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从来没有在现实里见过他。”
“也许你们见过，只是你不记得了。”洪翎萱见她有些动摇，更加卖力地说：“所以我们需要一些线索，循线找到那个人。”
“就算以前见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都过了这么久，我怎么想得起来？”
何沅彤不想对这种希望渺茫的事抱任何期待，但还是忍不住设想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难道要去催眠吗？”
“亲爱的，你一定不知道现在科技有多进步。”洪翎萱一脸奸笑，笑得像个拉皮条的，“有一种电子刺青，不但可以复刻梦境，还能无限次回播。看一次还想不起来，我们就多看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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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彤……沅彤……你没事吧？”声声呼唤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肩膀还被不轻不重地拍了好几下，她觉得恼人，于是费力地撑开眼皮。
何沅彤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向身旁的人。
“你终于醒了！我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听到吗？”Justin好心关怀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她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嘴角，幸好没流口水，“我没事，洗把脸就好。”
何沅彤顶着周围同事或责难或鄙夷的目光站了起来，心想：还好主管去开会不在位置上，不然她应该会在我脸上刻四个大字……薪‧水‧小‧偷！
直到走进洗手间，何沅彤才得以从那些足以让人窒息的眼神中逃脱。她站在洗手台前，捧着水往脸上泼，冰凉让她的灵魂都瞬间清醒过来。但她知道，这都是暂时的。当下一波的睡意袭来，她绝对还是无法抵抗。喝再多咖啡、擦再多薄荷油都一样。
于是，她又想起前一晚洪翎萱说的话。那个提议确实让她很心动，毕竟她在梦里也曾发自内心地感叹了好几次，希望他是真的。
可是，她也害怕。
万一她终于找到了他，却发现他已经有女朋友，甚至已婚、连孩子都有了呢？如果现实中的他属于别人，她还能毫无芥蒂地和梦里的他相爱吗？
就算他单身，她要怎么和他解释这一切呢？解释了，他就能够理解吗？他们的关系能一分不差地复刻到现实中，实现她理想中的爱情吗？
就像翎萱说的，梦里的他或许取材自现实中和她萍水相逢的某人，但终究会有些不同吧。
正当何沅彤在进行心理建设时，另一边的洪翎萱则卯足全力试图说服宋梓洛“技术入股”。
“如果我们成功利用梦回找到那个人，到时候美梦成真，沅彤可以直接在现实中和那个人发展，拥夜就会失去吸引力。而如果现实里的那个人根本就没那么好，多少也会影响到『他』在沅彤心里的印象，到时候她的态度松动，我们就能趁机劝她放手啦。”洪翎萱循循善诱道。
宋梓洛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找不到呢？你给了她不切实际的希望，到头来全是一场空，她怎么办？”
“最坏的结果就是和现在一样，也没办法更糟了。”洪翎萱冷静道。
“也是。”但如果未来不会比现在更好，睡着比醒着来得幸福，那活着也太让人绝望了。宋梓洛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已经跟沅彤说好，这阵子搬过去跟她一起住，看能不能尽量克制她吃药的频率。”
宋梓洛点了点头，“等我这边准备好就联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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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沅彤坐在床边，问了今晚的第三十四遍：“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喔。”坐在她身旁，忙着擦指甲油的洪翎萱笑瞇瞇地说。
唉，为什么她要放着好好的美梦不做，偏要妄想什么虚实合一呢？
一定是因为翎萱搬来之后，整天在她耳边诗歌朗诵：“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就在失物招领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要不就是请出神明，“搞不好是千里姻缘一梦牵，你不要白费月老的苦心”……她怎么都不知道，洪翎萱这么有文学素养、这么迷信！
暗自吐槽完好友，何沅彤又转头看向房里的另一个人，那人自进门后就没和她说过半句话。
