‘诗人’的做法其实十分简单——他书写了一本新的童话，并将发生的所有灾难，全都以故事的形式抽离现实，封印在了虚幻的童话世界之中。”
李成蹊想了想，随后轻声说：“我想我猜到那本童话是什么了——那头怪物的名字很拗口，但应该读作‘贾巴沃克（Jabberwocky）’；而那本童话，便是《爱丽丝梦游仙境》。对么？”
蓝小海神情诧异，他沉默了许久，才苦笑说：“尽管我认识的‘诗人’并不多，但我能够确信，成蹊你天生就属于这条超脱常规、荒诞离奇的路径……是的，你猜对了。”
李成蹊微微地笑了笑，但心里却是一顿后怕。
如果当时他自己没有及时地在那片心灵虚空中找回自我，那现在的“李成蹊”，是不是就已经变成了《弗兰肯斯坦》里那头孤独的无名怪物了？
所以李成蹊紧接着向蓝小海问道：“那么，关于这些‘神之路径’，我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知晓的重要事情么？”
蓝小海无奈地说：“‘神之路径’之中实在包含了太多的秘密了，每一条路径、每一个阶层甚至每一个信徒组织都可能隐藏着许多特别而怪异的秘密，所以我只能简要地说说我知道的一些东西。”
李成蹊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蓝小海开口说道：“若从抽象的角度来讲，你可以将连接现世与神境的通路想象成一棵通天巨树，而十条真理路径与十条悖论路径，就共同构成了这棵树的主干。每一条真理路径与悖论路径都是互相对应的，更准确来说，它们代表的是一个性质或概念的正反两面。就比如你所属的‘诗人’路径，所拥有的质点就是‘美丽’；而与之对应的悖论路径，代表的原罪则是‘丑恶’。”
“嗯，”李成蹊沉思着，“为了对付学校的哲学史作业，我以前简略地接触过神秘主义相关的哲学理论。在我印象里，‘树’这个概念，似乎本身便是神秘学中一个非常重要的象征。”
“你想的没错。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历史上许多知名的哲学家、作家以及艺术家，其实也是非常厉害的‘诗人’。毕竟，‘美丽’或者‘完美’的这个概念，本身就是文艺之路的神境终点，”蓝小海详细地说明道，“同时，每一对互相对应的‘神之路径’，也会归属于某个特定阶层。在归属阶层中，对应路径的‘神之信徒’往往也将获得额外的特质。”
李成蹊一脸困惑：“归属阶层？你说的这个我有些不太明白。”
“其实你已经亲眼见证过‘归属阶层’的特别之处了，”蓝小海表情有些苦涩，“你可以回忆一下你昨日打败的那个‘长生者’，他就是一个处在归属阶层的堕落信徒。‘长生者’的归属阶层是第九阶层，在这个阶层中，他们的身体机能会得到数十倍的强化、并初步掌握了掌控血肉的异能，从而获得远超其余任何同阶层‘神之路径’的信徒的可怕力量。但是，‘长生者’们背负的原罪是‘不安定’，这种罪孽的体现，就是他们永远也无法被满足的吸血渴望，在归属阶层中，‘长生者’们心中的这份晦暗欲望也被无限地放大了，所以许多‘长生者’都会在第九阶层堕落于杀戮的疯狂之中，最终变成传闻中的可怕怪物——‘吸血鬼’。”
当终于知晓了“吸血鬼”的真面目，李成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复杂：“原来我拼尽全力打败的那头怪物，本质上竟然也是这样一个可怜可悲的人。。”
“嗯，”蓝小海叹了口气，“这多半也是白砂弥月没有将你转化为‘长生者’的原因吧。那女人虽然时常发疯，但她的本性至少并不算邪恶。”
李成蹊只是微笑，不置可否。
随后，李成蹊换了个话题：“那么，小海你也是所谓的‘神之信徒’吧？那你自己又是属于什么路径的呢？”
“我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嘛，”蓝小海摊了摊手，“我是一名‘骑士’啊。”
李成蹊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骑士？”
蓝小海颇为自豪地回答：“对，‘骑士’！这就是象征质点为‘胜利’的真理路径，这条路径的特点是稳定且坚韧——每一名‘骑士’，都是使用武器进行战斗的专家，我们或许并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异能，但我们本身的技巧与实力，就已然足够强大而可靠。”
李成蹊不由笑言道：“听起来，这倒的确符合你的风格。”
蓝小海最后说：“总而言之，这些信息也足够你消化一阵子了，如果你还有什么疑惑，到时候向我询问就好了。我还有些别的事情，就不继续在这里打扰你难得的清静了，另外，我猜白砂弥月等一会儿也该回来了。”
“哦，对了，”李成蹊蓦然开口问道，“你昨天找到我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吉尔伽美什？”
蓝小海有些不解：“吉尔伽美什？”
“嗯，就是住在酒馆里的黑猫，脾气特别傲的那一只。”
“我好像没有注意到，”蓝小海摇了摇头，“你也应该知道，在我这种人的眼里，这些小动物长得全都差不多。”
李成蹊无奈地说：“这倒也是，那你自个儿忙去吧。”
蓝小海挥了挥手：“嗯，你好好休息，我们过几天再见吧。”
不时房间里便响起了离去的脚步声，那逐渐远去的身影轻巧地关上了门。
重归寂静的小房间里，只留下那穿过窗户的明媚阳光，依然闪烁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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