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洛按了两下门铃,过了五分钟于茜才顶着凌乱的发丝和有些苍白的素颜来应门。她的模样和几天前他们看到的,似乎又有不同。当时她明显伤透了心,外表却还算体面。此刻的她却像是被掏空了身体,心反而安逸餍足。
他暗自觉得奇怪,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简单说明了来意。于茜听完,低声道谢。他们的回忆就留给她一个人珍藏,这样当然最好。
正当宋梓洛准备告辞时,何沅彤突兀地开口问道:“请问,你会开车吗?”
于茜明显愣了愣,说:“会,但我『醒来』之后就很少开了。”
宋梓洛也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何沅彤,但她像是对两人的诧异毫无所觉,又追问:“那你有请司机吗?或者外出时习惯叫车?”
“你问这个做什么?”于茜心生警戒,蹙眉反问。
“如果不方便透漏的话,不说也……”宋梓洛想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却被何沅彤的话给打断,“请你回答我,求你了。”
于茜认得女孩脸上的表情。那天温肇涵被送进手术房,没多久医生就一脸遗憾地走出来。当时自己也是这样,半是祈求半是绝望地看着他,嘴上说着不信,心却已经开始淌血。
“我会叫车,如果时间太晚,『他』就会来接我。”于茜还是说了。她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女孩和自己其实是同病相怜。
终于等到回答,何沅彤像是整个人被重重捶了一下,凹陷的灵魂装在完好的躯壳里,显得空洞无比。
所以那天开着那辆黑色轿车到公交车站接于茜的人,就是他吧。她和那个人,曾经只有几步之遥,却还是错过了。
“你还好吗?”于茜下意识重复着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开场白,何沅彤听在耳里更是心酸。无论是她还是于茜,都等不到他了。
何沅彤摇了摇头,无声地流着眼泪。
宋梓洛在一旁看得心慌,蹲在她身边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更止不住她的泪水。他叹了口气,转头向于茜求助,“抱歉,可以给我几张面纸吗?”
于茜拉开茶几的抽屉,宋梓洛无意间一瞥,竟看见满满的药盒堆在里头,顿时有些愕然。于茜注意到他的视线,讽刺地笑了笑,“你看到了吧?”
她眼里不带丝毫笑意,“拥夜救了我,却又把我最在乎的人夺走。可是在他走了之后,我也只有靠着它……才能活下去。”因为唯有借助药物,才能在梦里假装一切都没有变,假装他还在身边。清醒的时候她一次次地回播,其余的时间则用来祈祷。
祈祷这一切都只是梦,祈祷她在那场意外后从没醒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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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何沅彤回去的路上,宋梓洛都在苦思一件事:既然梦醒人亡,那还活着的他们接下来会怎么样呢?他不动声色地往副驾驶座瞥了一眼。
何沅彤将头抵着窗,神情恍惚。“欸,你觉得要是我早点想起来,是不是就能再见他一面?”她喃喃道。
“现在想那些有什么用?”宋梓洛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紧,冷酷地说。
“也是,人都不在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何沅彤自嘲地一笑。“何况他那么爱于茜。”就算见到了,她也不可能介入他们之间。
宋梓洛看到这表情,也知道她大概是死心了,眼下大概只是遗憾。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
明明他也过了天真无邪的年纪,早就知道相爱的两人可能会因为各种原因无法相守,类似的故事就像警世寓言般泛滥了,但无论听过几次经历过几次,总还是令人不甘。
也难怪人们流连梦境,不肯醒来了。
见宋梓洛难得默不作声,没有阴阳怪气地损她,何沅彤笑了笑,又转头看向窗外。“看,你有多爱她,全世界都知道了。”她自言自语地说。“所以我该戒掉你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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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柜台后,看着那对恋人并肩走入餐厅。
“欢迎光临。”如往常般,她将他们带到靠窗的位置,男人朝她点头致谢。点完餐后,她只收走一本菜单,刻意放慢离开的脚步。如果他叫住她,她能马上反应过来,转头回到他身边。
但他没有。他一心专注在面前的女人身上,一边含笑听她说话,一边无意识地转动手上的银戒。他的心情似乎总是不错,不知道那女人说了什么,他发出低沉的笑声。她远远地看着,也想跟着笑,又想让他别笑了。