注意到何沅彤的视线，洪翎萱也转头看了过去。“宋梓洛，你的手机到底连接好了没啊？”
“快了。”他有些不情愿地说。
洪翎萱点了点头，又向何沅彤叮嘱道：“如果顺利的话，这会是你最后一次吃拥夜了。待会吃下去后，你一定要非常专注地回想那场梦，知道吗？”
何沅彤迟疑道：“我还以为拥夜只能根据睡前想到的内容造梦，原来还能梦见以前的梦吗？”
“既然你能让以前梦到的人出现在你梦里，就代表那场梦一定还存在你的脑海中。”洪翎萱一手搭在何沅彤的肩上，像是在下暗示般，说：“所以你要做的，就是把那场梦从记忆里挖出来，然后重温旧梦。等你醒来后，我们再用梦回记录下来的影像进行分析。”
宋梓洛走上前将梦回贴在何沅彤的锁骨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别睡太久，我等你醒来。”
何沅彤闭上眼睛，努力将思绪拉回2018年的秋天。那是她第一次梦见那个人，是这一切的开始。
在她睡着之后，宋梓洛拉了张椅子摆到床边，低头望着她的睡颜。恍惚之间，他想起那一天，自己似乎也是这样守在她身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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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秋。
宋梓洛双手插口袋，故作若无其事地晃到7班教室外，目光一边往里头瞄，心里一边苦思着这次造访的理由。
但想了半天，借口终究没派上用场。洪翎萱旁边的位置是空的，他没能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干脆抓住一个7班同学打听：“你知道何沅彤去哪了吗？”
男同学拿着保温杯，一脸憨厚地说：“沅彤下午就请假回家了。”
“请假？她怎么了？”宋梓洛忍不住皱了皱眉。
“好像是发烧吧。”
宋梓洛一听，晚自习也不留了，上楼拿了书包就急急往校门口跑。在他身后，洪翎萱连喊了好几声，他全当没听见，只一心想赶回家。
下了公交车后，他走进一旁的超商买了点东西，接着又是一路狂奔。为了心中那点不明不白的情愫，少年宋梓洛彻底丢下偶像包袱，气喘吁吁地站在何沅彤的家门外，摁了几下门铃却都无人回应。
这让他犹豫了起来。他知道何沅彤将家里的备用钥匙藏在一双白色布鞋里，但他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擅闯民宅。
但这个时间点她爸一定不在家，她妈也早就没在她身边了，她一个人要是在里头烧得不醒人事怎么办？虽然他不知道该怎么照顾病人，但他好歹是个人，必要时还能帮她叫个救护车……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阵，宋梓洛终于弯下腰掏出了钥匙。
屋内，何沅彤用棉被将自己裹成茧，不知怎地滚到了床边，半边身体悬在空中，摇摇欲坠的模样直让人捏把冷汗。
宋梓洛本来只想看一眼，确定她还有在呼吸就低调走人。没想到他这才转开门把、探头一瞧，就目睹这种惊险画面。他倒抽了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此时何沅彤突然一个蹬腿，身子往一旁倾斜，眼看就要摔到床下，他连忙伸手将她抱住。
那个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则变得无比僵硬……明明他是那么地希望自己能变得柔软一些，更贴合她一些，才好将她完完整整地抱进怀里。
她到底烧到几度？怎么身体这么烫，连带着他都热了起来。他的眼神飘忽起来，一不小心对到床头柜上的镜子，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烫成煮熟的虾子，脸上尽是纯情的红色。
就着人体床架的姿势缓了半晌，他才将人推回床中央躺好，收回手前还有些别扭地轻拍了两下，充当安抚。“这睡相也太差了吧……”他小声咕哝道。
生怕她摔下床，宋梓洛搬了张椅子坐在床边，双手抱膝，侧头抵着膝盖，痴痴地看着床上的人。大多时候他一动也不动，中途只一度起身，将何沅彤露出被子外的脚丫盖好盖满，连根脚趾头都不肯放出来透透风。
光是看着她的睡颜，他的心就会被某种情绪充盈着，他得非常小心克制，才不会让感情冲破堤防。
看着看着，就见何沅彤笑了。她的双眼仍旧紧闭，嘴角却弯起小小的弧度，有些傻气，也有些甜。“笑什么笑……你梦见我了吗？”他伸出手戳了戳她的脸，又很快地收回，露出难得稚气的笑容。
“如果你的梦里也有我，那就好了。”屋里唯一清醒的人也忍不住闭起了眼睛，像是梦呓一般地说。
彷彿在回应宋梓洛似地，何沅彤发出“唔”的一声，吓得他立刻站了起来，脑子瞬间清明。
刚才，他到底做了什么？那个偷看何沅彤睡觉的猥琐痴汉，一定、绝对……应该不是他吧？宋梓洛崩溃地想。
无论如何，今天发生的一切都不能让她知道！宋梓洛在心中暗暗发誓。趁何沅彤还没有彻底醒转，宋梓洛小心翼翼地将椅子放回原位，至于桌上的东西……算了，就当作是圣诞老公公的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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