在他们的斜后方,别桌的客人起身离开。她立刻上前收拾,看似低垂眉眼恭顺极了,实际却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对话。
“你买罐头了吗?”女人问。
他说:“恩,是之前没买过的新口味。”
女人歪头看向窗外,“不知道牠吃不吃得习惯。”
“每天喂牠的人都不一样,也说不上习惯不习惯的。”
“也对。”女人若有所思地说。“习惯……都得长期养成。”
“我们每次来都坐这个位置,也算是一种习惯吧。”他笑着说。
“而且每次来,都是那个女孩接待的。”女人补充道:“不过这应该只是巧合。”
她在他们身后,无声地说:不,这也是一种习惯。她已经习惯在周五的夜晚见到这个男人,习惯他说“谢谢”时嘴角自然弯起的弧度,习惯替他的香煎鲱鱼排多淋上一瓣柠檬汁,习惯在他离开后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
“等我们搬到台北,就没什么机会再来了。”女人感叹道。“要不是因为工作需要,真不想搬家。”
什么?她收拾碗盘的动作一顿,一脸不可置信地回头。
男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笑着说:“舍不得猫的话,待会问问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
女人眼睛一亮,“好啊,那待会我们再去多买几个罐头。”
身后的男人和女人还在讨论如何将小猫拐骗回家,她神情木木地端着碗盘走回厨房,脑子里一片混沌。他们要离开了,会带上猫、家具和其他习惯。那她呢?往后的周五晚上,她都见不到他了。
夺走了她的习惯,那女人怎么敢?
男人和女人愉快地用完餐,走到柜台结帐。
“下周五七点钟两位,一样帮您预留窗边的位置吗?”她带着制式的笑容问道。
女人微微一愣,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以为的“巧合”其实都是女孩有意为之。“不用了,我们以后可能没办法常来。有需要的话,我会再打电话订位的。”女人客气地说。
她藏在背后的手默默握紧,“是吗?那真可惜。”
她将两人送到店外,笑容一点点消逝。男人转身拿伞,她看着毫无防备的女人,将刀子直直刺进女人的腰间。女人闷哼一声,回头看她。
“为什么这么惊讶?”她听见自己这么问。“该死的人,本来就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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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沅彤倏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刚才……那是梦吧?她已经好久没有作梦了。
不过,梦里的那个女人是谁呢?她盘着腿坐在床上,总觉得那女人精致漂亮的眉眼似乎在哪里看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时,门铃声响起。她下了床,赤脚跑到玄关开门。门外是她的好友洪翎萱,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你又没睡好了吧?”洪翎萱叹了口气,“黑眼圈这么深,搞不好可以免费进动物园了。”
洪翎萱进了屋,见她连眼屎都还嵌在眼眶上,又催促她赶紧整顿换装。
“每年到这个时候就魂不守舍,连觉都睡不好……看到你这样,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啊。”趁何沅彤进浴室梳洗,洪翎萱看着墙上的双人合照,低声说道。
何沅彤听从洪翎萱的指挥,换上一套全黑的衣服,接着就被拉上了车。“我们要去哪里?”她茫然地问。
“你还没睡醒吗?”洪翎萱神情古怪地看了她一眼,“算了……那你再多睡一下吧。”
何沅彤迷迷糊糊地坐了两个多钟头的车,想睡又睡不着,心里莫名地慌了起来。
洪翎萱将车开进台中一处墓园的停车场。何沅彤不肯下车,一遍遍地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你没事吧?”洪翎萱皱着眉,抬手摸了摸何沅彤的额头。“是悲伤过度,烧坏脑子了吗?”
“悲伤?我为什么要悲伤?”何沅彤不解地追问着。
“我知道你一直不肯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何况他还是为了保护你才……但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走下去啊。”洪翎萱一想到好友坎坷的爱情,就忍不住哽咽,“你很想他吧?他一定也是啊。所以我们去看看他,好不好?”
何沅彤还是没有听懂洪翎萱的话,只知道这里有人在等她,便乖乖下了车。她从没来过墓园,有些紧张,所以一路上目不斜视,低头专心地跟着洪翎萱的脚步。最后,洪翎萱在一处墓碑前停了下来,何沅彤这才抬头一看。
何沅彤抬手按着胸口,“这个人,是我的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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